陽城吳家有一把開天巨劍立於府中,吸天地精華,養百年氣運,城內居住百姓武夫,還是城外路過樵夫遊客,擡眼就能見到這般龐然大物,不由一驚,久而久之,也成就陽城代表建築之一。
旱天城分家的劍池在旱天城地位同樣舉足輕重。
吳家初祖講究開枝散葉,依照前朝分割藩王分地制度,吳家分家在涼州遍地開花,紮根在涼州各地,涉獵廣泛。家府勢力或大或小,有輝煌騰達,富甲一方,成爲一方霸主的,也少不了後人無力,家道中落,隱居深山的,不過分家們無論處境如何,都很守規矩,不給吳家丟臉。倒是這一代作爲本家主的吳晨年輕時殺念太重,引來江湖不少討伐聲,其餘風家主們名聲在外有人嘴裡,多少都比吳晨好上一些。
旱天城分家就屬於前者,從家府規模與裝修就可看出,現在的分家如日中天,緊追本家之後,雖說吳憂沒到訪過其他分家,不過今日見此仗勢,想來其餘分家最多勉強比肩,越不過旱天分家這道門檻。
分家主與本家一樣,同樣修劍道,不過主要還是靠一手祖上傳來的鍛造之術,加上後幾代家主不斷在數萬次失敗中,歷練與總結出的經驗,反覆修訂鍛造之術,這纔在旱天城乃至整個涼州都闖出不小名聲,許多江湖人特地從數千裡外的其他城跑來,只爲求得吳家鍛造一劍。
今晚夜色正好,皓月當空,羣星匯聚,璀璨異常。
吳憂和吳長林從花園一路散步到府,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再如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後,相比之前還是安靜許多,走在年輕白衣身前,有一句沒一句的從嘴中冒出。
吳家少爺顯然對一吻沒多少在意,一臉出神,是不是還會看向自己腰間長劍,不知所想。
“憂哥哥,就是這裡了。”吳長林笑嘻嘻指着掛着兩燈籠的門前,柔聲說道。
吳憂回過神來,微笑道:“進去喝杯茶水吧。”
“好啊。”吳長林笑意不減,雙手推開大門,輕盈跳了進去。
年輕白衣緊隨其後,跨過府前大門。
院內粉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遊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五間抱廈上懸“怡紅快綠”匾額。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花園錦簇,剔透玲瓏,後院滿架薔薇、寶相,一帶水池。滿天星輝垂在內院小溪,這裡匯合流出大觀園,有一白石板路跨在溪流上可通對岸。
晚風拂雙鬢,青絲現銀輝,年輕白衣擡眼望向對岸前方的斜塔,會心一笑。
分家家主真是用心良苦。
“憂哥哥,對這個宅府可是滿意?”吳長林不時已經坐在小溪旁的亭子裡,滿園春色,嫣然一笑。
吳憂含笑走進庭院裡,院落似乎有下人等候多時,一見吳憂和自家小姐進院,立馬升起燈籠,燈火通明。
吳長林喚來下人,取上一壺熱水,不用下人泡茶,她親自來。
吳家少爺笑而不語,靜靜坐在原地。
吳長林小臉認真,煮茶是現在涼州大家裡必不可少的,也是身爲府中子女可不缺少的一門課程,現在江湖逐漸老去,過往飲酒老江湖們漸漸退出歷史舞臺,就如洛塵曾說的,年少時一壺烈酒就是江湖,年老時回眸一望,淡茶裡或許才藏有真道理。
現在江湖裡,大家長者們普遍品茶,小輩見了紛紛效仿,日子長久,演變成有涼州獨特飲茶風俗。
值得提上一嘴的是,涼州武夫越來越懂得品茶觀賞,南州文雅之地的文人們,卻是愈發癡酒,佩劍不練劍,手拎一壺清酒,相醉寫詩,講究灑脫。
月色正好,吳長林右手指間託於茶壺,輕巧得如一張薄紙,左手中指按住壺鈕,水流悠然而下,手腕帶動手指,恍如描摹着一幅精緻的工筆畫,一點一點,一筆一筆從心底暈染而出。
一枚枚芽葉緩緩潛沉至杯底,再漸漸浮出,順着水流的方向搖曳飄送,三沉三浮,茶葉微卷,就像是捏起的小皺褶。
吳憂見如此賞心悅目之景,拍手叫好,由衷稱讚道:“泡茶功夫可是了得。”
“憂哥哥喜歡就好。”吳長林甜甜一笑。
手握一杯熱茶,吹上一口,茶香飄散開來,吳憂還是忍不住朝對面岸邊上的斜塔看去。
斜塔名水虎寶塔下,塔下有個深水池,池畔山石疊嶂,飛泉流瀑,池內流水不斷,幽深莫測。
旱天城許多居民都以爲水虎寶塔是早就佇立在分家庭院,其實不然。到過水虎寶塔的人,都知道劍池是個美妙的地方,但卻恐怕很少有人知道,它還是個像謎一樣神秘的地方。
傳說劍池不是天然造化之物,而是靠人工斧鑿而成。劍池水中藏有前朝鍛造大成者——吳確邪一身鍛造名劍,劍池最下面更是埋葬着大師吳確邪的屍體和珍寶。當時分家還未欣榮,那時的分家主從小聽聞劍池神秘,不顧家中長輩阻攔,親自率人破開劍池大門。
前朝統治大玄時間可長,足足五百餘年,前後歷經百位帝皇,春秋鼎盛之王朝。許是物極必反,鼎盛過後就是止不住的衰退,日出月落,王朝更替,是逃脫不掉的。
前朝明君不少,留下家底就算是衰敗也足夠再支撐百年時光,若不是前朝最後一代皇帝實在過於昏庸霸道專橫,朝廷腐敗根深蒂固,與齊邊一場大戰就能賠掉半數家底,國庫空虛,也恰逢京城瘟疫,想來也不會給遠在西北的玄家從中突破。
當時玄家造反可不是一帆風順,就算前朝再如何衰敗,瘦死駱駝比馬大的道理可不是說說。
前朝注重鐵甲衛,由純鐵打造的八尺玄盾往戰場前方一立,形成一道人牆,牆後更是有一等一的百步穿楊弓箭手,蓄勢待發。
玄家反側時,不知拉攏多少勢力,八方匯聚,湊齊八十萬軍馬,一路殺向中州帝都,歷經五年苦戰,天邊染血,登臨帝都城門時,原來八十萬,只剩下不足十萬人。
足足七十餘萬人倒在西北大漠,血泡黃沙,當時的西北,一步就是三具屍體,遍地腥臭,哀嚎遍野。
吳確邪是前朝初的人物,劍池到如今也有百年曆史,不輸吳家巨劍。塵封足足百年的劍池被人家主破門,滔天的劍意席捲而來,大門還未打開,氣勢就如同萬千兵馬呼嘯而來,修爲弱小的當場爆體而亡,其餘人或多或少也被劍意重傷,甚至還有從此境界跌落,不覺撒手人寰的。
從此之後,水虎寶塔下的劍池,就被列爲分家重地,沒有全府上下同意,任何分家人不得靠近這水虎寶塔。
吳長林順着吳憂看去方向一瞧,心如明鏡,笑道:“分家雖沒有本家書房來的有名,藏書百萬更是不及一半,但還有有介紹劍池裡的風景的。”
“是如何的。”吳憂抿一口茶,問道。
吳長林手握茶杯,不急喝茶,微笑道:“書中記載,劍池裡青苔橫生,數座巨石林立,巨石上倒懸無數名劍,劍體透亮,好似通靈。聽府中長者說,劍池深處,更有吳確邪的墓碑與其獨特鍛造之術記載。”
年輕白衣放下手中茶杯,淡笑道:“看來定當要去會一會這百年劍池。”
吳長林羞紅低頭,白皙雙手在杯身來回搓弄,其實分家主曾跟她說過,水虎寶塔下的劍池,就是自己的嫁妝。
她有點想開口告訴吳憂,話到嘴邊,又塞了回去,她有點怕,怕吳憂聽到自己說的,就不去劍池看看了。
外人可能不知吳憂身懷劍骨,自幼便劍意通明,幾乎可以說是天下萬劍之主,所有劍意都要繞着他行走。這座水虎劍池,似乎就是爲他量身打造的磨鍊之地。
尋常人想靠近都難,吳憂進池,就如同飯後散步般輕鬆悠閒。
所以分家主的意思也很明顯,吳長林偷瞄一眼前方的年輕白衣,見他長得實在俊美,秀色可餐,不由一笑,很是滿意。
年輕白衣沒有讀心之術,自然是不懂吳長林心中所想。雙眸看向斜塔,興趣被吳長林挑撥到了頂點,要不是現在天色已晚,打擾伯伯實在有失禮節,吳憂真想現在就前往劍池,一探究竟。
銀輝灑堂前,綠柳壓星河,年輕白衣拍了拍腰間長劍,輕緩道:“你也是回家了啊。”
長劍發出一聲輕響,好似在迴應吳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