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神出鬼沒

羅星漢的商隊終於鑽出了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眼看就要進入張蘇泉和坤沙設下的伏擊圈。?

山風靜靜吹拂,豔陽當空照耀,羅星漢的馬隊浩浩蕩蕩,在山道上逶迤行進。他們全然不知有狩獵者正在前方悄悄埋伏守候。?

坤沙興奮地舉着望遠鏡,不停向前方張望着,就等着大魚入網。可就在這時,意外情況出現了:安插在景棟城的監視哨報告:駐景棟的政府軍緊急出動約兩個連,他們攜帶四門迫擊炮開出兵營,朝孟登山方向前來接應羅星漢的商隊。?

這個消息立刻打亂了坤沙和張蘇泉已經完成的埋伏部署,令他們猝不及防。很明顯,如果政府軍與羅星漢的部隊會合作戰,張蘇泉和坤沙精心設計的伏擊戰不僅不佔優勢,而且還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嚴重困境。?

就在一片驚慌失措的緊急關頭,自衛隊總教官兼參謀長張蘇泉仍然保持着必要的清醒和鎮定。應該說,久經沙場的張蘇泉對此已經早有準備,他事先準備了三套作戰方案,現在實施的只不過是第一套方案。預先,他已經派出偵察員到城裡做耳目,監視政府軍動向,但是令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政府軍的一些軍官竟然公開勾結大毒梟羅星漢,而且還公然出動政府軍的隊伍,前來接應和保護這支走私商隊。?

坤沙問張蘇泉:“我們總不至於就此撒手吧?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張蘇泉手握馬鞭拍了拍馬靴,堅定地回答:“打!當然要打。不過要改變一下作戰方案,要放棄在孟登山打仗。等他們過了景棟,他們一定還要繼續往前走。我們就換到三陽山再去重新設伏。”?

三陽山是座狹長的山谷,距孟登山有兩天路程。張蘇泉解釋說:“如果不出意外,羅星漢馬隊應該在後天傍晚到達該地。羅星漢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到了三陽山之後,他的前衛和後衛將把守住山谷兩端,商隊馬幫將會住進山谷裡的寨子,在那裡宿營。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面,也就是說,在他們封鎖山谷之前,也就是後天中午以前我們必須趕到三陽山,並準備傍晚發起進攻。”?

坤沙說:“這樣遠的路程,我們這支部隊只有一天時間,能不能趕得到?”?

張蘇泉回答:“學會走路就是學會打仗。勝利都是靠雙腳走出來的。我們這支部隊是進行過急行軍訓練的,走路沒有問題!”?

坤沙想了想又說:“我們在三陽山設伏攻擊,萬一政府軍繼續尾隨護送羅星漢,他們一定會去解救被困的羅星漢商隊,陷我們於腹背受敵。看來還得想個兩全其美得法子”?

張蘇泉笑笑說:“那就想個辦法,讓景棟城裡的政府軍呆在原地別動。這就好比爬梯子,要是有人在下面拽他的腿,他不是就上不去了嗎?”?

坤沙望着老長官久經風霜的瘦臉,心裡有說不出的佩服。這一年坤沙只有三十歲,嚴格說來還算是個青年,他雖然在國民黨軍隊受過訓,打過仗,但坤沙他畢竟不是久經沙場的職業軍人。指揮打仗以及訓練部隊的事全指望張蘇泉。?

張蘇泉馬上派出一支小隊伍直奔景棟城,他們像一羣專與政府搗亂的破壞分子,跑到東邊放一陣槍,走到城西又扔幾顆手榴彈。一會兒襲擾警察局,一會兒又伏擊巡邏車,弄得出了城去接應羅星漢商隊的緬兵趕緊撤退回防,以全力對付城裡的騷亂。張蘇泉則帶領着自衛隊主力悄悄離開孟登山,星夜兼程趕往新的伏擊地點。?

兩天路程,只用一天一夜就提前趕到。坤沙滿意地看到,他的自衛隊已經搶先佔領了兩側高地,士兵們不顧疲勞趕築陣地,埋設地雷,佈置火力點。張蘇泉又命令已經完成偵察任務剛剛歸來的副總教官樑中英,帶領一支隊伍插到西邊山口,擔任將敵人驅趕進口袋和斷敵歸路的重要任務。?

一切準備就緒。坤沙望了望整個陣地,有所顧慮的問張蘇泉:“你說羅星漢會走這條路嗎?”?

張蘇泉反問:“要是你是羅星漢,你會怎麼考慮?”?

坤沙回答:“也許我會選擇走西路。因爲西路儘管遠了一些,也更加危險。但越是看似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而眼前的這條東路看似平坦,也許敵人正好可以利用對手走這條路容易麻痹大意的心理在這裡設伏。”?

張蘇泉狡黠地笑笑說:“要是你的隊伍配有重機槍和迫擊炮,你會不會把一支烏合之衆的坤沙自衛隊當成狼羣而處處小心?反之,如果羅星漢弄到了我們的真實情報,他還會把咱們這支隊伍當成烏合之衆嗎?”?

坤沙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回答:“你說得很對,他們走哪條路線取決於對形勢的判斷,取決於他對敵我雙方力量的判斷,我們必須給他們製造錯覺。”?

張蘇泉說:“如果羅星漢一定要走西路,那是老天的意志。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封鎖消息,決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勝負成敗,在於情報。當然,還要想辦法給他們製造假象。”?

坤沙派出一支部隊假裝匆匆忙忙欲蓋彌彰的向西路山谷裡奔去,以製造假象。羅星漢的情報人員及時把西路出現武裝部隊的情報送達羅星漢商隊總部。爲防萬一,羅星漢決定還是走比較安全的東路,因爲這條路上較爲險峻的地方離景棟城較近,而且道路也好走得多。況且即便是遇上了小股武裝也不可怕,完全有能力剿滅他們,勝算的把握很大。?

羅星漢又派出一小隊人馬作爲先鋒隊往東路山谷探查,看看那裡有沒有武裝部隊,力量如何,以便吸引對手的注意力,好讓後面的大隊人馬做好戰鬥準備。但是,羅星漢派出的幾位撣族偵查人員剛進入山谷中的小山寨,正準備摟着山裡的女人睡一覺時,就被坤沙派去的人給按在了牀上,抓住了。一經審問就全部漏了底。?

張蘇泉和坤沙對這次戰鬥的取勝更有把握了。張蘇泉得意的說:“看來這一次羅星漢真的要鑽進我們的口袋了,他派出的先鋒偵探隊就是明證。我們一定要沉住氣,不能讓對方有任何察覺!”?

離開了景棟城,羅星漢大隊人馬朝着張蘇泉他們設好的伏擊圈前進,這一情報的電磁波也從景棟城及時飛到了坤沙和張蘇泉的眼前。坤沙一拳打在草地上,興奮的說:“該着咱張家軍露臉了!”張蘇泉心潮澎湃,他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揚起馬鞭打在對面的一棵大樹上,然後猛地一拽,把一截樹杈給劈了下來。禁不住高聲叫道:“哈哈!看我怎樣把你這龐然大物給嚼碎吞吃了!”?

張蘇泉站在山坡上,他看見一輪夕陽斜斜地掛在西天,遠處的大山披上一層明亮的盔甲,整個大地顯得沉重而飽滿,把樹木山巒的影子都給壓長了。他從望遠鏡裡迫不及待極力的尋找着獵物目標。大山深處的叢林道路上,他好像看見一個幻像,就像一條噴雲吐霧的長蛇一樣緩慢蜒蠕動着。啊!那不是幻影!正是等待已久的獵物!他從望遠鏡裡遠遠看見羅星漢的馬隊彎彎曲曲,那是一條他們等待已久的大蟒蛇,現在終於從山外的陰影遊進了夕陽下透明的空氣裡。夕陽給他的獵物塗抹了一層絢爛的彩霞,那條蛇就這樣披着亮閃閃的霞光慢慢向他的陣地游來。張蘇泉手握馬鞭,輕輕敲打着靴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好像是在欣賞一幅難得的美景圖畫。是啊!既然這支龐大的獵物真的掉進了陷阱,當然也就不能輕易放他們出去了。?

夕陽美景詩畫中,入陣長蛇壯似虹。?

激動且抑心膽跳,萬般具備待東風!?

山上的伏兵都把槍口瞄準了目標。等這條龐大的獵物全部進入了山谷,突然,隨着一聲巨響。一隻巨大而猛烈的火球從後方的峽谷口升騰起來,那火球自上而下升騰着,裹煙挾霧滾動着。那火球到了高空又變成一朵火紅璀璨的蘑菇雲,隨後便聽到更加猛烈的爆炸聲就像炸雷一樣隆隆地在山谷中炸裂滾動。爆炸的煙霧把敵人的馬隊團團包圍起來。那是樑中英向敵人後衛發起的攻擊,他用炸藥炸平了山道兩旁的山樑,切斷了羅星漢大隊人馬的退路。?

一陣巨大的爆炸聲過去幾秒鐘之後,四處山頭上的槍炮突然一齊響起來,受驚的騾馬嘶叫着狂奔起來,整個山谷就像開了鍋一樣激盪沸騰。?

羅星漢聽見爆炸聲就知道中了埋伏。仔細一聽周圍的槍炮聲及火力配置,他明白過來了,這次敢於襲擊他,尤其是敢於在距離城市不遠的地方,鎮定自若佈下羅網向他襲擊的人,決非等閒之輩。他趕緊下令將騾馬趕進寨子裡,收縮隊伍,他想等待景棟城的政府軍前來解圍。其實羅星漢哪裡知道,景棟城裡的政府軍也被張蘇泉派去的襲擾部隊搞得雞犬不寧自顧不暇。?

夜幕降臨,雙方休戰,山頭上燒起團團篝火來,漫山遍野一片通紅。在金三角打仗,核心是爭奪鴉片,不是殺人,即使牲口也不能隨便射擊,因爲騾馬也是財富。再說,你把騾馬都打死了,多達十幾噸的貨物誰來運輸?牲口是金三角惟一的運輸工具。漫漫山道,重重險阻,如果沒有運輸工具,你就是把仗打贏了,搶到了貨物也沒用,因爲你搬不走。這就是金三角毒品戰爭的特殊性。?

羅星漢的商隊已成甕中之鱉,沉重的鴉片拖了他們的後腿,人可以悄悄溜掉,鴉片和牲口卻溜不掉。羅星漢心情沉重,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這次販運的鴉片數量確實太大了,根本沒法帶着貨物突圍出去。如果扔下鴉片往外衝,也許可以突圍,但是這樣的突圍又變得毫無意義。景棟城的政府軍能得到信息嗎?能趕過來救駕嗎?他們正忙於景棟城中的治安問題,哪有閒暇過問早已出城的販毒商隊安危?再說,即便是知道了這裡的消息,政府軍敢來嗎?他們敢於明目張膽介入這販賣毒品的是非之中嗎?退一萬步說,即便是政府軍真的來了,就一定能取勝嗎?就一定能把他們連人帶貨都救出去?羅星漢在這個兩難選擇中思考着。?

羅星漢悄悄派出五路偵察小組分頭偵查,看看四周山坡上到底埋伏有多少兵馬,武器如何,哪些地方的防守有疏漏,那個地方有利突圍等。可是儘管五個偵查小組用盡了計謀,始終都沒有發現適合溜出去的地方,最後全都無功而返。?

即將到來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山頭上的張家軍,戰場變成了浪漫之夜,興奮和性急的撣族士兵在陣地上敲響象腳鼓,吹起笛子,跳起歡樂的火堆舞。鼓聲和歌聲在安靜的山谷裡傳得很遠,而那些紅通通的篝火,遠遠看上去好像美麗發光的珍珠項鍊一樣環繞在崇山峻嶺的脖子上。?

羅星漢看着周圍山頭上一片片火光,聽着周圍山頭上一陣陣鼓聲和歌聲,他真像是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絕境當中。畢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哪能輕易言輸?羅星漢召集幾位軍官商討對策,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有人提議:趁天黑強行突圍,用迫擊炮向周圍火堆上轟擊,再重點攻擊一兩個山頭,然後大隊人馬乘機衝過去,衝出多少人馬算是多少人馬,總比全軍覆沒強得多。?

羅星漢也是個胸懷遠大的人,他決不會與鴉片共存亡,人是第一寶貴的,沒有人,再多鴉片又有何用?這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因此,他斷然拒絕了強行突圍的做法。?

此時的坤沙和張蘇泉又何嘗不是這樣想?這次戰鬥的目的是奪取鴉片,如果羅星漢以死相拼,來個魚死網破,結果把騾馬都打死了,鴉片也焚燒了,這樣的勝利又有何用?所以次日黎明,攻擊再次開始前,張家軍向山下羅星漢下達最後通牒:“給你們兩小時,要麼走人,我們讓出一條道來,要麼決戰,我們各個山頭的迫擊炮和機關槍已經做好了準備!”?

羅星漢在劫匪的死亡壓力下終於屈服了,他知道決戰的後果是什麼,他明智地選擇了保全隊伍的做法。鴉片扔了可以再來,要是隊伍垮了就全盤皆輸。這是金三角一條早已不成文的規矩,弱肉強食,算是黑吃黑吧,都是爲了毒品鴉片,爲了這些不義錢財,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誰叫你打不過人家?誰叫你實力不如人?誰叫你考慮不周?黑道上的規矩就是如此,願賭服輸。所以半小時後,羅星漢的果敢自衛隊留下騾馬和貨物,沿來路匆匆退走了。?

坤沙和張蘇泉大獲全勝,他們押送着三百多匹滿載貨物的騾馬返回去了。正是:?

一陣狂風掃霧煙,遠山望斷險峰巔。?

終將大展宏圖志,且看雄鷹翱九天!?

坤沙和張蘇泉得勝之後還會怎麼辦?當然不會就此罷休。他沒有忘記當年的李彌,李彌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所以,野心勃勃的坤沙將要以此作爲事業的起點,他坤沙決心要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他也要像李彌一樣當上金三角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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