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知青的到來,給這支奄奄一息的殘軍漢人部落注入了新鮮血液。美斯樂從此有了中文學校,有了像樣的醫院,有了活力。
大陸上“**”引起的混亂也觸動了臺灣蔣介石的神經。蔣介石認爲反攻大陸的機會又來了,他仍在做着反攻大陸的夢想。對於段希文和李文煥這樣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總是念念不忘,對於這支部隊脫離臺灣領導總是於心不甘。1969年元月16日,蔣經國親自帶人來到泰國,瞭解國民黨殘軍實情。派去的聯絡員回來後如實相告蔣經國:段希文和李文煥來往密切,他們說現在除非爲生存而戰,不願意再接受臺灣的指令。蔣經國看看沒有更好的辦法收編他們,隨無功而返。
接着臺灣又派易瑾、夏超等高級將領來到段希文住處,商談恢復補給和接受臺灣整編的問題。易瑾和夏超對段希文等人拒不執行臺灣命令甚爲不滿,借恢復補給之機,易瑾提出,整編時要兵不要官,軍官需要重新調整,老弱病殘一律不要,整編後由易瑾、夏超任正副指揮官。段希文和李文煥軍長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決定,隨當場拒絕整編。
1970年元月16日,臺灣安全局局長週中鋒和情報局局長葉翔再次來到泰北,把段希文、李文煥叫到清萊府密談,壓他們接受改編。葉翔威脅道:“如果你們一意孤行不接受政府改編,這支英勇善戰的軍隊將要成爲一支無家可歸的流寇部隊!這樣做不但要毀掉各位將軍的一世英名,你們這些人還將成爲中華民國的罪人!”段希文嘲笑道:“臺灣不發給我們軍餉,不供給槍支彈藥,你們還要來管我們?你們也太不知趣了!這麼多年以來我們死了那麼多弟兄,你們管過我們嗎?你們的烈士名冊裡有這些人嗎?你們爲他們的家屬發放過撫卹金嗎?你們以爲這是在臺灣?還像二十多年以前那樣隨便發號施令?記住,這裡可是金三角!臺灣管不到這裡!我們再也不會相信你們,不會相信千里之外小小孤島上的國民黨政府!”週中鋒和葉翔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去。
臺灣高層人物頻頻來往泰國接見殘軍將領,引起了泰國軍方的高度關注。雖然這幾年國民黨殘軍還算安生,但是泰國政府擔心殘軍隊伍發展壯大。於是泰國首腦立即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對殘軍處置問題。當時,泰國政府正爲不能徹底消滅泰國的共ch黨游擊隊而發愁,於是,泰國總理江薩•;差瑪南將軍便想出了讓殘軍和游擊隊進行“二虎相爭”的主意來。
泰國政府特使奉命趕往美斯樂,向殘軍人員宣佈:至高無上的泰國拉瑪九世國王陛下將召見漢軍將領,商討這些漢人軍隊及其家屬取得泰國合法公民身份的問題。
國王召見顯然是個重大的事件,表明一個決定命運的重要時刻將要來臨!殘軍將領個個都很緊張,因爲他們早就想融入到這個社會中,過上平民生活。再說,不論這種召見將給漢人軍隊帶來的是機會、災難還是福祉,他們都無法抗拒,因爲這是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頒發的聖旨。身在泰國,就不能違背國王陛下的旨意。
幾天以後,拉瑪九世國王陛下在曼谷皇宮親切會見了段希文、李文煥、雷雨田等人,這種破格禮遇使得前國民黨將領心跳如鼓又滿腹疑惑。
國王陛下是位和藹可親的中年人,他出生在美國,年輕時候曾留學歐洲,先學理科,又習音樂,興趣廣泛見多識廣,所以同客人談話內容十分廣泛。好在這些將領們也都明白,國王召見的重大意義不在於談話內容,而在於這種形式所體現的禮遇規格及其政治意義。宮廷大臣附在國王耳邊低語幾句,國王恍然大悟,問他們道:“聽說你們早有歸順之意,可是真的?”
衆人誠惶誠恐,山呼萬歲,恨不得馬上將赤膽忠心掏出來表白一番。於是國王滿意地說:“那好,朕現在宣佈,御賜你們爲泰王國國民。卿等要努力效忠國家,不要辜負了朕的一番苦心。”
晉見結束,衆人伏身而退。出了皇宮,大轎車把一行人載到總理府,政府總理兼國防部長兼武裝部隊最高總司令江薩•;差瑪南陸軍上將親自接見他們,歸順談判立刻啓動了最後的程序。總理開門見山對他們說:“國王陛下親自接見你們,這是泰國最高的榮譽,你們已經是御賜國民。國民要全心全意效忠國家和國王。現在國家安全正在受到威脅,叛亂分子正在發動戰爭,國王需要你們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忠誠。如果誰違抗國王命令,誰將被視爲這個國家不可饒恕的叛逆和罪人。”
殘軍將領們終於明白過來,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高貴圈套。這個圈套就是要改變他們這些原屬於中國國軍將領的國籍,使之成爲泰國的御賜國民和軍隊。可是即已上了圈套,即已宣誓了效忠國王,現在國王下旨,他們能不率領漢人軍隊上前線打仗嗎?就像野馬套上籠頭,你能不服從主人的命令嗎?再說,爲了子孫後代有一個和平安定的環境,拼上這把老骨頭又有何怨言?
1970年2月4日,經過最後一輪艱苦談判和討價還價,衆將領與泰國政府達成協議如下:殘軍出兵,攻打叭當反政府游擊隊,一旦收復叭當完成剿匪任務,殘軍部隊將被改編爲“泰北民衆自衛隊”,成爲受泰國軍方領導的民兵組織,政府發給經費,補充武器彈藥裝備,對全體官兵實行大赦。自衛隊建制不變,允許他們在美斯樂長期居住,官兵及家屬就地加入泰國國籍,等等。
打仗就意味着犧牲,可是不打仗不行啊!段希文見打下叭當就能結束二十多年漂泊流浪的生活,爲了殘軍,爲了子孫後代,他答應接受任務。段希文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這場戰鬥自始自終必須由殘軍將領指揮,不能由泰國軍方指揮。江薩將軍答應了他的要求。
用一首《如夢令》來形容這些老將軍此時的心態吧!
爲使子孫安頓,老將刀山挺奮。
縱馬跨深淵,命換眷屬昌運。
昌運昌運,似有冤魂苦訓。
泰軍總司令江薩將軍問要多長時間才能拿下叭當,一個月時間夠嗎?段希文答覆,只需要一個星期就夠了。江薩大吃一驚,搖了搖頭,根本就不相信。
叭當屬清萊省(府)昌孔縣的一個村子,四周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左邊爲昌孔縣,過了湄公河就是老撾,有一腳跨兩國之稱。
叭當地勢極爲險要,山路曲折坎坷,樹木遮天,從縣城到叭當一直是爬山。反政府游擊隊是一支一千多人的武裝部隊,游擊隊員大多爲當地苗族人。泰國軍方曾經圍剿過二十多年,動用飛機大炮也沒有將他們消滅。更爲嚴重的是,最近反政府游擊隊出兵襲擊昌孔縣城,將縣長綁架押走,並誘捕了清萊省的省長,還打死了保護省長的警察局長。泰國全國一片譁然,稱軍方無能。爲此,軍方最高統帥部接受了國會議員的建議,決定要國民黨殘軍部隊攻打反政府游擊隊,讓二虎相爭,打下來以後將給殘軍人員居住權。
泰國政府軍和反政府游擊隊在此激戰了多年。多年的戰爭已經無情地破壞了這片大自然美景。這裡不時硝煙四起,火光沖天,飛機從天空呼嘯俯衝,炮彈地雷的爆炸騰起無數骯髒的黑色煙柱。泰國政府軍年年進攻游擊隊,把無數噸炮彈和炸彈傾瀉在帕當峰山頭上,反政府游擊隊則利用複雜的地理優勢頑強反擊,總是令政府軍寸步不前。
身爲前國民黨殘軍情報處長的錢運周,從前常常深入苗山,與苗王和土司頭人均有交往,他們共同對付政府軍,一同做走私生意,總之是一條戰壕的戰友。如今苗人游擊隊仍然打出反政府旗號,而這支國民黨殘軍部隊卻投靠了泰國政府,並奉命討伐苗人游擊隊,使過去的戰友反目,戰場上兵戎相見,你死我活。錢運周心裡實在不好受,但他實在又身不由己啊!
1970年2月10日,是段希文指揮殘軍進攻叭當的時間。在這之前,段希文已經作了周密的部署,其作戰部署是嚴格保密的,就連江薩將軍也不知道。段希文只讓江薩將軍跟在殘軍指揮所,看他是如何指揮打仗的。
進攻開始了,正面,段希文組織六百名戰士,先用大炮轟炸山頭,接着敲鑼打鼓,吹起衝鋒號向山頭進攻。江薩將軍見段希文使用的戰術與多年以來泰國軍方進攻叭當戰役的戰術相同,大聲吼叫起來:“你這是拿戰士的性命開玩笑,肯定失敗!”段希文笑了笑:“請按我們訂的君子協議行事,你只看不許指揮。”江薩將軍只好望着戰場上的硝煙嘆氣。
果然不出江薩將軍所料,大張旗鼓地進攻叭當一個上午,半天時間殘軍就已經犧牲了十五人,還有三十人受傷,而殘軍部隊只前進到半山腰。江薩坐不住了,他再次建議段希文改變戰術,改爲側面進攻,以減少傷亡。段希文仍沒有聽江薩的,他用望遠鏡從指揮所裡觀察進攻的部隊,又不時地走到地圖前看了看,戰鬥打到下午黃昏,部隊不但沒有前進,反而又犧牲了十人,五十人受傷,指揮進攻的徐師長也中彈犧牲。而段希文還在忍痛指揮殘軍部隊前進,不許後退。直到天黑下來,他才命令殘軍停止前進,但仍命令不停地用迫擊炮向游擊隊的陣地開炮。
夜晚,殘軍指揮所裡,段希文嚴令第二天部隊一定要加速進攻步伐,一舉拿下叭當主峰。氣得江薩將軍臉色鐵青。
第二天天剛亮,段希文果然命令再次發起衝鋒,殘軍一個營一股勁往上衝,奇怪的是,山上的游擊隊除了有零星槍聲還擊外,並沒有密集的槍炮聲。到了上午10時,傳來令江薩將軍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的消息:殘軍已經收復叭當!共打死反政府的共chan黨游擊隊三百五十六人,俘虜七百零八人,殘軍部隊陣亡八十七人,另有三百六十人受傷。
原來,段希文正面佯攻是假,是在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而真正的秘密武器是:段希文派出二百人的敢死隊,從湄公河上用繩索攀登懸崖,上山後潛藏在山林裡,然後趁深夜悄悄摸進了游擊隊的陣地。這些幽靈般的殺人專家就像影子一樣在叢林中游蕩,以叢林戰對付叢林戰,以游擊戰對付游擊戰,慢慢向叢林深處滲透。反政府游擊隊的小把戲哪裡騙得過這些歷經叢林戰的國民黨殘兵?從前他們就是用這些手段來對付政府軍清剿的,這些人在金三角打了三十年仗,個個都是叢林戰的高手。摸進游擊隊營地的敢死隊打了游擊隊一個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就把游擊隊的指揮部給端掉了,所以第二天的正面攻擊就順利得多,僅用兩天時間就結束了戰鬥。
你道取得了戰場上的勝利就是一件好事啊?殘軍這次又要大難臨頭了!爲什麼?
得勝班師淚眼茫,生靈又化土灰涼。
命換輸贏意何在?爲虎作倀驅野狼!
殘軍又將面臨着什麼樣的命運?且看下一章內容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