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沙和哥倫比亞記者的會見還在繼續。坤沙不但極力爲自己的製毒販毒行爲辯解,還爲自己的所作所爲罩上了一層紅色的外衣。
問:泰國跟你們作對,美國又不同你們做生意,那你們怎樣維持你們的“國家”呢?
答:光靠鴉片當然是困難的,所以得改。我們還做玉石生意,老百姓也納稅,但是稅額不高,因爲我們都是窮人。
問:怎麼個徵稅法呢?
答:農民上繳的是實物,如雞、豬、玉米、水果等。其餘的人是錢。除此之外,凡是通過我們地界的商隊,不管是從泰國來的,還是到泰國去的,都要繳稅。
問:你們爲什麼單種鴉片,不種別的呢?
答:要想改種別的經濟作物,那得好幾年以後纔有收益。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怎麼活呢?
問:你們可以出售茶葉或咖啡什麼的。
答:我們上哪兒去賣呢?又怎樣運出去呢?這裡連一條公路都沒有,您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問:那就沒有改變的可能了嗎?
答:我們需要外界的經濟援助,需要外界派農藝師來,幫我們研究研究這裡的土壤,看看怎樣才能改變這種單種罌粟花的狀況。因此,要想變並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這裡種罌粟,長得倒是挺好。當然,開始也有困難,要防冷、防澇,但是以後就好辦了。
問:您知道海洛因對人的危害,在成千上萬的受害青年面前,您就毫無顧忌嗎?
答:我願到任何一個想要禁止鴉片的地方去,願意去曼谷,也願意去美國。但是,不跟我談判,海洛因就仍然要傳到世界各地。
問:您的顧忌是什麼?
答:我們撣邦的人,自然知道鴉片不是好東西。吸食的人受了害,販賣的人卻發了財。但,請您也想想:俄國人和和美國人生產了中子彈,人們爲什麼不問問那些中子彈扔下來會不會死人?吸食海洛因的人也是要死,但那是自尋的死。他們知道吸毒有危險,然而,那是他們的嗜好。他們不惜花重金去買毒品。
……
問:在曼谷和仰光都說您是最大的罪犯……
答:講這話的人是因爲不瞭解真相。我坤沙是撣邦人的領袖,人民承認我,尊敬我。我的鬥爭是政治性的。
問:您和共chan黨人搞聯合嗎?
答:目前我們和緬共是一致的,但並沒有一起搞。他們要奪取全國政權,而我們又不喜歡共dang政體。
問:如果您的國家真的成立了,您的鴉片會怎樣呢?
答:國家一旦成立,我們就不允許再種植罌粟。現在我們這裡是不準使用海洛因的,任何人都不準。對老年人也只允許吸用鴉片。我們知道海洛因的毒害很大。因此,我們這裡不許用……
坤沙集團經常與緬甸政府軍及緬北其他地方武裝發生小規模戰鬥,逐漸吞併了禪邦一些小的地方武裝;對泰國則實行“睦鄰”政策。他歡迎泰國商販越境,到屬於他控制的另一個只有四十多戶人家的邦奈村做買賣。每天從早晨到晚間八時,均對泰國邊民“開放”。
1984年10月16至19日,坤沙軍隊還在邦奈村舉行大規模的緬甸禮佛節的慶祝活動,特邀邊界對面泰方一側的泰國村民及社會“賢達”前來聯歡。到了第三夜,一個盛大的聯歡活動開始了。坤沙軍的士兵鳴槍慶祝節日後,其“文工隊”便在臨時舞臺上表演歌舞,泰方居民也演節目助興。四百多名坤沙軍官兵在鑼鼓聲中也與老百姓共跳民間舞蹈。該活動影響很大。坤沙本人沒有出席那場晚會,但派人在會場上宣讀了他的一封信。信中說:“撣族人與泰國人脣齒相依,但也免不了有些摩擦。我們對過去不愉快的事已經淡忘,併力求避免今後與泰軍作戰……”
此後,坤沙繼續將其軍隊擴大,更新了武器。甚至利用販毒的利潤購買了蘇聯的地對空火箭,秘密的佈置在五個基地裡。據說,有的基地還建在泰國邊境內。坤沙在其新的“鴉片王國裡”一面苦心經營其販毒武裝和販毒事業,一面又釋放煙霧玩弄新的伎倆。
1985年1月18日,幾乎所有的泰國報紙都報道說,“鴉片大王”坤沙因長期患糖尿病臥牀不起,已於1月16日死於“金三角”的黎蘭山區,終年五十二歲。其親友已去泰國北部欣德鎮建穴造墓,花錢三十萬銖泰(約合1.2萬美元),籌備舉行隆重葬禮、泰國警方特派人員前往覈實,等等。一時,有關國家總算鬆下一口氣。
孰料這是坤沙的隱身“策略”:當他成爲衆矢之的時,他就蟄居不起,裝出哀兵姿態,甚至發佈假新聞,宣佈已經死亡,然後又悄悄“復活”。因此,九個月後,正當各國肅毒機構爲坤沙的死彈冠相慶之際,坤沙又死而復生,再次出現在金三角,並公然在“撣邦共和國”、“撣邦聯合革命軍(SUA)總部”新的巢穴——滿星疊接受美國記者獨家採訪。這是行蹤神秘的坤沙一生中很少幾次公開露面的場合之一。他對記者宣稱,他已經洗手不幹毒品勾當了,而是正在計劃正式建立“撣國”。
記者問他在金三角打仗意義何在?坤沙答:爲撣邦獨立而戰。
記者:撣邦爲什麼要獨立?
坤沙:因爲撣邦貧窮、落後、備受歧視。撣邦獨立是撣邦人民的最高理想。
記者:據我所知,貴軍主要從事毒品走私活動,坤沙先生能談談走私與撣邦革命的關係嗎?
坤沙理直氣壯地回答:是的,我軍的確從事一些鴉片和海洛因走私,這是爲撣邦革命籌集經費所必須的活動。衆所周知,金三角地處高原,山高路陡,種糧食難有收成,老百姓如果不種鴉片就會餓死。軍隊進行鴉片走私也是保護老百姓利益。
記者:毒品氾濫給周邊各國以及全世界造成巨大災難,請問坤沙先生對此有何看法?
坤沙斬釘截鐵地說:這個問題要請你們美國總統回答。我曾在幾年前代表撣邦國向美國總統建議,美國政府每年從禁毒經費中拿出一千七百萬美元收購金三角毒品。美國政府每年用於禁毒的經費高達十幾億美元,一千七百萬只是其中百分之一。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的建議被美國總統拒絕了。所以目前世界上毒品氾濫的局面,完全是你們美國政府一手造成的。
記者:聯合國通過禁毒法案,坤沙先生對此有何看法?
坤沙:我完全舉雙手贊成禁毒。你可以看看,在我們撣邦革命軍隊裡,沒有一個士兵吸毒。在我們根據地,你同樣看不到一個人吸毒販毒。而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贊成禁毒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我的母親。
記者:坤沙先生的話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你支持在金三角禁毒?
坤沙:不錯。但這將是今後的事情,目前撣邦人民要求的是生存權,是吃飯和活命的權利。在國際社會對他們不聞不問和生存不能得到保障的情況下,他們暫時只有依靠走私毒品才能爭取自己的利益。
記者:金三角毒品給西方社會造成嚴重社會問題,請問如此生存權是否與人道主義相悖?
坤沙大義凜然:這是你們西方人應得的報應!如果你們哪怕還有一點點歷史知識的話,請不要忘記,是誰在一兩百年前強迫我們接受鴉片,把鴉片播種在我們亞洲土地上?又是誰,幾百年來大肆進行鴉片貿易,到處推銷毒品,不惜進行鴉片戰爭?都是你們西方人!你們西方人幾百年來從我們亞洲賺取了多少利潤,發了多少不義之財,又毒害了多少我們的兄弟姐妹?現在你們發達了,富裕了,過上文明人的生活,於是反過來要禁毒,你們幾百年前爲什麼不禁毒?不禁止鴉片貿易?你們爲什麼不把鴉片貿易的不義之財還給我們,讓我們從貧窮苦難中解脫出來?我們現在的貧窮落後難道不是你們西方人一手造成的嗎?這能算得上一個公平和平等的世界嗎?告訴你,我們就是要進行一場新的鴉片戰爭!把罌粟結下的果實還給你們,現在該輪到讓你們自己嚐嚐這些苦果了!……我還要說,上帝是公平的,中東有石油,西方有槍炮,美洲有海岸線,我們金三角有什麼呢?感謝上帝,幸好我們有海洛因!
怎麼樣?坤沙的口才還算是一流的吧?他的這番言論當時也很轟動。真的是:
高論,高論,莫笑胡彈亂韻。
毒原本自西方,槍炮強推禍殃。
傷痕,傷痕,更應鏟毒餘燼!
1985年3月,坤沙與撣邦另一支由莫亨率領的反政府武裝——“禪族革命委員會革命軍”聯合,正式成立了“撣幫軍”。並在撣邦東枝附近的賀蒙寨成立了“撣幫革命政府”,推舉莫亨爲主席。其實,那位“主席”只是虛名,坤沙則自任“禪邦軍總司令”,牢牢控制着全部武裝力量。“撣邦軍”組織嚴密,下設六個師,其主要任務並非爲了“撣邦獨立”,仍以販毒爲基本職業。
1987年1月,坤沙爲了壯大聲勢和欺騙世界輿論,又舉行了一次盛大的閱兵活動和記者招待會,來自泰國和其他國家的25名記者參加了招待會。媒體報道這次閱兵式:“指揮官的號令響徹操場,應聲入場的是由近七百名新兵組成的四個連隊的“勇士”。這些新兵可稱得上是一支民族聯軍:有撣族、拉祜族,佤族、果敢華人,甚至還有一名廓爾喀人。他們未配武器,但隊列整齊威武,穿着叢林色的軍裝和輕便膠鞋……”
坤沙身着綠裝,在與記者的談話過程中一支接一支地吸菸。當談到美國毒品管制局對他的指責時,他舉起手中的打火機作手槍射擊狀,說道:“我們也正在和反政府武裝作戰。和反政府武裝有聯繫的是國min黨軍殘部。”
接着他又反駁說:“是國min黨殘部在撣族地盤上向反政府武裝提供毒品支持的。”坤沙憤憤不平地說道。“鴉片貿易使國min黨軍殘部大發橫財,鴉片軍閥的惡名卻不公正地栽到我的頭上,我成了一個替罪羊。”接着又說:“我們在撣邦是有海洛因提煉廠,但是泰國、香港、美國不是也有嗎?這些國家(和地區)對此不也應該負有責任嗎?海洛因撣邦有,美國不也有嗎?那麼,我可不可以把里根先生稱作鴉片軍閥呢?”
在這次長達一週、組織得很好的盛會上,坤沙顯示了多年來壓抑着的另一個側面。他簡直就是一名宣傳鼓動的天才,在社交活動方面大放異彩,表現出一位很有希望的“政治領袖”應有的才能。真的是:
喚雨呼風裹撣邦,吞雲吐霧漫溫江。
如良似莠人評判,莫把花紅掩痛傷。
不知道坤沙還會耍多少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