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程老三,你的意思是?”其餘幾人面面相覷,都是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程風,就連杜猛都是豎起耳朵來傾聽。衆人都知道程風雖然平時話不多,但其實心思縝密、判斷極少出錯,他既這般說了,那就定然有其原因。程風環顧了一圈,目光慢慢自各人臉上掃過,這才反問了一句:“你們聽說過‘三木’有心慈手軟的人嗎?”
衆人相視一眼,都是皺起了眉頭。周邢思考了一下,不確定地開口道:“其他人或者大都心狠手辣,只不過慕易畢竟年輕,出手之間有些猶豫那也是可能的……”
“哼,年輕?”程風冷笑一聲:“二十四年前,他的師父也很年輕,不過你們不會不知道他都做過些什麼事吧?你們也敢這樣看待他嗎?”這句話一出,其餘幾人臉色都不自然起來。尤其是杜猛,臉上更是青紅交加,表情極是複雜,似是畏懼、似是痛恨、似是遺憾,甚至還有隱藏極深的一絲尊重。
“好了好了啦,看把你們一個個嚇得跟什麼似的。像他師父這般的人物,這世上就只有那麼一個,又哪是那麼容易就遇到的?不然的話現在哪還有我們的事,早就有多遠躲多遠了。”孟娘子一番話讓衆人心情微鬆,繼而有些自嘲自己這般杞人憂天實在是太過小心了。錢老大咳嗽一聲,轉而對着程風問道:“程老三,先不提旁人,你方纔的意思是?”
“我們被盯上了。”程老三這麼回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錢老大聽了這話卻是沉思了片刻,方纔緩緩點頭:“不錯,確有這個可能。我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一番出手救援,的確是過於順利了。這麼說的話,他一開始的目標或許就不是杜校尉一行人,而是我們,甚至是我們身後的……”說到這裡,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了看身邊幾人:“這樣的話,我們必須得趕快啓程了,要不然真被他盯上,想要擺脫可就難了。只是現在我們有四人都是身受重傷,雖不致命,要趕路那也困難。等等,這難道也是他故意爲之的?”
這般一分析,幾人眉頭頓時大皺。周邢咬了咬牙,向錢老大提議:“錢老大,與其急急逃脫甚而有可能暴露我們的身份,我看還不如干脆在這兒等他找來吧。我就不信憑藉我們暗堂三組的實力,還奈何不了他一個人!”錢老大聞言看了孟二孃一眼,搖了搖頭:“若是二孃還完好,我們自然有一戰之力,至不濟也可廣爲周旋。如今卻是不行了,而且誰也不能保證來的只有他一人。”
“那是二孃她大意了,不然出盡全力,決不至於受此重傷。”程風冷不丁冒出一句,卻是得到了衆人的贊同。
“怎麼又怪到我頭上了?奴家可不知道那個狠心的小哥下手會這麼重,一點也不憐惜着人家些。要我看那,他的目標既然是我們,那我們還是分開走要好些。至於那三位嘛——”她伸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趙二三人,“不如讓他們隨便找個地方待着吧,想來那位小哥也不會來爲難三個身受重傷的人。等到他們傷好了,自己再回來便是。”
錢老大幾人聽了都是有些意動,不想杜猛卻是大怒,指着孟二孃大聲道:“你這賊婆娘出的什麼餿主意?要我丟下兄弟自己走,門都沒有!你們要是嫌我們累贅,自己走了就是,我的兄弟自有我自己來照顧!”被杜猛三番兩次出言頂撞,孟二孃也是升起一團怒火,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姓杜的,你要活得不耐煩了,大可告訴老孃一聲。老孃這就送你下地獄,還省得有人來找你了。”
“好了,都什麼時候了,就不能消停一點嗎?”錢老大呵斥了一句,卻是有苦說不出。他接到上頭的命令,其餘人可以不管,杜猛卻是一定要平安帶回去的。如今他也沒有什麼萬全之計,只好吩咐程風道:“程老三,過會兒等雨停了,飛鴿傳書到最近的分部請求支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六堂在附近應該有一支力量,讓他們儘快趕來吧。周老四,你身上應該有不少療傷的好藥吧,拿出來先給趙二他們三個服下吧,至少讓他們能自己走動,這樣我們趕起路來也能加快不少速度。這裡離我們的地界已經不遠了,到時候我們能用的手段就多了。現在,還是讓我們一起先撐過這一關吧。”
錢老大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其餘幾人也只好服從。周邢聽了他那番話,有些不情願地從懷中拿出幾個瓷瓶,丟給了地上那三人。趁着這段時間,孟二孃也趕緊盤膝坐下來調理了一下體內的傷勢。等到趙二三人服了藥之後,又經過程風幾人用真力強行壓下他們的傷勢,總算能自行走動了。只是如此一來,之後他們三人免不了要大病一場,但此時強敵在側,幾人都是管不了那麼多了。不一會兒,孟二孃也調息完畢,一行八人於是冒着大雨繼續向北行去。
…………
夏日的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方纔還是烏雲密佈的天空,此時又已恢復了湛藍。還是剛纔大戰的那個林子,盤膝坐於地上的慕易忽然身子一振,幾根細如牛毛的金針自他左肩激射而出,就此被逼出了體外。金針附帶的那股不知名劇毒也已被清除完畢,他再度運轉全身真氣,確認沒留下什麼後遺症之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慕易向前走出幾步,蹲下身來查看了地上一灘血跡——這是方纔孟二孃被他的天罡怒雷罰所傷之後噴出的鮮血。他揣測了一下對方受傷的程度,便也就定下了接下來的計劃。這時他才感到渾身溼答答的有些難受,於是再度運轉真氣將衣物蒸乾了。也在此時,林間忽然閃出一個人來,也是全身黑衣,滿臉精明之色。那人一出現,便朝着慕易徑直走來,後者卻彷彿沒有絲毫意外。
只見黑衣人走到近前,向着慕易抱拳一禮:“慕大人。”慕易點了點頭,開口問道:“查到他們下落了嗎?”“查到了,前一撥四五十人向着西邊兜了一個大圈子,朝着魏國伏龍關的方向去了。至於後一撥一行八人,方纔在此處以北二十里外的清水澗停留過一陣,之後繼續往北走了。因爲怕打草驚蛇,我們的人沒有過於靠近,只不過卻看到他們中有人發了飛鴿傳書,不知有何用意。”
“飛鴿傳書?”慕易思索了片刻,接着道,“可能意識到我們盯上他們了,故而尋求支援吧。無妨,前一撥的四五十人就不用去管他們了,把人手都用來監視後面那幫人。不過行事要小心一些,畢竟再往北可能就是他們的地盤了。這一回,能不能抓到人還在其次,我們的首要任務是確定一些事。你這便退下吧,我也要繼續跟上他們了。”
“是,屬下告辭。”黑衣人一抱拳,剛要轉身離開,兩人卻聽見高空上傳來一聲鷹啼。兩人擡眼望去,就見天空上一直通體白色的鷹隼盤旋了幾周後,向着兩人俯衝下來。慕易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手臂,就見那隻神駿的鷹隼準確地停在了手臂上面,顧盼之間雄姿英發。慕易另一隻手先是輕輕撫了撫它的羽毛,接着從其腿上取下一個小竹筒,抽出了其中一張紙條打開查看。黑衣人見狀,從隨身的包袱裡取出一大塊肉乾向着空中一拋,就見白色大鷹清啼一聲瞬間就叼住了肉乾朝着空中飛去。黑衣人見狀又將目光轉向了慕易,想着既然有消息傳來,不知他是否還會有什麼事情吩咐自己去做。
慕易本來是微笑着打開紙條的,只是看完上面的內容之後,臉色當即大變,拿着紙條的手驟然攥緊。他閉了閉眼睛,又將紙條重新攤開,將上面的內容再度一個字一個字看了一遍,這才低下頭去,臉上表情陰晴不定。黑衣人不明所以,小心地問了一句:“大人,可是發生什麼了大事?”
慕易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卻是向着黑衣人吩咐道:“老方,馬上替我準備一匹快馬,我要趕去南方一趟。”黑衣人聽了一愣,不過還是立馬應了下來。只是他心裡還有些疑惑,忍不住問道:“慕大人,既然你有要事,那我們這次的行動……”
“把人都撤回來吧。對方那邊有幾個高手,以你們的力量,還不足以對他們造成威脅。這次事出意外,怕是沒時間與他們糾纏了,下次再找他們算賬。”慕易吩咐了一句,轉身徑直往回走去。黑衣人老方卻是先行一步,爲他準備馬匹去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得行事一向有始有終的慕易一聽到後就毫不猶豫放棄了此次的計劃。殊不知後者心中此時正瀰漫着深深的哀傷,因爲一個他雖然沒有見過面,卻是慕名已久的前輩,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