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鬼樓(8)

只覺得後面突如其來的一空。一個重心不穩。我身體橫了過來。緊跟着我的上半身又是往下傾斜。直到我完全失去了中心。那一刻,我彷彿置身無盡的宇宙,虛空無盡而又深邃幻迷。

我的身子漸漸的變得輕了,身體就好似一片悽秋之後的落葉,悄然離開大樹。一片枯葉在風中搖搖曳曳,隨起隨落。但最終的歸宿卻是歸爲泥土。對於我來說那是一種前所未有、未曾體會過的離別孤寂的傷感。我的眼中漸漸泛黃了畫面……

一個雪虐風饕的夜晚,無盡的麥地被雪花鋪得白皚皚一片。一個瘦弱單薄的女人拿着一把鐵皮手電照着前面坑窪的道路,頂着風雪,吃力蹣跚地堅持在滔天白雪之中。那個在雪中艱難行走的女子雖然只是雪地上的一個小黑點,但卻顯得格外清晰醒目……

“媽媽……我……我好冷啊……”女子身後響起了一句孩提的稚嫩童音。

女子彷彿也感應到了孩子的冷,將她的背又使勁地貼了貼孩子。安慰道:“好寶乖啊,咱們馬上就到鄭大夫家了……”

“媽媽……感冒會打針嗎?……”

女子蹲下身來,將孩子清清放下。轉身,用臉頰輕輕地摩挲孩子通紅的額頭。

溫藹地說道:“不會的,鄭大夫給阿寶吃個小糖丸就好了……”

“媽媽……我……我嘴喜歡吃糖丸……我會好起來嗎?”

“會的,會的,阿寶這麼乖一定會的……”

一滴晶瑩的淚沿着女子的眼角悄然滑下,在女子慈愛的臉頰上留下一道美麗的痕跡。我彷彿聽到了那滴淚水滑落時的聲音,那是一顆已經昇華結晶的淚。小孩懵懵懂懂地看着女子。驀然間我看懂了,女子流出來的不是淚……而是——愛……

女子擦了擦淚痕,又將自己的頭巾摘下來,緊緊地圍在孩子已經帶了一頂狗皮小帽的頭上。

轉過身來,孩子雙手勾在女子的脖頸。女子雙手牢牢地夾住孩子的雙腿。就這樣女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來。擡起腳步,默然向前走去……

鐵皮手電筒的黃色微光在風雪中左搖右擺,慢慢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之中……

“喝!喝!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剛多大的年級就整天在外面喝酒!讓你喝死在外面得了……!”一陣爆聲大喊撕破了無邊的雪原。

一個父親正劈頭蓋臉地數落着醉酒臥牀的兒子。看着兒子醉酒不知人事。兀自在那乾嘔欲吐。父親急得暴喝如雷,額頭上汗如玉下。父親指着兒子放出狠話:“別管他,讓他自己吐去!誰難受誰知道!”

兒子充耳不聞,只顧趴在牀邊把着椅子腿吐着污穢之物。

“哼!”父親甩手便走了。

黑夜,有一個男人多少次扒開門縫,瞧瞧觀察着兒子的一舉一動。那焦慮的神情。那急促的腳步踱來踱去。

我定睛一看,那正是那位父親。

“呃~!啊!……”

兒子再次吐了出來,不知道是多少次了。胃酸也吐得所剩無幾。喝完水還是接着吐出來,水只是在胃口中逛一來回便又出來了。那種感覺當真是痛苦難耐

胃口痙攣!

父親冒着汗水,喘着粗氣。像是在畫圓圈打太極。一下一下地揉擦着兒子的胃口。

兒子眯縫着的眼睛,看着父親凝重的神色中多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關懷。父親想很好地隱藏這種關心。但畢竟血濃於水,父子連心。兒子已經感覺到了。父親那厚重的愛。

“臭小子!王八蛋!看你下次還喝這麼多!”

一次,又一次。父親重複着那機器一般的動作。

一滴汗水從父親的額頭打下。

“啪”的一聲。打在兒子的嘴脣上。

兒子抿了抿嘴,那汗水是甜的……

也許我們的相遇是稀鬆平常,我們的相知也是簡簡單單。我們的相愛也是平平淡淡。我和你相識在津灣廣場;相知在還河岸邊;相惜在那點點滴滴。

一次愛情如何才叫做刻骨銘心,也許只有失去之後才能體會

第一次牽起你的手,芊芊玉手,柔弱無骨,水滑溫膩。

第一次相擁,你身段曼妙,腰肢似柳,瞬間軟化了我的傲慢,讓我深深地浸入愛的海洋。

第一次親吻你溼蕊般的小嘴,你紅了臉,像極了含羞的小蘋果。一股淡淡的芬芳瞬間包圍了我,我知道你的嘴巴是甜甜的。

思緒就像是在風中搖曳,不經意間回想起曾經的一切。

輕輕的閉上雙眼,你的笑容……是我心跳的感覺。

像分別了很久,卻又一直依戀着。

是回到了愛的時間。

記憶中溫存的畫面,多麼在想重溫一遍。

我努力着記起與你度過的每一刻。

我們的愛情就到此爲止了嗎?

不……那是未完的愛戀……

把新的回憶續接起來……

輕輕的我又睜開雙眼。

一朵美麗的青蓮花……盛開在水面……

眼前一幕幕的畫面,如同放映機一般在我眼前一一謝幕。直到那最後的畫面離我越來越遠。

“咚……”我的背後接觸到了實物。難道飄到了最底層嗎。

沒有疼痛,沒有驚異。只有微微的震感。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好平靜,好平靜。就好似吃了安神藥一般。

同時我也意識到了自己變得虛空飄渺,氣化影化了。

我忘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自己的心思彷彿在“砰”的一剎那回歸到了最原始的混沌狀態。

只是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大光洞。我只能這麼來形容它。洞不是特別大,可以容我近身。我潛意識裡可以知道我應該進去。身體也不知不覺中慢慢靠近。就像被水波漣漪推着前進一般,循序向前。

腦子中一片空明,別無了他念。只能想着一個可以想出來的問題。那就是——所有要結束了……

我閉上了雙眼,等待那個生命中最後一刻,也是最安逸的一刻。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滾回來!”驚雷一般的暴喝打破了我的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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