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卻是無力的笑笑,看了看門外,幽幽的道,“是奴婢幾人的無能,只是看到您如今安好,奴婢心願便了了,可,卻對不起她。”
“齊飛雨?”
“她……這些年,我知道,若非是她,奴婢早已死了八百回了,卻是連累的她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說着,她又咳了咳,“當日我不得不入齊府,本是想借齊府之力找到您,也可以借齊府讓小姐衣食無憂,可惜,奴婢腦子不靈光,身子又不爭氣,沒找到您不說,也沒讓她過上好日子,倒是連累的她爲我而寄人籬下。”
明明是千金之軀,卻活的比下人還要苦。
“她,不是齊家的人,而跟我有着聯繫?”話是這麼問,可心裡已經肯定了。
因爲眼前的女人稱自己爲“您”,又稱齊飛雨爲小姐,一時間白茉莉沒有想明白自己與齊飛雨之間存在着怎樣的聯繫。
女子點頭,“當年娘……夫人的妹妹抱着兩歲的小姐到宮……到府中做客,卻沒有想到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急之下,夫人命奴婢幾個從密道逃離,可是我們卻失散了,奴婢抱着的是小姐,而您,卻被林嬤嬤抱走,因爲這是林嬤嬤的老家,奴婢便抱着小姐尋了過來,待找到林嬤嬤的時候,她已瘋癲了,因爲她把您丟了。”
白茉莉無言,只是腦中卻閃過那個開茶攤的老婆婆,自第一次遇到她之後,這一年多中,偶爾進城,路過她那裡便會坐坐,每次,她看着自己都會笑的特別親切和謁,本以爲是越來越相熟的原因,如今看來應該是她認出了自己。
“你放心,不管她是不是我的表妹,我也不會再看着她走上歪路。”
這是白茉莉僅能做的保障。
女子笑笑,只是笑卻僵在了臉上,看着門口的身影,輕輕地道,“小姐……”
齊飛雨搖頭,衝過來抱住她,“你這是不想要我了嗎?”
“香芙已拖累的小姐夠久了……”
香芙?白茉莉的心忽的一跳……香芙,孃的身子好些沒有?
莫名的腦中極快的閃過了一段畫面,那是一個小女孩兒,跑的有些喘,在一處高大的宮殿門前問着一個身穿宮裝的年輕女子。
然而也只是這麼一個畫面,她甚至還未看清那女子的面貌,腦袋便是一疼,如被門夾一般,讓白茉莉臉色變的蒼白。
“我不要,我不要,娘你不要離開我……”齊飛雨緊緊的抱着香芙,淚如雨下。
白茉莉起身坐到凳子上,從隨身的包包裡拿出筆紙寫了一個方子,隨後又放了一錠銀子,便如來時一般離開了齊府。
可心下卻甚是難平,有些東西,好像快要浮出水面,但白茉莉卻極力的不想去探知。
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茶攤,一如即往,她坐在小凳子上燒着水,那年邁的身子在風中飄搖,甚是淒涼。
“白姑娘您來了。”
林大娘一陣恍惚,待看清來人她急忙起身,臉上如盛開的菊花,笑的猶爲燦爛。
“快坐快坐,老婆子給您倒杯熱茶啊,暖暖胃。”
白茉莉從來不知道她的“您”字裡含着別樣的意思,只以
爲那是她對客人的稱呼,可如今看來,並不是。
林大娘卻到櫃子裡從最下面拿出一套茶具,洗的乾乾淨淨的纔拿到了白茉莉的面前。
看着她切茶,白茉莉心下苦笑,若非當年伺候極爲講究的人,她一個生活在小縣城的婦人,還是一個以賣茶爲生的婦人,怎麼會有如此優雅的動作?
“來來,快喝喝,天涼着呢,暖暖身子……”
林大娘眼裡一片水氣盈盈,將茶杯放到白茉莉的手中。
看着這茶杯,是除去第一次之外,每次來的時候,林大娘都特地從那櫃子裡拿出來專門給她用的。
喝着茶,雖不是頂好,但白茉莉卻也知道,這是她特地爲自己準備的。
心頭酸酸的,擡頭就看到她看着自己那熱切的目光。
“大娘,天涼了,莫在擺攤,回家過冬吧。”
林大娘搖頭,“不冷不冷,我都習慣了,小魚沒跟着您一塊來嗎?”
“沒有,她在家……大娘……”
“嗯嗯,是不是茶涼了,我給你重新切上……”
白茉莉伸手攔了她一下,並握上了她年邁的雙手,看着她,輕輕的道,“大娘,您可認識香芙?”
林大娘的手頓時一顫,看着白茉莉她滿眼的驚慌失措。
白茉莉知道她猜對了,其餘的話她並沒有說,只道,“香芙的時日不多了……”
放下一錠銀子,白茉莉便離開了。
看着白茉莉的身影,林大娘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跪坐到了地上,緊緊的咬着脣,是她的錯,若不是她太過相信自己的家人,又怎麼會弄丟了她的主子?
主子,奴婢還有什麼資格去認您?
白茉莉回來後有些厭厭的,有意想問問小竹可到底還是沒有開口,既然選擇瞭如今的生活,她又何必再去徒增煩腦?
只是想是這般想的,可那難以壓抑的心緒,卻不是她可以抵擋的。
“茉莉姐,公子的來信……”
白茉莉衝她點了點頭,撕開信看了起來,這是每十日一封的平安信,看着每封信最後,墨染都會問到的問題,她猶豫了。
他問她要不要過去跟他一起生活?
去嗎去嗎?
有些東西是她不去面對就可以逃避的嗎?
理智上她覺得可以不用去面對,因爲那不是她,可是不知爲何,她卻難以拋卻,總覺得好像再逃避自己就是多大的罪人一般!
想到自打去年從山上滾落後,白茉莉不時的會做一些奇怪的夢,白茉莉便想,難道有什麼是原身丟掉的記憶?可爲何又感覺就好像發生在她的身上一樣?
提筆給墨染寫回信的時候,腦子一抽竟直接讓他來接她過去了。
墨染未到,齊飛雨卻先到了。
她一身素衣,揹着一個小包袱,一張青春靚麗的小臉上更是一片淒涼之色,便知香芙去了。
對於齊飛雨小竹不解,而白茉莉也沒有多說,有再多的疑問她一個下人也不能去問。
後來小魚忍不住了,她可清楚的記得,要不是齊飛雨,她們那天也不會
被人家羣毆!
“你在我家還要住多久?”
這是齊飛雨終於從家裡走出去,小魚逮到她落單的時候,極不友好的問道。
齊飛雨坐在河邊,看着那已凍上薄冰的冰面,沒理她。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禮貌?”
齊飛雨撇了她一眼,仍就未言語。
“我娘說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那天是我娘救了你,可我怎麼沒看你對我娘涌泉相報,到賴我們家了呢?”
齊飛雨挑挑眉,冷聲道,“涌泉相報我不懂,忘恩負義我倒是明白,所以我就賴這了,怎麼着吧?”
小魚一愣,氣呼呼的來了一句,“我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哼!我們家不歡迎你!”
“你們家,你還做不了主,等你做主的那天再說吧。”
說完齊飛雨起身不理她往家走去。
小魚小啊,哪裡能想得了太多,撥腿就去追,可不想竟看到了齊飛雨滿臉的淚水,“你你你哭什麼,我也沒有說別的啊?”
齊飛雨慌亂的抹着臉,“我纔沒哭。”
“我明明看到你在流淚,我可先聲明啊,我沒欺負你,你可不能污衊我跟我娘告狀。”
齊飛雨停下腳步,低頭看着像個小鈴鐺一樣的她,卻又人小鬼大,每說一句話都能氣死個人!可這會卻吧吧的說,我可沒欺負你!
“你看我幹什麼,我本來也沒有欺負你啊,我就是問問你什麼時候走而以?”
齊飛雨蹲下身子,“你,是不是很怕你娘傷心?”
不魚點頭。
“我也是。”齊飛雨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可她卻想笑,握了握小魚的手,哽咽道,“那就永遠都別讓你娘爲你流淚。”
小魚愣愣的,可不知爲何,原本還覺得極爲討厭的她,現在卻不那麼覺得了。
反握上齊飛雨的手,小意的問着,“是不是你惹你娘不開心了?”
齊飛雨點頭,“是啊,我不聽話。等我想聽話的時候,她卻已經離開我了。”
小魚上前抹去她的淚,“別哭,你娘她指定不想看到你的眼淚。”
然而齊飛雨的眼淚卻再也止不住了,抱住了小魚,似乎也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嗚嗚地哭了起來。
“是我不好,害的她落了自己唯一的孩子,還是個男孩兒。可她又爲了護我結果被打入了冷宮一樣,落了一身的病不說,卻無人再理會與她……我在想,如果我沒有淘氣,如果我沒有害她落了孩子,那她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人生……都是我的錯……可她卻從來沒有埋怨過我,從來都沒有……”
不遠處,白茉莉靜靜地站着,看着那相擁的二人,看着小魚安慰着哭泣的齊飛雨,才明白爲何她與香芙在齊府內會有那般的生活。
那齊家老太爺是那般想要一個孫子,當初香芙的孩子一定讓全家歡喜,可,真的是齊飛雨害她落了子嗎?不見得吧,以齊家大夫人的狠毒,這事與她也脫不了干係吧?
看着小魚勸着齊飛雨,最後又好像倆個好朋友一般手挽手的往家走去,白茉莉才從暗處走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