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年殿,一個已經廢棄了十多年的宮殿,曾經這裡屬於周姬,而自從周姬死後,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不管是因爲什麼,這個地方就是荒廢了。
雖然蛛網盤恆,可雕刻精緻的門板,雕欄玉砌屋檐牆壁,無一不顯示着當年此地的主人是如何的風光,如何得樑王隆寵。
被吳公公招來的宮女太監在慶年殿中匆匆忙忙的來回忙碌着,掃地的掃地,打水沖刷石道的打水沖刷石道,真可謂分工有序。
“公公,那座偏院要不要打掃?”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宮女看着一旁年長些的太監小聲問道。
這聲音雖小,可依舊傳進站在慶年殿中發呆的蘇淺的耳中,蘇淺偏過頭看向小宮女說的偏院,當看到那漆落的門板之時,不禁微微一怔。
隨着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不覺得,蘇淺走向小宮女說的偏院。
直到走至偏院門口,蘇淺赫然愣住。
院中高高的野草已經到得蘇淺半腰處,讓蘇淺愣住的不是拔高的野草,而是野草中央空出的一口井。
這是一口枯井,即使事隔五日,她還是記憶猶新,這枯井之中有一具屍體,一具屬於女人的屍體,那夜深之中蠕動的物體似乎又出現在蘇淺的眼前,蘇淺驚得後退幾步。
“姐,你怎麼了?”蘇恆的聲音從蘇淺的背後響起,卻是蘇恆好奇蘇淺走進偏院,隨着蘇淺走了進來。
蘇淺回頭看向蘇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枯井邊。
虛弱的微笑:“我沒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鈴,鈴。”蘇淺說着話準備走離枯井,突然腳下傳來一聲鈴鐺聲。低頭一看只見一串鈴鐺躺在自己的腳前不遠處。
蘇淺皺了皺眉,最終走上前將鈴鐺拾起。
這才發現銀鈴鐺雕刻十分精美,還用一根紅線繫着的,那紅還線打着兩個死扣,正好可以讓這一根紅線自由伸長縮短。
“這裡荒廢了十多年照理說不會有這麼新的鈴鐺纔是!”蘇恆走近蘇淺,當看到蘇淺撿的銀鈴鐺時不禁訝異的蹙眉。
這銀鈴鐺的確很新,絲毫沒有長時間被風吹雨淋留下的斑駁痕跡。
聽着蘇恆的話,蘇淺不覺又想起那救過自己一命的女屍,難道是那女屍的東西?
蘇淺心底一驚,臉上卻沒什麼變化,她不知道這女屍究竟是什麼人,暫時也不想知道,畢竟會被人害死在此處,這背後恐怕也牽扯什麼大的事件,而她和蘇恆如今本就是自身難保,又能做什麼。
蘇淺不再看枯井,擡步向外離去。
花木扶疏,水池掩映,竹亭秀麗,雀鳥和鳴。
一身軟煙羅細紗宮裝女子懶懶的走在小道間,身後一羣伺候的藍衫宮女襯得宮裝女子高雅絕倫,雖是年上中年,可雲鬢朱釵,淺淺的胭脂水粉,卻讓女子不顯一絲老態。
“國夫人,君上將慶年殿賜給了淺公主。”之前離開品書齋,被樑王派去召見御林軍袁帥的小太監出人意料的出現在御花園中。
國夫人秀眉一蹙,腳步一頓,突然轉身:“你下去做你的事情吧,我親自去品書齋看看!”
說完國夫人再不看小太監一眼,徑自向品書齋走去。
小太監看着國夫人的背影走遠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才轉身快速向紫宸殿方向走去。
人多事情總是做得快些,昨日傍晚纔開始打掃,而到得今早,慶年殿就已經打掃乾淨,看着煥然一新的環境,蘇淺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那小小的婉儀殿偏院瞬間遠遠的離去,而轉眼間變成了這裝飾樸實大方的大殿。
“公主,公子,這些宮女往後便留在慶年殿伺候您們了!”吳公公恭敬的立在一旁,指着眼前不下二十個藍衫短襖宮裝女子說道。
一人的態度竟能瞬間改變如此多的東西,蘇淺這一刻才真正的感受到古代皇權的魅力,難怪許多人爲此兄弟相殘,父子相殘,難怪天家無情。
“恩!”
蘇淺隨意的應了聲,明顯有些不習慣一羣人站在自己面前低眉順目,最終將眼前這羣人都想象成酒店的迎賓小姐,纔沒了不適應的拘束感。
“你們可要伺候好主子們,若是出了一絲差錯,你們可知到後果。行了,接着幹自己的事情吧,都散了吧!”吳公公不愧是樑王身邊跟了許久的太監,只這對付小太監小宮女的威勢,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看着小太監小宮女各自離開,吳公公才轉身對着蘇淺蘇恆躬身:“公主,這慶年殿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如此灑家也該回去了,今後若是有什麼不便的,只管來找灑家便是,灑家一準給您辦妥當!”
吳公公一走,慶年殿變得安靜,蘇淺走進大殿之中,搬出婉儀殿雖然說是件好事,可經過昨夜一晚上的思考,她發現也並非完全好事。
在婉儀殿若是她們出了什麼事情,國夫人還需要負責,可如今獨自到了慶年殿,一切卻是都要自己負責了,這也就是說,萬一她們出事了,婉儀殿完全可以撇清關係。
越是這樣,蘇淺心中的危機感就越重,她不知道樑王將慶年殿給自己這件事傳出去後,宮中的反應會是如何,但是這件事情越早傳入國夫人耳中,對她和蘇恆就越不是好事。
而國夫人作爲後宮之主,又怎麼可能不在最短時間內知道這件事情,不行,不能等了,看來必須先去接觸接觸劉姬了。
如此一想,蘇淺踏在慶年殿中的腳步一頓:“徐嬤嬤。”
“老奴在!”徐嬤嬤一旁低聲應道。
“領我去南臺殿,我要現在拜見劉姬!”蘇淺回身看着徐嬤嬤說道。
徐嬤嬤心中一驚:“公主,現在並非見劉姬的好時候,畢竟您恢復神智,君上將慶年殿賜予你這件事情在宮中沒有傳開,劉姬恐怕不會見你!”
蘇淺眉頭一蹙,隨即散開:“無論如何南臺殿都要去,即使劉姬不見我,我也非要去上一趟不可。”
即使劉姬現在接見她的可能性低,可讓劉姬知道她們已經搬出婉儀殿也是好事,引起劉姬注意,她們的危險才更少,畢竟劉姬和國夫人在這深宮之中才是勢均力敵的敵人,纔是最想抓住彼此把柄讓對方在宮中無法生存的敵人。
那麼,國夫人如果對她或者蘇恆動手,劉姬一定會出手,這樣一個危機存在,就是國夫人也不敢隨便對他們做什麼事情吧!
“既然公主一定要去拜見劉夫人,老奴帶您去便是了。”徐嬤嬤看着蘇淺微微一嘆。說完領着蘇淺向慶年殿外走去,剛走到門口便見蘇恆領着段護衛走進。
南臺殿離慶年殿要比婉儀殿離慶年殿近的多,只用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徐嬤嬤便領着蘇淺到了南臺殿。
和慶年殿荒廢多年不同,南臺殿之主一直受着樑王的榮寵,所以比之慶年殿它更加華麗輝煌,只見院中玲瓏精緻的亭臺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特別是那繞着圍牆屋脊建造的雕獸,更是逼真令人感嘆不已。
“你們是哪個殿的宮人,這麼莽莽撞撞的往裡走,可知道這裡是南臺殿,是劉夫人的居所?”
將將走進南臺殿的前院,蘇淺和徐嬤嬤便被殿門之外站立的青衣小太監攔住去路。
“慶年殿淺兒公主來看望劉夫人,還不快進屋通報。”徐嬤嬤一見青衣小太監攔路便對着青衣小太監大聲說道。
“慶年殿淺兒公主?”小太監一愣,不濃的眉毛隨即一揚,現出滿眼的不耐煩:“逗我玩嗎?去去去,趕緊離開,慶年殿乃是廢棄之殿,何來的淺兒公主,就算是要騙人也該找個好點的藉口,如此荒謬的說辭也敢在此胡言亂語!若是擾到我們夫人,你們就等着受杖刑吧。”
動靜一出,便見原本在殿中的一個身着淺藍色小衫的宮裝女子快步走出,卻是宮中的九品女官,此類宮女一般都是宮中夫人的貼身侍女:“小五子,這二人是那個殿中之人,到南臺殿何事?”
小太監一見藍衣宮女走出,臉上馬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綠兒姐姐,這兩個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偏院出來的宮人,竟自稱慶年殿的淺兒公主,還說來看望夫人。”
聽到小五子的話,被稱爲綠兒的宮女秀眉一蹙,轉頭看向蘇淺,當看到蘇淺的相貌之時眼神微變隨即恢復正常:“原來真是公主,綠兒昨夜就聽說君上將慶年殿賜予公主了,還以爲是宮裡人亂傳的謠言,不想竟是真事。”
作爲一個宮女見到公主卻不行禮如此平等說話事實上是無理之極,不過劉家和周家本就是敵對,而蘇淺又是個沒有一點權力的廢公主,即使樑王如今賜了慶年殿給她,可這一切對於正受寵的劉姬來說,卻根本不算什麼,主子影響下人的態度,綠兒不對蘇淺行禮也就無可厚非。
徐嬤嬤看着綠兒的表現眉頭皺起,但還是一旁保持安靜,打狗要看主人,即使這隻狗無理了,以她們在宮中的弱勢最好的處事原則還是保持沉默,只要世子能恢復世子之位,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蘇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對於綠兒不說通報,卻說出這幾句話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蘇淺的秀眉一蹙,爲什麼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似乎突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蘇淺搖搖頭,她可不相信什麼女人的第六感覺,以前每次有什麼感覺,壓根沒有準過。不再多想,掀起脣角看着綠兒滿帶善意開口道:“還望綠兒姐姐幫忙通報一聲,我想見見劉夫人。”
“淺兒公主來的真不是時候,我家夫人去拜訪別的夫人到現在還沒回來呢。”綠兒看着蘇淺神情淡然的說道。
蘇淺小嘴抿起,好一會纔對着綠兒勉強笑道:“既然夫人不在,那我便下次再來看望夫人。”說完蘇淺看向身旁的徐嬤嬤:“徐嬤嬤,我們回去吧!”
“是,公主。”徐嬤嬤看着蘇淺嘆一口氣,畢竟還是孩子,還是沉不住氣。
蘇淺不曉得徐嬤嬤如今在想什麼,不過那抿嘴負氣的行爲她卻是刻意裝的。
以她的性子,見不到劉夫人是從慶年殿出來前就料到的事情,自然不會有什麼情緒,最多也就是失望。可一個剛剛感覺自己受到寵愛了的十一歲孩子,面對這些冷遇都保持平靜的話,這深沉恐怕才更惹人注意,惹人注意也就等於更大的危險。
和劉夫人聯手這件事情,她雖然早有計劃,可計劃也有萬一,除非真正見到劉夫人,爲了增加籌碼蘇淺纔可能表現出一些特別,不然蘇淺什麼都不會做。
綠兒看着蘇淺徐嬤嬤遠去的背影秀眉漸漸隆起,隨之轉身回到院中,只見院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華裝女子,嫩綠色的軟紗煙羅罩在白衫外,飄逸着柔和和生機,羊脂白玉的膚色和鮮明的色調讓女子更是清麗逼人。
綠兒一見女子,眉上一疏:“夫人怎麼出來了!”
這院中女子竟是蘇淺想要見到的劉夫人,若是蘇淺此刻見到這女子定也會大吃一驚,誰想得到,一個能和國夫人爭相抗庭的女子,竟並非那種嫵媚至極的勾人女子。
“她竟然真的還活着!”劉夫人淡淡的看着院外,不大的聲音將將傳入綠兒耳中。
綠兒臉色一變:“都是綠兒辦事不利!”
劉夫人涼涼的看了綠兒一眼,隨即轉身向殿內走去。
綠兒臉色一白,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求夫人饒命,綠兒保證定不會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