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城的街頭涼涼的,沒有往日的歡聲笑語,也沒有街道上小販的叫賣聲,有的是青石板磚,泥牆土瓦,還有那不時一晃而過,彷彿逃難的身影。
蘇恆和秀兒這般悠然緩慢的走在街道上,對於這般淒涼的街道簡直就是個異數。
蘇恆還沒什麼,可秀兒走在這樣的街道上卻是緊張,不時的東張西望,也不時的想着這段時間來樑城的變化,看着一路前行的蘇恆,秀兒不禁張了張嘴,最終卻又失落的閉上嘴巴。
她不敢開口,甚至不敢說一句話。
公主讓她活下來,和公子一起活下來,肯定希望她能一直陪着公子,照顧公子,所以她怕,她怕一個開口,一個不小心說錯話,就會被公子捨棄,再也不能完成公主希望。
公主對她的好,她便是以死相報,也還不完,所以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秀兒,怎麼了?”蘇恆回頭看向秀兒,卻是秀兒不知不覺中已經停下了腳步。
蘇恆不解的看着秀兒,只見秀兒的拳頭握的緊緊的,彷彿緊張着什麼。
蘇恆的聲音一響起,秀兒一驚,擡頭見蘇恆正看着自己,馬*拳頭散開:“沒,沒什麼。”
秀兒的聲音弱弱的,手不自覺的攪動着,彷彿經不起推敲的豆腐工程,只一眼,便能完全看透。
“可是對我的做法有什麼意見?”蘇恆看着秀兒問道。
秀兒一呆,看着蘇恆的眼睛露出驚訝。
蘇恆微微嘆氣,姐姐給他留下的人就是這麼簡單,似乎也是因爲這麼簡單,所以他才能稍稍安心,放心的去想姐姐,放心的讓這樣一個人跟在身後,不怕她改變什麼,也不怕她背叛,因爲這個人,不管怎麼樣,都不會背叛姐姐。
是了,不會背叛姐姐,還真是讓他有些嫉妒,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一心一意的對着姐姐的,姐姐喜歡的事情,一定去做,不喜歡的事情,一定不做。
而現在,他做的所有事情,姐姐知道了,一定會想辦法離他離得遠遠的吧!
“有什麼話直接說就好。”蘇恆看着秀兒說道。
成長的代價是什麼?成長的代價就是明白自己的責任,即使有些事情不喜歡,也必須去做,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而他現在,應該算是真正的能夠擔當事情了吧。
“公子可不可以對那些大臣們溫柔一些。”
秀兒看了蘇恆好一會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她本想說別讓太多人牽扯進戰爭,別對那些大臣那般心狠,可是到得口邊竟變成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言語。
秀兒咬住下脣,這麼莫名其妙的話,公子聽了一定會生氣吧,她怎麼就這麼笨,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虧公主花費那般多的心思救下她,將她留在公子身邊。
蘇恆看着秀兒不禁失笑,直到發現自己嘴角彎起,蘇恆才恍然,他似乎已經很久不曾笑過了,從隨國回來後,就不曾笑過,嘴角邊的弧度似乎是離他最遙遠的東西。
看着蘇恆的笑容,秀兒也是一呆,頭輕輕的低下:“公主一定希望公子多笑笑的。”
蘇恆嘴角的弧度一凝,隨即轉身繼續向前走:“別再耽誤時間了,去了綠兒那裡,我們還要回宮的。”
雖然是冷漠的言語,但是秀兒的心情卻是莫名的好了許多,公子並沒有變得冷酷無情,公子依舊還是公主最疼愛的弟弟,這些,這些都沒有改變。
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的向前走,卻不曾注意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幾個人,因爲街道上的人很少,所以幾個人影只是遠遠的墜在二人身後,除了看着兩人的眼中偶爾閃過凌厲外,一切都平靜的如同一般過路之人。
蘇恆領着秀兒走了許久,終於看到福記遠遠的立在最樑城最熱鬧的街道之間。
周邊的商鋪雖然依舊開着,可是明顯和福記有些差距,福記竟是還如同往常一般熱鬧,不得不說,這在樑城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同時也能看出綠兒的能力。
蘇恆看着福記好一會,才領着秀兒便要繼續前行,卻突然被兩個蒙面之人攔住去路。
蘇恆眉頭一緊,拉住身後的秀兒便向後退去,只是才退幾步,便見身後也跟着出現兩個蒙面之人。
“你們是什麼人!”蘇恆畢竟是遇上過智澤刺殺這樣的事情的,更是看過徐嬤嬤被刺的滿身鮮血的場面,對於如今遇上的事情自然絲毫沒有心驚,臉色更是無一絲變化。
秀兒卻是臉上毫無血色,她不會武功,也沒有其它能力,這個時候只可能拖蘇恆的後腿。
“殺你的人!”回答的蒙面之人一劍向蘇恆刺去。
蘇恆拽着秀兒一個閃身,看向那回話的蒙面人:“殺人應該有理由,爲什麼殺我?”
這說話的蒙面人明顯是另三個蒙面人的頭領,只見他一動手另外三個也跟着同時動手。
卻說這說話的蒙面人聽到蘇恆的問話,眼中竟是冰寒更勝:“像你這般殺父奪位,又無情專權之人該殺!”
蘇恆眼角跳了跳,既然願意回答自己的問話,自然也就有可能不繼續對自己動手:“笑話,君上乃是自己離宮,與我何干,你說的無情專權更是可笑,朝綱大亂,若不用重典如何扶正朝綱!”
蘇恆說着話,閃過一個人的攻擊,順便一腳將那人踢飛,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智澤的功力的,刺殺之人差上一些,自然也就不那麼難對付,但是這對蘇恆來說不是重點,重點是誰膽敢做出這刺殺之事,他必須知道,且絕不姑息放過。
“你的重典便是朝堂之上稍不如你意,便一概殺之嗎?這樣扶正朝綱之人,不要也罷!”蒙面之人說着話,手上的攻勢更爲凌厲,彷彿被這一句話刺激到一般,竟是再不給蘇恆絲毫回話的機會。
蘇恆眉頭皺起,若是說這帶頭之人並沒有認真起來,他還遊刃有餘,可是這會卻是隻能帶着秀兒不斷的躲閃。
秀兒慌亂的跟着蘇恆,被蘇恆拉住的手心更是溼透,那刀光劍影,每一下都在她身周拂過,那離死亡只一步之遙的感覺,讓她心神失守,甚至不知道該想什麼,又該做什麼。
“噗……”血突然濺到她臉上,她才瞬間清醒過來,看着蘇恆的手臂因爲帶着她而被砍出傷口,秀兒的心臟彷彿瞬間停滯。
“啊——”半秒的怔愣後秀兒才驚醒尖叫。
蘇恆眉頭縮緊,疼痛的手臂又拉了一下秀兒,就在秀兒尖叫之時,一把刀向秀兒砍去,弱不是蘇恆,秀兒已經被刀砍中。
“公子,你丟下秀兒吧,秀兒的命不值錢,公子快些到福記,是公子一個人的話,一定可以到福記的。”看着刀從自己身旁劃過,看着那腥紅的顏色,秀兒終於清醒過來。
“閉嘴!”蘇恆閃過蒙面首領的攻擊,冷冷的突出兩個字。
姐姐既然讓她活着,他就不會讓她在他身邊死去。
如今姐姐在什麼地方,發生什麼事情,甚至生死不知,秀兒是姐姐讓活着留下來的人,他絕不可能讓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這是……這是姐姐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秀兒驚慌失措的看着蘇恆,卻又怕擾到蘇恆,令蘇恆再次受傷。
蒙面人卻是一劍比一劍更凌厲:“你可以對身邊的人如此溫和,爲何對那些大臣卻如此狠心,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而已,就要對方性命!”
彷彿是憎恨,蒙面人每一劍攻擊的方向都是蘇恆心臟的方向。
蘇恆只是吃力的躲着,失血過多的臉色微微蒼白,卻絲毫不理對方的言語,或者該說,他已經無力回答什麼。
蘇恆拉着秀兒的手臂已經被血染成腥紅,可即使如此,他依舊緊緊的拉着秀兒。
“放開秀兒吧,求公子自己走吧!福記離這裡很近,是公子的話一定可以到福記的,可以安全到福記的。”
秀兒的雙眼已經通紅,彷彿無意識的重複着同一句話。
她不敢讓霧氣凝上自己的眼睛,唯恐眼睛模糊了,看不清狀況,再給蘇恆添加麻煩,可彷彿是命運在捉弄什麼一般,她越不想哭泣,霧氣越是將眼睛蒙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刻,也許是一個世紀,秀兒突感感覺自己的手臂一鬆,趕忙定睛看向身前,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蘇恆竟是靠着自己讓蒙面首領之外的人失去再攻擊他的能力。
秀兒一呆,還不等自己反應過來,已經向福記衝去。
雖然蘇恆如今面對的只有一個人,卻也是四人中最厲害的一個,更何況他失血過多……
額間的汗水慢慢的順着他的眉線滑下,可蘇恆不敢眨眼,要躲過對手的每一劍,就絕不能眨眼。
唯一一件好事是,秀兒終於離開這裡了。
看着秀兒快速向福記衝去的背影,蘇恆的眼睛突然有些模糊。
難道就走到這一步了嗎?他還沒見到姐姐呢?
沒有他按照那人說的一切做,姐姐能夠平安回來嗎?
可是……他真的好累,好累,不想將殺父王當做目標,也不想牽扯更多的人到這場戰爭裡了。
有些模糊的,他看到一把劍刺到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