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先生我們爲什麼要離開這裡,我們在淳于府不是住的好好的嗎?”一聽要離開,茗兒瞪大雙眼,眼中一絲複雜閃過。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蘇淺卻沒有注意到這點,看着茗兒歉意的說道。
若不是她撒了謊,以淳于家對張問的重視,張問根本沒有必要離開淳于家。
“先生?”茗兒卻彷彿不曾聽到蘇淺的言語般,只盯着張問繼續問道。
“你若是不願隨我們離開,你可以繼續留在淳于府。”張問淡淡的說道,彷彿留下茗兒只不過是留下一部分行李那般簡單。
茗兒一呆,隨即霧水爬入眼中:“先生要離開,茗兒又怎麼會獨自留下,先生你等等,茗兒這便去收拾行囊。”
說着話,便背過頭去,只見她擡起手輕輕的放在臉上動了動,而後便走出屋子。
“雖然我禍端是我引起的,而你還替我隱瞞了身份,能讓我暫時安穩,我不該多嘴說什麼,可是你這般對待自己的侍女是不是有些過分了。”蘇淺蹙眉看着茗兒的背影,那明顯擦拭淚水的動作,讓她忍不住開口。
這幾日來,一直是茗兒照顧她的身活起居,短短時日,對於一個一直不曾安心生活的人,身邊有個單純的小姑娘真心的照顧,那感覺是完全不同的,至少,她爲此重視茗兒的情緒。
張問揚眉,看了一眼蘇淺,便繼續撫着自己手中的琴絃,彈出一串顫音。
蘇淺細眉隆得更深,想要開口,卻最終咽回肚子中,擔心的看向茗兒背影消失的方向。
卻說茗兒離開蘇淺和張問的視線,卻呆呆的站在院子中。
今夜無星,天彷彿被黑紗完全遮住,失去所有光亮,只有一片黑暗。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究竟是去告訴老爺,先生要離開的事情,還是跟着先生離開淳于府。
茗兒垂下眼眸,三年前,她被老爺送給先生,名爲照顧的丫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除了被派去照顧先生外,更重要的是監視先生,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時候開始從監視變成替先生隱瞞行蹤的。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可是,可是她只希望先生好。希望可以陪着先生安安靜靜的在淳于府生活下去。
爲什麼,爲什麼要突然出現個蘇淺,打破她和先生平靜的生活?
茗兒低下頭,僵硬的肩膀,低落的淚水。
老爺對她有恩,若不是十年前老爺在路邊撿到她,給了她一口飯吃,如今的她,恐怕早就餓死街頭,她不能背叛老爺。
她究竟該怎麼辦,去告訴老爺先生要離開嗎?老爺會怎麼對待先生?
她清楚的記得五年前那個書生想要脫離淳于府的結果,那個雨夜,雨水,血水模糊她的眼睛,她躲在一旁,親眼看着那個書生被打死在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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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絕不要先生也像那個書生一樣。
突然,茗兒彷彿已經想好自己該怎麼做,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不同與平常的甜美,卻淡然出一抹韻味,彷彿一杯茶,淡着苦澀,卻清香異常。
茗兒主意一定,便轉身想要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可突然眼角一瞥,瞥向院門處,只見離院門遠遠的地方,一串燈籠正向向院子走來。
茗兒心中一驚,難道是先生要離開淳于府的事情被發現了?
人,越是爲什麼心驚膽戰的時候,便越容易將事情往自己心驚膽戰的方向思考。
想了想,茗兒一咬牙,轉身向院子外,迎向向院子走來的一羣人。
“秦管家,這次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什麼突然召集我們到張先生住的地方?”拿着燈籠的漢子一邊走,一邊哈着腰,看着身旁穿着深藍色綢緞的秦管家問道。
“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多問。”秦管家瞥了一眼拿燈籠的漢子:“到了院子,只管將院子裡圍起來。老爺說了,沒他的允許,張問不得離開張淳于府,但也絕不許你們傷到張問,你們可記住了?”
“是,小的記住了。”漢子說着話,眼珠子一轉:“可我們不知道是什麼事,萬一做錯了什麼,豈不是丟了秦管家的面子,秦管家,你就稍稍透露一點,我們辦好差事一定好好報答秦管家。”
秦管家眼中兇光一閃而過:“你只要知道辦什麼事情就行了,到了院子,就將張問軟禁起來。”
“是!”漢子馬上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們快些走,若是到了院子張問不見了,有你們好受的。”秦管家看着漢子說完,便加快腳步向張問住的院子走去。
“咦,這不是秦管家嗎?您帶着那麼多人來這裡,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卻是從院子中迎出的茗兒。
秦管家看見茗兒微微一愣,好一會才答道:“恩,是有些事情,張先生在院子中嗎?”
茗兒眼中神色閃了閃,隨即笑起:“沒在院子裡,今兒個下午見了公主和少爺,先生便帶着凝兒姑娘一直呆在留月亭裡呢,這會吩咐我回來給她們拿些甜點,我纔回來的。”茗兒看着秦管家笑着說道。
聽到茗兒的話,秦管家神色一變,對着身邊的人馬上吩咐道:“快,我們馬上去留月亭。”
果然是來找張先生的,看着緊張的模樣,難道老爺真的知道張先生要離開的事情了?這怎麼可能,這件事情我也才知道而已。
茗兒神色忽明忽暗。
看着秦管家帶着一隊人轉身,眼中一抹光芒閃過,腳上瞧瞧的向後退,直到脫離這隊伍,趕忙轉身向院子跑去。
屋子裡,蘇淺看着摁住五絃竹箏張問,若是一開始蘇淺覺得張問對茗兒太冷的話,這會卻是覺得張問似乎是在等待什麼,可究竟在等待什麼呢?
“先生,你們快先躲起來!”茗兒帶着慌張的聲音突然衝進蘇淺耳中。
蘇淺訝異的擡頭,不解茗兒爲何突然如此慌張:“怎麼了茗兒?”
“我剛剛出去,便看到一羣人向院子走來,迎上去一問才知道是老爺吩咐來找先生和你的,我問他們找先生什麼事情,他們卻不說,我擔心知道先生要走,纔派人來找先生,便告訴他們你們去了留月亭,自己偷偷溜回來,恐怕一會他們就發現你們不在那裡了,你們快走吧!”茗兒看着張問焦急的說道。
“這幫人半夜怎麼會突然接到吩咐來找張先生,會不會是蘇笉在留月亭時便認出了我,只是爲了讓我麻痹纔沒說這件事,而離開後便將此事告訴了淳于司空?”蘇淺緊張的問道。
“照理說不會,不過也有這個可能。”張問模凌兩可的答道,隨即轉頭看向茗兒,眼中露出一絲暖意:“我以爲你會將我要離開的事情告訴淳于老爺。”
蘇淺心中一驚,隨即看向茗兒,張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茗兒會將這件事情告訴淳于司空?
茗兒臉色瞬時慘白:“先生你知道?你一直知道我是老爺派來監視你的?”
先生知道,先生竟然一直都知道這事,茗兒心中慘淡,眼中慘淡,那模樣看起來竟是可憐至極,仿若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蘇淺聽到茗兒的回答,更是冒出一身冷汗,她果然是自以爲是,以爲利用對外人編造自己的身份,可以試探二人,也可以將二人拖下水,卻沒想到眼前二人,根本一個是被監視之人,另一個竟是淳于府派來監視人的人。
她自以爲聰明的行爲在這二人眼中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只要稍稍一點意外,她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本該死去的大公主和淳于府實質上的謀士在一起,這死法恐怕會更好看吧!
這世間,扯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果然可怕,誰會想到一個看起來對張問滿心崇拜之人,竟會是別人派來監視張問的。
蘇淺只覺得說不出的心寒,這便是和政治,和權力牽上關係的人,日日提防的危機嗎?
若是和這些東西扯上關係,便只能日夜擔心自己身邊之人是別人派來暗害自己的人,她寧願只一個人簡簡單單的在一個鄉野,過簡單平淡的生活。
突然,蘇淺搖搖頭,我這是在想什麼呢,過簡單的生活?這個身份想要過簡單的生活,就是她願意,如今可能已經知道她沒死的消息的國夫人,恐怕也不會同意。
更何況,人活在這世界上就一定要有個意義,她早在恆兒爲了自己,甚至願意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掐死蘇笉,爲她留下安穩的生活時便已經決定。
在這個世界,她活着便是要幫助這個孩子,保護這個孩子。
不過……
蘇淺擡眸看向張問。
眼前之人既然早就知道身邊的人,是別人派來監視他的人,爲何還要告訴對方自己要離開的事情,直接偷偷離開,不讓對方知道這件事情,豈不是更好?
秦管家領着一行人向留月亭走去,只要在過一條小徑,便到留月亭了。
突然秦管家腳步一頓:“不對。”
秦管家向身後一看,卻不見茗兒的身影,趕忙向身邊的漢子問道:“張問的侍女茗兒呢?”
“小的沒注意啊!”
“壞了,我們上當了,快,我們快些回張問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