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瑋逸苦笑了一陣,耷拉着兩條濃黑的眉毛,那雙清澈的瞳仁瞬間密佈陰雲,“那一家店內的店主我也不是沒有找過,他那人的確看上去十分怪異,我就想着跟蹤他幾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破綻,只是無論我如何試探跟蹤,到頭來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個店主除了開店關店就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所以說,你是要我們幫助你找到殺害你爹孃的真兇?”
南瑤雙手叉腰,用一對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範瑋逸,她的全身都被身後的燭火蒙上了一層淡黃色的光暈,就像是散發着柔和光輝的黃昏之日。
“是。”
“我們店內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吧?你情我願,等價交換。相思茶館的交易只關乎靈魂,與一切世俗之物沒有半點關係。”
蘇湮嵐撩起了一根髮絲,纖細的手指尖順着那柔順的頭髮不斷地纏繞,就像是一根蔓延無休的藤蔓,順着樹幹在緩緩纏繞。
“我既然來到這裡,自然知道你們的規矩。”
範瑋逸將凳子往前挪動的更接近一點,神情迫切,他甚至將衣袖高高捋起,露出來半截精壯的手臂,“你要取走我任何東西,我都無怨無悔,我只要我爹孃的兇手能夠找到,然後你讓我手刃仇人以解心頭之恨!”
蘇湮嵐睜着一對黑漆漆的眼睛,只定定地盯着他看,範瑋逸被她給看的渾身不自然,甚至感受到渾身都發毛,只是下一刻,範瑋逸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蘇湮嵐用手在範瑋逸的眼前輕輕一掃,後者就像是一個失去了意識的人偶,只用一對木呆呆的眼睛看着前方,失去了兩個瞳孔的焦距。
南瑤乖巧地捧着一張羊皮紙走到他們身側,再次垂手而立,“阿蘇,你這次可不要亂來,不然你的鎮魂珠就不夠了。”
蘇湮嵐張開五指就探入了男人的天靈蓋之內,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她的手指是穿透了男人的腦殼兒,不知道落入其中的什麼地方,很快,她就抓出來一團月牙白的霧氣。
霧氣落在她的手掌之中不住地盤旋迴繞,其中有一顆圓滾滾的珠子若隱若現,散發着柔和的白光,照拂在四周的空氣之中,就像是一個飄動着純白觸手的海中水母。
蘇湮嵐將那白色的珠子捏在了手掌心,而其餘的霧氣瞬間就四散開去,那亮目的月牙白光芒也丟失的一乾二淨,可見那顆白色珠子纔是發光的源泉。
“瑤瑤,把它吃了,留一半給我做鎮魂珠。”
蘇湮嵐只稍微用力,“啪嗒”一下就將那珠子給掰成兩半,一分爲二,她將其中的一半扔到了旁邊的南瑤方向,後者立刻化身成了那一隻斑斕的大鳥,張開嘴巴吞吃掉一整個珍珠。
蘇湮嵐把那剩餘的一半用力一抓緊後,就散落了無數亮晶晶的粉末,一下子散落在了半空,她翻手就拿出了一個檀香木盒子,盛起了這些粉末,然後就利落地扣下了盒子放回到了木桌子上。
蘇湮嵐隨手又在範瑋逸的臉龐前一掃而過,範瑋逸那一對眼睛立刻又一次恢復了光彩,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空氣,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沉睡之中清醒過來。
“你在這個羊皮紙上籤個名。”
南瑤將羊皮紙放到他的面前,還有一根毛筆。
範瑋逸簽下名字後就轉身離開,相思茶館又一次恢復了往日的寂靜,剩下蘇湮嵐主僕二人相對而坐。
“阿蘇,你這次有信心能找到兇手嗎?”
蘇湮嵐不置可否地將目光投向了後院的天空,一對丹鳳眼靜靜地凝視着遠方,落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你可知道剛剛那一顆雪白的珠子是什麼物事?”
南瑤懵懂地搖頭,她雖然也能感受到那珠子絕非凡物,只是在她的記憶中並沒有對這個物事的任何印象。
蘇湮嵐嘆了口氣,她收回目光重新轉回頭,這次卻是久久地凝視着南瑤,“你是全部都不記得了嗎?那白色的珠子,是你們鳳凰一族的內丹呵,卻不知怎麼會落入範瑋逸的身體內。”
南瑤驚訝地看着她,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與此同時,她也感受從小腹部有一股暖流正沿着胸膛往上穿行,整個身體開始了熱融融地發起了燙,她唯有用自己的碩大的翅膀包裹住了全身,妄圖要用翅膀抵禦這個突如其來的灼燒感......
次日清晨,一個清瘦的人影被驕陽投影在窗櫺之上,頎長的身子慢慢地站直起來,伴隨着這個動作的是他那一頭漆黑長髮有如瀑布一般地傾斜而下,光亮如絲綢,讓人看了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摸上一摸。
他推開緊閉的房門,本來還睡眼惺忪的雙目立刻就瞪的老大,所有的瞌睡蟲都在這一刻給驅散個乾淨。
但見眼前是一個一人高的大雞蛋,那白色的蛋殼兒就像是水晶一般,透着閃閃發光的五彩光澤,當晨曦的光芒落在蛋殼兒之上的時候,竟然能看到其內的情形,那是一個蜷縮一團的物事,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形狀,但是裡面有一顆有力跳動的心臟被看的是一清二楚。
“韶華,怎麼起的這麼早?”
一個聲音將他立刻拉回到了現實中去,他一回頭便看到了滿身黛紫旗袍的蘇湮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的頭髮鬆鬆垮垮地挽成一團小發髻,眉目如畫,笑語嫣然,猶如是盛開在晨曦下的一朵解語花。
“昨晚睡得好,今日自然醒的早。”
溫韶華說着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還記得他們二人離開那司南的家宅後就原路返回,他才抵達相思茶館就開始矇頭大睡,那之後發生的交易溫韶華是一概不知。
蘇湮嵐看向了那一顆巨大的雞蛋,“南瑤就在裡面,你就當沒看到吧,過段日子她自自然然會出來的。”
溫韶華聽的是雲裡霧裡,最後只好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以表示明白聽話。
蘇湮嵐滿意地頷首,就朝着大門方向走去,只是才邁出一小步,她就注意到腳邊有一個碩大的匣子十分引人注目。如火晨曦下的匣子黑不拉幾,根本看不清楚裡面是什麼。
但是空氣中自有一種濃稠的血污味道四下瀰漫,取之不盡,就像是這個匣子藏着無數的鮮血殺戮。
溫韶華警惕地盯着盒子,“你有看到是誰放的嗎?”
蘇湮嵐拉了拉嘴角,露出了七分嘲諷,三分淡然,“自然是沒有。待我們一同打開,不就知道了嗎?”
“放在這裡的那個人,自然就是要我們親手打開。”
隨着她的動作,匣子的內部情形也充分地暴露在了空氣之中,溫韶華的臉“刷”地一下就發白了,就像是一張泛白的紙片,完全應徵了那四個字:“面無血色。”
但見匣子裡躺了一個精緻動人的漂亮偶人,她的脣瓣鮮紅若血,一張臉頰雪白如雲朵,身上穿着一件小巧的紗質洋裝,整個人看上去精美異常,和擺放在布料店裡的木偶沒有半分區別。
但是如果仔細去看,就能看到在這個偶人的關節連接處是分明的血肉,血肉白骨之間,是一條條涇渭分明的細白絲線,將整個身體給完完整整地串聯在一起。
這哪裡是什麼人偶?
分明是一個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