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束靈的聲音在這一刻便歸於平靜,並不再說出半句話來。
“那你對她的描述還有什麼?如果這個人是那麼令你印象深刻和害怕恐懼的話,你肯定還會記得關於她身上的一些細節的。”
蘇湮嵐插話朝那怨束靈問道。
怨束靈沉吟了很久後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從那個女人身上看到她穿的是一身血紅色的旗袍,看上去很是可怕,就像是那些厲鬼一樣。但是明明她是一個人類。”
“那就是一個厲害的角色唄,這不用你說我們也知道。”
溫韶華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現在是愈發地堅信這個案子和其餘的有着很深的密切聯繫。
“你有沒有看到除了這個小木棺材之外有沒有其他的木匣子?”
溫韶華追問。
怨束靈沉默了很久,顯然是在那裡回憶着什麼。但是直到最後他都沒有立刻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覆:“我沒有看到,我也不知道是沒有,還是有。已經過去太多天了,根本記不得很清楚。我只是模糊地想起來那個地方很潮溼陰暗,光線不足,那個紅色旗袍的女人就和一隻鬼一樣地站在我的面前........”
蘇湮嵐揚手就一揮,將那怨束靈身前的藍色火焰收了回去。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至於你回覆自由身之後,如果你還繼續害人,你就等着我來找你吧。”
伴隨着蘇湮嵐那冷厲的聲音,怨束靈當即跪地磕頭,那一團漆黑的身子就像是化作了一灘爛泥一樣。
“肯定不會,我怎麼不知道蘇老闆的名氣有多大。”
怨束靈說着便腳底抹油,朝着相思茶館的門口飛了過去。
他這次的離開並沒有受到半點的阻攔,就像是一道正常人陽光下的影子,“嗖嗖嗖”地就挪動到了前門,一下子就失去了影子。
蘇湮嵐徐徐地看向了溫韶華,“現在我們下一步是怎麼做?”
溫韶華的雙目就像是盛滿了深不可測的水潭,沉思密佈,看不通透其中的思想。
“我們自然是先去老佟的家溜達一圈,你可不要忘記,雪兒還有一個叫做小妹的近身小丫鬟。這個小傢伙有沒有看到什麼都是未知之數,說不定結合了那個小妹的口供,我們就可以將兇手指認出來。”
蘇湮嵐輕輕地撫摸過了那小木棺材上面的紋理,只覺得入手後滿是刺痛的感覺,定睛一看,便見到那棺材表面有着好幾根豎直的木刺。
“這個棺材板不像是在外頭買來的,倒像是自己用木頭刨刻所得到的。”
蘇湮嵐默默地分析着道,畢竟她對於木料還是有所研究,常年浸淫在這個相思茶館之內,對着那一整棵的相思木,她便對於木料有着不錯的認識了。
這樣子做出來帶着木刺的板子,定然是下手人的刀工做的不好。
“那你是說,兇手自己做了棺材,自己縫製了衣服,甚至親手給雪兒化妝才放入我們的相思茶館的後院?”
溫韶華反問着說,“如果真的如此,看來這個傢伙是把雪兒當成了一個完美的藝術品,故意顯擺着放在我們的面前。”
蘇湮嵐點點頭,“此言甚好,的確就是這個道理不錯了。我總是覺得眼前這個犯罪現場很是詭異,就像是在對着一個精美的娃娃不說,而且兇手還將棺材板都是親手製作,說明他得有多麼重視這個雪兒的屍體。”
“抑或是他很尊重自己的每一次作品。”
溫韶華神色凝重,“我現在就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既然兇手親手製作了棺材板,甚至還要給雪兒的屍體開膛剖腹塞入無數的紅線,那到底她是怎麼做到讓屍體不見半點的腐爛和屍斑?保存到如此的完好如新?”
蘇湮嵐倒也沒有什麼驚訝的神色,“這個沒什麼困難。畢竟我們這次面對的敵人並不是之前所遇到過的普通人,而是一個懂得邪術道法的女人,她既然可以將那怨束靈赤手空拳就制服了,那讓她將雪兒的屍體變得不可腐爛也沒什麼難度的。”
她輕鬆的口吻甚至不帶着半點感情色彩。
溫韶華只覺得額頭流下了一行冷汗,阿蘇說的就和自己做過一樣,不知怎麼的內心一陣發毛》。。。。。。
“好了,我們去老佟家裡看看。”
溫韶華下意識地拉住了蘇湮嵐的手,就朝着相思茶館的大門邁出。
蘇湮嵐先是詫異地看了溫韶華一眼,身子沒來由地涌起了一股的暖流,就像是浸沒在了暖洋洋的溫泉當中,從指頭到臉頰都是一陣火辣辣的發燙。
日光之下溫韶華的側臉也被渲染上了一層暖橙色的光澤,五官都被勾勒出了一個鮮明的輪廓,那兩雙晶瑩剔透的眸子就像是沉澱着暗夜星辰,深沉而燦爛,滿滿都是對她的愛意。
她這時候也才醒悟過來,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是親口說過對自己的愛意。
“嗯。”
蘇湮嵐仰起頭看向溫韶華的臉,嘴角揚起了快樂的笑靨,就像是連帶着她的雙目的也被渲染出了陽光的色澤,帶着新生的璀璨和熠熠光輝。
佟家村。
蘇湮嵐和溫韶華一前一後走到了這一條城外村落的門口。
簡陋的巨大牌坊拔地而起,碩大的“佟家村”四個字被用以黑色的油漆塗刷在了牌坊的正中央,遠遠看上去還有那麼幾分氣勢磅礴的意味,讓人心生起了幾分期待。
“想不到這個看上去窮鄉僻壤的地方還會有這麼大氣的牌坊。”
溫韶華對着那牌坊發出了感慨,畢竟他去過的地方不多,見識過最大的城市也便是宜城。蘇城,而這個所謂的佟家村竟然看上去規模不小。
蘇湮嵐卻只是靜靜地注視那頭頂上的“佟家村三個字,並沒有言語多一句半句。
她忽然扯了扯溫韶華的衣袖,指示他繼續往前走。
沿路所遇到的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整個村落可以說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有形形色色的商鋪,裁縫店、糖果店、海味鋪,甚至還有玉石鋪,那些擺攤叫賣的人都是賣的蔬菜水果,一看就是從農田裡面新鮮採摘而來的。
這裡和蘇城的唯一不同之處便是:人們普遍皮膚粗糙黝黑,唯有兩個眼珠子青白青白的,放眼看過去倒還有幾分讓人不習慣,而這些人所穿的衣服都是樸素沒有半點花紋的粗布衣衫,這方面就自然不像是城市那般的繁華。
自然,這裡是種田的人家多,他們不可能穿着那些華而不實的錦繡衣裳招人耳目,穿的便是方便下田趕牛的粗布衣服,雖然布料簡單,樣式也很普通,但是經的起風吹日曬。
溫韶華的目光突然就停留在了街道的左側,那裡有一家色調鮮豔奪目的服裝店,對比起其餘的店鋪,不僅僅是在外形上更爲的華美奪目,而且裝飾也分外講究華麗。
到底是何人會把這麼一家格格不入的店鋪開在了這麼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小佟家村?
蘇湮嵐也順着溫韶華的目光看了過去,二人繼而對視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透露出來的疑惑不解。
於是便步調一致地朝着那一家服裝店邁步前進。
“叮咚!”
大門上懸掛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入門便是一水兒的紅色的刺繡旗袍,旗袍的款式幾乎涵蓋了所有的布藝,無論是牡丹領。芙蓉領.........,還是高開叉、低開叉......,這裡都是一應俱全。
“這位先生是要給你的太太買一件旗袍嗎?”
一個悅耳婉轉如黃鸝鳥叫的聲音從二人的身後傳來,溫韶華猛地回頭一看,差點就被嚇了一大跳。
不是因爲看到了什麼極爲可怕的東西,而是眼前這個女子的打扮實在是太過於怪異。
她的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部分不是紅色的,甚至連帶着那頭頂的紅帽子,帽子邊緣所佩戴者的紅色杜鵑花,都是赫然的刺目鮮紅,讓她整個人都如同是流淌着的鮮血,在二人的面前靜靜地滴落。
空氣瞬間因爲尷尬而凝固。
“是啊,我的先生要給我買一件旗袍作爲新婚禮物,我們昨天才剛剛定親呢,下個月就結婚啦。”
蘇湮嵐故作快活地說着,一手順帶挽住了溫韶華的手肘,她的身子也朝溫韶華的方向緊緊鐵柱,就像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未婚妻子一般,顯得頗有幾分小鳥依人的感覺。
“那恭喜你們二位啊,來來來,看看我家店裡面有沒有喜歡的旗袍。”
渾身通紅的女子笑眯眯地帶着他們往裡面走,她的身段極爲窈窕,玉腿纖腰,都透着她身上那一件美麗華美的緋紅旗袍完美無缺地展示而出。
她的旗袍上用金絲繡着無數的花瓣紋路,就像是盛開在豔麗春陽之下的金花朵朵,所有豔麗的猩紅色都成了花朵的背景布,襯托着它們的異常美豔。
不得不承認,這裡雖然裡裡外外透着詭異莫測的氣息。
但是那一件件掛在櫥窗上的紅色旗袍都是做工極爲精美,不僅僅是料子上的考究,而且也是從這些旗袍處處透露出來的精緻設計,就連在蘇城的服裝店都未必能比得上這裡旗袍的一份半點。
“這些旗袍都是你親手縫製的嗎?”
蘇湮嵐的目光就像是在大海中逡巡的小舟,輪番地遊過了這一件件交錯摺疊的紅色旗袍,最後停留在了一個被黑色長長的布匹覆蓋住的大衣架子上面。
“自然是我親手縫製的,你們放心好了,都是我一針一線做好的。不會是摻雜了什麼假貨。”
店長顯然是誤解了蘇湮嵐的話語,滿臉都是寫滿了驕傲和自豪。
“好厲害吶,那這個黑色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蘇湮嵐一個箭步衝到了那個衣架子旁邊,毫不猶豫地扯下來。
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件豔紅色的大型洋裝,金銀絲線交錯夾雜着裙襬,繁複精美的領口滿滿都是透明的蕾絲,滿滿都是撲面而來的西洋風味復古風情,讓人僅僅是看了一眼,便會覺得是瞬間穿越到了遙彼方的異國他鄉的城市。
在這個華美洋服的背後,是一個簡單的衣架。
這兩者之間有着截然相反的差別,一個精緻無比,而另外一個卻粗淺不堪。
“你怎麼隨隨便便就看別人的東西?!”
店長急匆匆地跑到了蘇湮嵐的面前,一手就把這個黑色的布子重新扯了下去,把整個洋裝都通體蓋住。
她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慌,卻沒有逃過溫韶華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