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辛苦了,終於是回來啦。”
這紅衣金絲眼鏡的書生慢悠悠地站起身子,朝兩個巨獸說道。
黑蛾和白鯨同時臉色一變,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
這個地宮底下的洞穴本就是一個無人能進入的地方,長達萬年以來都只有它們二人才會被允許入內,除此之外就只有天頂的那幫子老怪物。
這個看上去非人非神的傢伙又是怎麼進到這裡來的?
“你是何人,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白鯨冷冰冰的聲音就像是一把鋒利的長矛,筆直地刺向了那男人的臉上。
黑蛾也是不甘示弱,只是說話還是不陰不陽,“這裡冥界重地,小朋友就不要亂跑,乖乖跟我們出去,我們說不定還會大發慈悲,饒你一條命。可惜你這一身的修爲都得交給我們啦。”
紅衣男人聞言卻毫無表情,似乎對於它們的威脅完全無動於衷。
亦或是這種程度的威脅,對他而言毫無影響。
“不過一個小小冥界,在我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瞳仁的深處浮動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凜冽寒光,就像是拔出劍鞘的鋒利劍刃,在冷月高懸的夜幕下散發出迫人的寒氣。
黑白判官同時做出了攻擊的姿態,二人都感受到了眼前這一位敵人的攝人威壓,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忌憚的心理。
白鯨的肚子再次爬出來層層的黑色淤泥,就和之前那攀爬的到處都是黑色糰子一樣,渾身的雪白皮肉也一層層地變得漆黑。反觀那一隻黑色大蛾子,它一對黑翅膀泛起星星點點的斑白,就像是無數的雪白油漆灑落在上面,這些白色逐漸擴散,讓它的全身的成了白色。
這一對兄弟,一黑一白,就象徵着一陰一陽,只要它們合力一擊,就沒有人能阻擋。
紅衣男人的寬闊衣袍迎風獵獵作響,古井無波的雙眸還是透着諷刺的神色,似乎根本沒有將這兩隻上古神獸給放在眼中,只是他的目光落在那白鯨肥碩的大肚子上,嘴角的笑意瞬間就凝固了。
最後變成了無比的戲謔和玩味。
“哎呦不得了了,你竟然吃了那麼多的好東西,真的是肚大能容呵。”
男人摸着自己的下巴,語氣頓時就充滿了打趣,似乎對此時此刻的劍拔弩張毫無察覺。
白鯨聞言一愣,和那黑蛾對視一眼後,纔開口說道:“剛剛有人入侵我們冥界地庫,這裡面都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你是不是也想要加入他們的行列?”
“不了不了。你那地方藏污納垢,我可不想弄髒自己的身子半分。”
男人的手撩開臉頰的一絲頭髮,他這個動作結束後,下一刻,整個人就在原地失去了蹤影。
黑蛾白鯨二人紛紛左右轉頭探視,只是繞那地庫環視了有好一陣子,根本沒有那人的身影,這個地方不大不小,也沒什麼遮擋物,一眼就能看到盡頭,那傢伙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呢?
“還在找我??我不就在這裡嗎。”
只聽得一個柔美輕佻的聲線在自己的身下傳出,白鯨猛地一低頭,便看到那紅袍男子竟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的腹部之下,而他的手已經按壓到它的大肚子上,穿透層層厚重粘稠的黑色糰子的手依舊完好如初,根本不像當初溫韶華那般的劇痛異常。
“爲什麼你會沒事?!怎麼可能!”
白鯨嚎叫着震驚不已,它的全身迅速滋長出更多的黑色糰子,一個接一個,就像是膨脹生出的肥皂泡沫,空氣裡頭也開始密佈了血腥之氣,讓人聞到格外的作嘔。
就像是在這些糰子裡頭都藏了無數的鮮血。
“每一個糰子都是一千個厲鬼亡魂,你靠着這玩意兒害死了不少人吧?很可惜,有些東西是鬼魅魍魎都不敢幹涉,要退避三分的。”
男人扶了扶金絲眼鏡,五根手指還是完好無損地穿透那些越來越多的黑色物體,儘管他的周身都被黑色糰子給包裹住,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黑色的噁心淤泥根本不敢靠近他半分,呈現一個圓環的狀態退避到一邊,正如他剛剛所說的,有一些東西是鬼魅魍魎陰魂邪祟都不敢輕易去觸碰的。
萬事萬物,相生相剋。
“你,你是!我認得你,你不是已經被我吞進肚子裡了?”
白鯨的兩隻大眼珠子迅速地瞪大,就像是看到什麼極爲恐怖的物事一般。
爲什麼這個人會出現?明明剛纔就被它一口吞進去了!
“你可別將我和那個廢物相提並論,這樣讓我很難過的。”
紅衣男子的語氣驟然下沉,就像是剛剛白鯨所說的話觸及到他的雷區。
下一刻,他的手指就猛地插入了白鯨的腹部,如同化作一把鋒利的劍,剖腸挖腹,血濺當場!
“哥哥!”
黑蛾大叫着就飛撲過去救人,男子反手就甩出一道玲瓏剔透的瑩白微光,這一道光亮迅速擴散,繼而就將黑蛾給阻擋在了身前,繞是那黑蛾急不可耐,它也根本不能靠近白鯨分毫!
白鯨那沉重的身體已經倒塌在地,而它的腹部被挖開一個大口子,裡面猩紅鮮血涌動如一條大河,河水之中躺着好幾個人,其中一對男女最爲矚目,男的將女的深深擁抱在懷中,就像是要用他那並不強壯的後背作爲盾牌,替她抵禦千難萬險。
看到這一幕後,紅衣男人嘴角一撇,臉色也瞬間陰沉如黑雲壓城,陰雲連綿,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男的身前,手抵在了他的鼻息,繼而又落在他的脖頸。
下一刻,男人就爆發出一聲無比憤怒的大吼,就像是被激怒的獅子。
“該死的溫韶華,你死了我上哪裡找回我的真身!”
剛剛他摸到的地方都是一片冰涼,沒有脈搏,沒有溫度,是徹徹底底的死掉了;正常人被那白鯨吞噬,都會當場斃命,畢竟那可是成千上萬的無主冤魂,怨氣殺氣都會在觸碰到人的肉體那一刻化成鋒利的刀劍,刺破大腦心臟。
有一種情深,或許真的要用性命書就。
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他滿腦子想的也只有蘇湮嵐,而剩下的就是空空如也。
溫韶華就算明知要去死,也希望先死的是自己,讓他懷裡的那個柔弱喪失記憶的女子好少受一些苦。
夏西辭一手扯住溫韶華的屍體,要將他從鯨魚肚子中拉開,只是那屍體竟然死死地黏在蘇湮嵐的身上,抱住她的手臂宛如是化作鋼鐵,任何人都無法撼動半分。
夏西辭的臉上寫滿了厭煩,他早就對這兩個人充滿了本能的厭惡,現在看到他們這麼情意綿綿抵死糾纏,只覺得滿心都溢滿了作嘔的直覺。
就在這時,從他的身後傳來了有一下的聲響:“哥哥!!”
那黑蛾還在不遺餘力地撞擊着他所設下的屏障,就像是飛蛾撲火一般,不知死活。
打從白鯨黑蛾兩兄弟開始了協助歷屆冥王管轄整個冥界,長達萬年的枯燥工作已經讓它們勞累疲憊,因此平日裡的確會經常拌嘴吵架,可是二人兄弟情深,平日裡明爭暗搶的隔閡在如今這個生死存亡的時刻都變得蕩然無存。
“吵死了!”
夏西辭冷着一張臉,再次揮手打出玉澤通透的光點,這一次直接就將那一頭大黑蛾子給震飛開去,從遙遠的某個點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墜落聲。
白鯨氣若游絲地張着嘴巴,兩隻大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視地宮的正門口。
“真是麻煩的要死,什麼兄弟情深。”
夏西辭煩躁地踹着溫韶華的肩頭,藉此用力要將他和蘇湮嵐分開,他甚至踹的溫韶華滿臉都是黑乎乎的鞋子印,最後纔將他和她分開。
“真是天助我也。”
夏西辭朝着那屍身冷笑了幾下,五指一晃,手心就多出了一個瑩潤乳白色澤的玉勾,這個玉勾才一出現就開始散發出清香逸人的好氣味,驚動的四周空氣都發生了鏡面一樣的震盪。
可見這件法器來歷非常,是不可多得的厲害之物。
玉勾和溫韶華的屍體交相連接,有一層乳白色的霧氣從玉勾開始擴散,迅速佈滿那溫韶華的全身。
“你這個趁火打劫的小人!”
突然一個尖利的女聲炸響,緊接着就是一團熊熊燃燒的澎湃火光朝着那玉勾洶涌衝來,就像是掀開巨大的海浪,熱浪席捲着空氣,焦灼着人的每一個毛孔。
夏西辭臉上的得意表情瞬間就凝固不動,取而代之的驚駭欲絕!
那是一隻足足好幾米高的鳳凰,它渾身燃燒着刺目金火,一對碩大的翅膀遮天蔽日,翅膀之上佈滿了玄奧華美的紋路,羽毛根根金光閃閃,五顏六色,威勢十足,就像是一頭驀然騰空的舞動金龍,所到之處都有熠熠生輝的光彩,宛如是天神下凡,赫赫升威。
亦或是一輪冉冉升起的圓日,照亮萬千世界,灑下耀眼明亮的光芒,卻出現在這陰曹地府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