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來此地,到底是爲了什麼,是爲了一個人,還是一件事?”
巫道故弄玄虛地發問,饒有興趣地觀察着蘇湮嵐的表情反應。
只是令他失望的是,蘇湮嵐根本沒有半點的反應,一張雪白的臉就像是一面明晃晃的鏡子,光滑寧靜。
“爲了一個人,你放了南瑤,我就給你靈魂。”
蘇湮嵐語氣乾脆利落,就像是落下來一片砍刀,彈指間飛揚起一地雞毛。
巫道:“不不不,你不是總喜歡要聽一聽客人的故事嗎?那我也要聽一聽,你的故事是什麼。”
蘇湮嵐的雙目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驚訝之色,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之中。她莞爾一笑,兩隻細白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發出了一聲接過一聲的碰撞。
“我的故事,你不早就清楚明白嗎?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故事,爲什麼你可以跨越千年,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裡,爲什麼你可以死而復生。”
巫道輕笑一聲,“湮嵐公主果然一貫的伶牙俐齒,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隨着禧國的覆滅而身死,我讓巫笙守護我的元神,我就可以不斷地更換肉身,熬過了前年的歲月,終於找到了你的相思茶館。”
“你是隱瞞巫笙了吧?”
這時候一個尖利的聲音打斷了巫道的發話,灰仙晃着他的小小腦袋,不緊不慢地開口,“我見過那個傢伙,竟然敢拘禁我鼠族中人,甚至依靠吸食我們族人的血肉延年益壽。如果他真的知道你沒有死,又怎麼會做這麼多事情?”
巫道冷冷地剖了他一眼,“他是什麼我的徒弟,我愛對他怎麼樣,我就對他怎麼樣。”
言下之意十分清楚。
巫笙就是馬前卒和替死鬼,這麼多年都保持着對巫道的愚忠,結果到死都沒能閉上眼。
這對師徒也是奇葩,簡直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蘇湮嵐:“你既然都活到了今天,自然也對我的所作所爲了如指掌。還在這裡故弄玄虛,有意思嗎??”
巫道咧開嘴巴,露齒而笑,他這一身好皮相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世家公子,脣紅齒白,春風滿面,就連陰測測的笑意也能變得和煦而溫暖。
“我和凌羽辰結拜兄弟有很多年,卻完全比不上你和他認識不過半年。你來和我講講,到底都是發生了什麼?”
蘇湮嵐淺笑吟吟,一張鵝蛋臉上兩隻細長的丹鳳眼輕輕地眯着,裡面流光溢彩,一時間嫵媚無雙。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現在是多少歲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時間根本沒有在這麼一張臉上留下過任何的痕跡。
時至今日,她卻依舊清楚記得她和凌羽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如果不是那一日,就沒有日後的溫韶華,也沒有如今的蘇湮嵐,命運的車輪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運轉,就像是上帝之手撥動着世人的命運之線,讓這些本來雜亂無章的線條交錯勾連…
讓兩個本來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產生了交錯…
直到千年以後仍然糾纏不休,剪不斷理還亂。
千年前的禧國有一座桃花林。
桃花林裡有無數數不清的桃花。
最爲奇特的是,這些長在禧國的桃花總是漫山遍野地盛開,不分時節,也不分黑夜白天。
它們就像是生機勃勃的精靈,在千百年的光陰流轉下且歌且舞,不會變老也不會枯萎凋謝。
這一座桃花院就坐落在禧國的皇宮禁地,說是禁地,也是當時蘇湮嵐的遊樂園,她年齡雖小,還未及第,已能翻過圍牆跨越機關,在禁地之中來去自如,身輕如燕,就像是日光下的一直翩翩飛舞的蝴蝶。
就在她流連於桃花林海之中的時候,一個少年的身影深深地吸引住她的眼球。
少年就站在花海中兀自等待着什麼,他僅着一身青色長衫,腰配雕白玉青鳥紋章,腳蹬紅黑交錯的長靴,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出塵之氣。
蘇湮嵐從未在院子中見到過別的人,這個少年又生的好看,高大威猛,一下子就起了興趣。
她三步並作兩步繞到了他的身後,故意用手指點了點少年的左邊肩膀,但是人就閃躲到了右邊,想要和他玩一個惡作劇。
結果她還未來得及發話,那隻手就被少年給牢牢攥住,人給硬生生地扯到了左邊,差點就給摔倒在地,露出洋相。
少年看到自己所擒的是這麼一名女子後,當即就臉紅耳赤,手也馬上鬆開,兩腳倒退開好幾步,定定地看着蘇湮嵐一言不發,就像是被施加了定身咒一般。
卻說那蘇湮嵐被他這麼一鬆手後,身體的重心就身不由己地往下移動,她沒有控制的住,整個人便一屁股給砸在了地上,疼的是嗷嗷直叫。
“還不快扶本公主起來!!站在那裡看什麼看!!”
蘇湮嵐脫口而出的就是一頓臭罵,將那本就呆呆愣愣的少年給罵的一個狗血淋頭,更加的不敢說話了。
“哎呀,你這個木頭腦袋,可氣死本公主了。”
蘇湮嵐無可奈何地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只好自己捂住屁股慢慢站起來。
這時候一個男聲自她的正前方傳來:“你的名字是什麼?”
這個沒臉沒皮的罪魁禍首站在她面前,還是保持着之前那一副一動不動的姿態,用輕描淡寫的口吻敘說着:“我將療傷藥膏送到你府上,這次明明是你的不是,以後一個姑娘家家就要學會規行矩步。如果下次是壞人,那你可麻煩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在說自己是好人,錯不在他。
蘇湮嵐只好站在原地氣的吹鬍子瞪眼,最後唯有無可奈何地說出了自己的名諱:“你叫我湮嵐,蘇湮嵐的湮嵐。”
這般跋扈飛揚的語氣,彷彿全天下只有她一人獨有。
這次少年有了反應,他用一種怪異的眼神打量過她的全身上下,最後落在她的一對秋水剪瞳之上,聲音低微,帶着難以置信的驚訝:“你是禧國的長公主?蘇湮嵐?”
這是什麼口氣!!居然對自己敬意全無?!
蘇湮嵐就差一口氣給卡在了喉嚨裡面沒有舒緩過來,她在整個禧國的地位那可是至高無上,沒有人敢用這種不敬的態度對自己。
想不到今日,這個少年不僅讓她摔了一跤,甚至還直呼自己的名諱。
真的,真的不可理喻!!
“你們男人不可理喻!”
蘇湮嵐憤憤不平地一跺腳,就氣沖沖地朝着出口飛奔而去。
只是她還沒有走遠,就被一隻手給牢牢地抓住,就和之前被抓住一樣的力度,讓她的渾身都有一股暖意上躥下跳,一顆心也是情不自禁地飛快跳動。
“凌羽辰。”
少年朝她露出溫暖和煦的笑靨,背後是漫山遍野的桃花,彷彿是和他的笑容交相輝映,融爲一體,只聽他的聲音彷彿是來自九天之外,空靈而動聽。
“湮嵐,你的名字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