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素菊繪聲繪色的向顧錦珠說着前面的熱鬧。
“小姐,您是沒看見,那聘禮多的人數都數不清,街上看熱鬧的人都擠滿了,樹上都有人呢,熱鬧極了,大家都說銳王可真是看重王妃,一百多擡的聘禮啊,誰家見過這麼大陣仗,都說王妃有福呢。“
連紫鳶都嘆了口氣道,“一百多擡的聘禮,也就當年長公主下嫁纔有這場面了……”
顧錦珠默不作聲的聽着,手中正在做着一雙布鞋,捻了半截線頭忙碌,臉上卻沒半點欣喜之色。
素菊看着她手中的布鞋,疑惑的道,“小姐,這是誰的鞋子?底子……怎麼這麼大?”
顧錦珠的手微微一僵,淡淡道,“沒誰的,之前答應三叔做兩雙鞋,正好趁這個空給他趕出來。”
上次給顧翊卿就做好了鞋,可是送他走時,居然沒有來得及拿給他,現在自己快嫁人了,只想多做兩雙出來,以後,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素菊哪裡知道她的心思,過來大驚小怪的道,“小姐,都這個時候了您還哪有時間給三爺做鞋?您的繡帕不是還沒繡完嗎?三爺的鞋子就拿給奴婢做好了,奴婢針線也不差的……”
她笑嘻嘻的去拿顧錦珠手裡的東西,卻沒看到顧錦珠的眼神一冷,下意識就將手藏在了身後,素菊一愣。
旁邊的芸香忙道,“哎呀,你的針線哪能和小姐的比?況且三爺又不是外人,對我們多有照顧,小姐過門以後就沒機會了,趁現在多做兩雙也是小姐一番心意,你就別添亂了,快去外面看看有什麼還沒收拾的……”
邊說邊連推帶拉的把她弄到外間去。
顧錦珠鬆了口氣,繼續手裡的針線,一擡頭,卻看到紫鳶奇怪的打量着她。
她心底一“咯噔”,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你也出去吧,幫芸香把庫房歸整一下。”
紫鳶福了福身,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顧錦珠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心頭有些發沉,紫鳶比不得素菊,她的心思太過細膩,又身爲她的貼身大丫環,她對顧翊卿的心思,很難不看出端倪。
可紫鳶畢竟不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她可以信任芸香,甚至大大咧咧的素菊,可是被她知道了,她卻心裡有些不安。
這份心思是絕對不能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倒不是她怕自己怎麼樣,而是怕連累了顧翊卿,三叔那樣一個清風霽月風華無雙的人,若因爲她的緣故,被玷上了什麼污名,那她死也不能原諒自己。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燭火,知道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再肆意的思念他一次,從今往後,她的這份心思就要爛在肚子裡,再不能流露分毫,否則於他於已,說不定都是一場災難。
外面傳來炮竹聲,顧府門前的煙火照亮了半邊天空,下人們都在歡喜笑鬧,她的心卻如這沉沉夜色,不見半分光亮。
思念如附骨之蛆,無法擺脫。
三叔,你到底在哪兒?
第二日一早,淑妃的朝陽宮中。
姚氏有些忐忑的坐着,茶已經喝了兩壺,卻仍不見淑妃出來,她再也坐不住了,忍不住問宮人道,“淑妃娘娘在忙什麼?怎麼這麼久不見出來?”
那宮女福身道,“顧夫人請稍安,晉王殿下正好進宮給娘娘請安,娘娘久未見殿下,說話的時間便長了些,想來一會兒便過來了。”
聽到晉王也在,姚氏的眼神一亮,忙不迭的道,“殿下回京了?前些日子不是說出去替聖上辦差嗎?”
那宮女笑道,“昨兒個剛回來的,覲見了陛下後就來看望娘娘了,夫人且稍待,怕是娘娘即刻就過來了。”
姚氏略一琢磨,忙道,“不用打擾娘娘了,殿下好不容易回來,他們母子正要好好的敘敘話,我也沒什麼事,過幾日再來便是。”
她話說完,忙忙就往外走,倒像是有什麼事趕着去辦一樣。
那宮女奇怪的看着她,須臾,淑妃從後殿過來,那宮女忙忙請安,順便把姚氏的事說了一遍。
“國公夫人本來一直等着,後來聽說五殿下在,就急急走了。”
淑妃眼神露出一絲輕蔑道,“我這個姐姐來,還能有什麼事,八成又是衝着齊兒來的,看着吧,指不定又要出什麼呢。”
宮牆外,姚氏坐在馬車上,伸長脖子眼神都不錯的盯着宮門口,邊叮囑車伕道,“你也好好看着點,晉王殿下一出來就告訴我。”
車伕應“是”,等了沒一會兒,就見一個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從宮內走出,車伕急忙道,“夫人,五殿下出來了。”
姚氏忙不迭的從車上跳下來,衝着那邊招手,笑得眉開眼笑道,“齊兒,齊兒!”
蕭齊只擡頭看了一眼,眸色就微微一沉。
姚氏實在是太大膽了,站在宮門口就敢直呼他的名諱,雖然心底不快,蕭齊依舊是快步走了過去,溫文爾雅的躬身施禮道,“姨母怎麼在此?可是剛從母親宮中出來?”
姚氏看着他,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拉着他的手一迭聲關切的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外頭辛不辛苦?瞧瞧,這臉都瘦了,怕是一路上沒少吃苦吧……”
她一臉心疼,蕭齊可是她一早就看好的女婿人選,不光長得一表人材,俊朗能幹,更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將來最有望繼承大統的一個。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他,可是這事和淑妃說了幾次,她都神色淡淡的,也沒怎麼應承,雖說平日對顧碧彤也是寵愛有加,可這事一天定不下來,她就一天無法安心。
因此今天一聽說蕭齊回來了,她就忙不迭的出來堵人,與其與淑妃纏磨,還不如直接對蕭齊下功夫,女兒長的那樣明豔絕倫,她就不信蕭齊不動心!
只要兩個年輕人有了什麼,看淑妃怎麼不認。
她笑眯眯的,拉着蕭齊噓寒問暖。
蕭齊壓下眼底的不耐,不動聲色的往旁邊避了一下,禮貌的笑道,“爲父皇辦事可不敢稱辛苦,多謝姨母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