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一出口,對面的朱蘭就是一怔,別的女孩子臉色也變的古怪。
以她們的身份,這話是極失禮的,哪有人拿自己的親姐姐和揚州瘦馬比。
顧碧彤也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掩了口,有些歉意的看向顧錦珠道,“大姐姐對不起,我一時口誤.”
她雖道着歉,臉上卻沒半點誠意,顧錦珠點了點頭道,“無妨。”
顧碧彤微微一笑,眼底掠過一抹快意,她就知道顧錦珠在大庭廣衆下不會跟她計較,從明天起,再有人說她容貌精緻,大概都會想起揚州瘦馬.
哪知她眼中的得意還沒消散,就聽到顧錦珠清清淡淡的嗓音道,“二妹妹,一時口誤也就罷了,只是那兩個字可不要再隨意亂出口,我們女孩兒家,自當謹言慎行,這種話是連聽都不該聽過的..”
她話音一轉,微微笑道,“再說,我只是暫居外祖家,可畢竟顧家纔是我的根,又哪裡算是出身江南?”
顧錦珠語落,其他的女孩兒紛紛點頭。
她們身份高貴,哪一個不是高門世家的小姐,家規教養極嚴,尤其都還未及笄,瘦馬這種詞,家教嚴的平日連聽都不準姑娘聽去,怕污了她們的耳朵,更何況還是公然說出來.
有些平日嫉妒顧碧彤的女孩兒看着她的眼神就變的有些鄙夷不屑。
到底母親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教養出的女兒也沒羞沒臊,不懂規矩
顧碧彤的臉一下子就漲的通紅,她只是想輕賤一下顧錦珠,讓她以後的名聲蒙上陰影,卻沒想到這一層。
她心裡氣恨之極,暗暗咬碎銀牙。
還是朱蘭看場面有些尷尬,忙笑着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屋裡這麼悶,我們去外邊玩吧,園子也佈置的差不多了,大家也正好品評品評我的菊。”
她率先往外走,其餘人也紛紛跟在後面,顧碧彤臉上閃過一絲陰翳,咬脣看了顧錦珠一眼,跟了上去。
顧錦珠慢悠悠走在最後面,她身邊跟着兩個女孩子,一個年齡小些,大概只有十歲,梳着雙寰髻,兩隻大眼睛靈動可愛,叫做方玉婷。
另一個年齡大些,膚質白皙,眉清目秀,叫做方慧君,卻是一對姐妹,是國子監祭酒方家的一對嫡女。
兩姐妹似乎對顧錦珠十分有好感,一直陪她說話。
方玉婷性子活潑,看着顧碧彤的背影忍不住道,“錦珠姐姐,你可要當心那個顧碧彤,我看到她偷偷瞪你呢”
她話還沒說完,方慧君就喝斥妹妹,“不許胡說!怎麼總是口無遮攔的.”
方玉婷嘟着嘴不服氣的道,“我哪裡口無遮攔了,我明明就看到了麼,那個顧碧彤好討厭,笑的那麼假,還成天以爲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就不喜歡她!”
顧碧彤平日性子高傲,又自恃貌美,在貴女圈中並不太得人緣,只是有五皇子明裡暗裡的護着她,大家纔不敢當面說什麼。
方慧君有些歉然的看了顧錦珠一眼,微赫道,“對不起顧小姐,家妹性子魯莽,說話不經腦子,這張嘴都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了。”
邊說邊狠狠瞪了自家妹妹一眼。
顧錦珠摸了摸方玉婷的頭,微笑道,“無妨,我倒是覺得玉婷妹妹很率直可愛呢。”
她容顏清美,性子又溫和可親,方玉婷對她喜歡的不得了,一直粘在她身邊,三人說說笑笑,到最後連方慧君也和顧錦珠格外親近起來。
朱蘭帶大家去了後園,轉過一道牆,衆女眼前驀地一亮。
一片奼紫嫣紅的海,或菊黃,或粉紫,或玉白,層層疊疊的菊爭相怒放。
叢叢簇簇,色彩斑斕,有墨菊,龍爪,姿態各異,生機盎然,一股濃郁的香味迎風送來,女孩眼中都露出迷醉歡喜之色。
有女孩兒驚歎道,“蘭姐姐,你家的開的真好,我家也種了菊,開的卻沒這麼豔麗,莫非有什麼秘訣?”
朱蘭帶着大家在叢中賞玩,一邊笑道,“哪有什麼秘訣,不過是請了個老練的師傅罷了,我在前面備了飲菊宴,姐妹們過去喝幾杯可好?”
女孩子們都興奮起來,她們平時在家中拘束甚多,難得有這樣長輩不在場輕鬆的時候。
轉過一條小路,前方出現了一片開闊地,中間有一個精緻的八角亭,上面擺着梨木雕圓桌,已安置好果瓜酒點。
女孩子們紛紛找地方落座,丫環們都候在外面,朱蘭親自執起一酒壺,笑道,“這是我新釀的果子酒,味道不錯,大家嚐嚐?”邊說邊給每人都滿了一杯。
顧錦珠微抿了一口,入口微涼甘甜,更帶着一股菊香氣,讓人在這炎熱的天氣時瞬間覺得神清氣爽。
戶部侍郎家的小姐王儀佳驚訝的道,“居然有菊的味道誒,蘭姐姐你是怎麼做到的?而且似乎還有蜂蜜的味道。”
朱蘭笑道,“不錯,裡面的確兌了點蜂蜜,是爲了讓味道更清甜,說起來也沒什麼稀奇的,菊蒸釀之後,以一般的酒法釀造,又加了些枸杞和一些常用藥材,所以這酒不光味道好,還有祛暑醒神之效,姐妹們如果喜歡,待會走時我送大家一人一罈。”
女孩子們立刻高興起來,紛紛起身向朱蘭道謝。
顧錦珠看出這位朱家大小姐極會做人,八面玲瓏,在場這麼多位世家小姐,不論出身高低,她都一視同仁,照顧周到,而且態度可親,落落大方,從這一節就不難看出這位朱小姐爲什麼比顧碧彤人緣好了。
大家說說笑笑,一個女孩子道,“蘭姐姐的酒這麼好,讓我們牛飲了未免可惜,不如我們來行酒令吧,輸者自罰三杯,怎麼樣?”
王儀佳嘟脣道,“我纔不要行酒令呢,每次都是我輸,要我說這邊景緻這麼好,蘭姐姐又擅詩,不如就讓蘭姐姐寫一首,讓大家學習學習的好。”
朱蘭點了王儀佳腦門一下,嗔道,“還不是你懶,不想動腦子,就拿我給你們取樂。”
王儀佳笑嘻嘻的抱着她的胳膊道,“我們哪敢拿你取樂啊,京城裡誰不知道姐姐一詩難求,我好不容易逮住這個機會,姐姐寫了詩,我立刻裱起來掛牆上,早晚三膜拜,也省得我娘說我不學無術。”
她的話逗的大家都笑了起來,女孩子們紛紛起鬨讓朱蘭寫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