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着實是被氣到了，她這一把歲數了，在府中向來說一不二的，哪裡發生過這樣的事？
這丫頭簡直無法無天了，什麼人都敢動，今天再不給她點教訓，這府裡怕都要翻了天。
她衝着周圍人咬牙厲喝，“還不快一些！都在磨蹭什麼！”
那些人聽見她這樣吩咐，不再猶豫，眼看着就要撲上來，素菊芸香的臉色頓時緊張起來，卻聽到身後一道清泠泠的聲音道，“且慢！”
顧錦珠拎着棍子，推開身前的丫頭，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冰寒，目光冰冷的直視着她們，幾乎是一字一句的道，“祖母，二孃，你們就不問問我這麼做的緣由嗎？”
她指着地上的楊柳，眼底掠過一絲悲痛，“你們就不想知道這個丫頭是誰害死的？我爲什麼要把她帶來這裡？”
她的聲音含着一絲憤怒。
姚氏聽到她再次當着衆人的面叫二孃，臉色都青了，她當然早就看到了地上的屍體了，只是掃了一眼，就厭惡地轉過臉，皺着眉頭衝着下人大發雷霆道，“是誰把這污穢的東西擡到院子裡來的？大小姐瘋了，你們也瘋了嗎？也不怕衝撞了主子？一羣沒用的東西，還不快快擡走！你們幾個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這瘋子抓起來！”
她聲色俱厲，口口聲聲咬住顧錦珠已經瘋了，對她實在已經是恨到了極點。
“污穢？”顧錦珠看着她，眼淚順着臉龐流下，幾乎是咬着牙道，“二孃認爲污穢，可她卻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是被我的好弟弟害得掉進湖裡，生生凍死！”
甄氏在旁邊怒道，“那有怎麼樣？不過就是個丫頭！死就死了，難道還想讓主子給她償命？”
姚氏卻是冷笑道，“你擡個死人過來是什麼意思？不就是個丫頭，至於這麼喊打喊殺？我看你就是想衝撞啓兒！你這個惡毒的小賤人，害了彤兒還不夠，還想害啓兒？我顧家是容不得你了，你心腸這樣惡毒，怕是你父親回來也容不得你！”
“是嗎？”顧錦珠冷笑，臉上卻沒有半點懼色，一雙清冷的眸子緊緊盯着姚氏，一字一句的道，“二孃真是好大的心，一條人命都不怕！可如果把這件事傳出去，說顧容啓無故害死丫頭，生性殘暴惡毒，他是青源書院的學子，想來那名滿天下的大儒夫子，一定不會這樣輕描淡寫地認爲，這只是一條無關緊要的人命！”
“你――！”姚氏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沒氣得暈過去。
這是擺明用兒子的前途來威脅她，青源書院是最好的學院，裡面任教的夫子無不是名滿天下的大儒，規矩甚嚴。
顧清遠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找人又是錢，才把兒子弄進去，如果知道顧容啓在家裡逼死了一條人命，書院一定會將他除名，那兒子就什麼前途都沒有了。
姚氏氣得臉色鐵青，胸脯不住起伏，狠狠地盯着顧錦珠，那目光就像要撲過來活生生把她撕碎一般。
顧錦珠卻凜然不懼地看着她，那雙清透的眸子如同覆了一層冰般，冷的讓人心顫。
甄氏也聽出了她的意思，愈發怒不可遏，頓着柺杖指着她大罵道，“你個孽障，你敢！”
顧錦珠冷笑道，“孫女有什麼不敢？我的丫頭都被人害死了，難道我還要忍氣吞聲嗎？祖母今日如果不給我個交代，我不介意把這件事張揚得天下皆知，祖母有本事去堵幾個人的嘴，卻能堵得住這麼多人的悠悠衆口嗎？”
她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尖利，直把甄氏氣了個倒仰，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她沒想到顧錦珠這麼大膽，居然敢公然威脅她，實在是都快氣瘋了。
姚氏看着地上楊柳的屍身，狠狠一咬牙，聲音就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一般，“罷了。今日的事就此作罷，我不追究你把啓兒打成這樣，但如果今日的事你敢泄露出去半分，影響了啓兒的學業，那就別怪我拿你身邊的人開刀了！”
她目光冷厲惡毒的掃過顧錦珠身邊的人，尤其是芸香和素菊，眼裡充滿警告。
她一把拉起顧容啓道，“我們走！”
顧容啓哭得抽抽噎噎的，臉上又火辣辣的痛着，目光兇狠的瞪着顧錦珠，那副俊秀童子的形象早已不復存在。
他雖恨顧錦珠到極點，可是也聽到剛纔她請出說的話，也生怕她傳揚出去，書院最忌諱的就是學子仗勢行兇，到時候不管是什麼家世，都會顧碧彤逐出門，以時候影響了學業不說，他還會被淪爲京都權貴子弟間的笑柄。
顧容啓從沒這麼後悔過自己的輕率，早知道，那天就不把那燈扔到冰上了，害得那個蠢丫頭丟了性命。
可他哪知道這個大姐簡直是個瘋子，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爲了個丫頭也不惜和母親祖母撕破臉！
所以他現在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狠狠瞪了顧錦珠一眼，跟着母親走掉。
甄氏頓了頓柺杖，怒極的看着顧錦珠道，“孽障，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追着顧容啓出去，院中人呼啦啦走了一大片，只剩下了顧錦珠帶來的丫鬟婆子。
楊柳的屍身還停在地上，素菊看了忍不住掉淚道，“小姐，下面我們怎麼辦？”
顧錦珠咬了咬牙，心頭火燒火燎，充斥着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意，彷彿想要燃盡一切，卻又無能爲力！
還能怎麼做？除了把楊柳好好安葬，她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這是顧府，她就算能拿言語威脅住姚氏又怎麼樣？
她不可能真的把這件事傳揚出去，一旦顧容啓上不了學，別說姚氏不會放過她，就連顧清遠也不可能容她！
她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三叔一定會護着她，可是其他人呢？
她身邊的芸香素菊紫鳶，姚氏隨便找個由頭髮作，她就沒有辦法保護她們！
所以能打了顧容啓一頓，逼得姚氏不追究，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走到楊柳的身邊，看着她眼淚簌簌流下。
芸香幾個默默的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