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珠猶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在那抹微涼放開她的瞬間,心頭滑過一絲失落。
延福居中,本來是要打五板子,但因爲衆人不主動,一人杖了十板,院中一時哭嚎滿天。
甄氏氣得臉色鐵青,不停喘粗氣,卻也無可奈何,兩個沒動過顧錦珠的嬤嬤站在她身後,噤若寒蟬,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好一陣子,外面杖刑的聲音才停了下來,有個丫頭抖着腿進來報,“老夫人,打.打完了.”
甄氏一愣,回頭咬牙切齒的道,“那個賤種呢?”
丫頭嚇得腿都快軟了,顫抖着聲音答,“三三爺帶着人走了。”
一聽到那些兵士離開,甄氏立刻來了勁,突然捶着胸口往後一仰,嚎道,“這日子沒法過了,被個小輩欺到頭上,我要面聖,我要進宮見太后!這個殺千刀忤逆不孝的賤種,乾脆把我也打死算了”
兩個嬤嬤看到這情形也慌了,慌忙上來替她撫胸捶背,連聲勸慰道,“老夫人,您可想開些,可千萬顧着點身子.”
姚氏和顧碧彤也在旁邊連聲勸着,甄氏拍着大腿,哭聲淒厲,嘴中惡狠狠的罵着顧翊卿,又鬧着要穿誥命衣服進宮,作喬拿勢了好一陣,聽着那口口聲聲的謾罵,“殺千刀,野種,不得好死”,就算知道那些兵士都走了,屋裡其他幾個人還是嚇白了臉。
甄氏鬧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姚氏好說歹說才勸着她歇下,帶着女兒匆匆出來。
院中被打的下人已被拖回屋裡了,空氣中還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氣,青白的石板上有着暗褐色的血跡,看得直讓人作嘔。
姚氏又從外院調了些人來服侍老夫人,指揮着把院子清理乾淨,才帶了顧碧彤回自已院子。
顧碧彤今天兩次受驚,回來又沒好好休息,一張如玉般的臉面色青白,神情萎靡不振,早已沒了平日神彩飛揚的樣子。
姚氏心疼的厲害,親自服侍着女兒躺下,給她蓋上絲錦團被,放下帳子,正要離開,顧碧彤卻緊緊揪了她的衣袖,小聲道,“娘,你別走”
姚氏看女兒被嚇到的樣子,心頭憐惜,坐在她身邊哄道,“彤兒乖,娘不走,娘陪着你。”
顧碧彤眼中還有着驚懼,猶豫了一下,滿臉不解的道,“娘,三.三叔他怎麼敢那樣對祖母,居然敢帶兵去祖母的院子,這不是忤逆嗎?”
姚氏恨聲道,“他算你哪門子的三叔,不過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一朝得勢而已!”
她拍着胸口,眼中卻明顯帶着些後怕,咬牙道,“誰知道他發什麼瘋!以往他好好的在外院中,從不插手內宅之事,你祖母雖對他不喜,但礙於銳王的面子,也從沒招惹過他,沒想到他居然肯爲那小賤人出頭!”
她想起這件事就氣得心肝疼,自己女兒被扯入水中,差點丟了命,就算把顧錦珠打殺了也難消她心頭之氣,眼看老夫人就要把她關進祠堂了,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顧翊卿!
顧碧彤猶豫了一下道,“他不是在濱州賑災嗎?怎麼趕在這時候回來?”
“誰知道!”姚氏咬牙切齒的道,“那小賤人倒是命好,要是這回能把她關進祠堂,以後生死還不是由着我們?翩翩那個野種替她出頭,還擡出銳王的大帽子!就算那小賤人是銳王救的又怎麼樣,人家堂堂一個親王,還會管我們家裡一個小丫頭?他不過就是找個藉口救那賤人而已!”
姚氏實在是氣的狠了,又不敢當面對顧翊卿使臉色,只敢這樣背後怒罵。
顧碧彤沒有吭聲,想到顧翊卿對顧錦珠維護的樣子,手指不覺收緊了,心頭一陣不舒服。
雖然顧翊卿在家中名聲不怎麼樣,又沒什麼地位,祖母和母親每次提起來,都口口聲聲叫他“野種”,但他皮相實在太好了,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心旌搖動。
人人都愛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那人又是自家名義上的三叔,她未嘗沒有對這個小三叔有好感,只是他以往不常回府,就算回來也只在自己院中,很少見到。
這次卻看到他這麼維護顧錦珠,還爲了她杖責了祖母院中的下人,這讓她憤怒之外更有一種嫉妒不甘的情緒。
姚氏沒有察覺到女兒的情緒,恨恨道,“那個野種現在仗着銳王的勢已經無法無天了,連你祖母都敢忤逆,總有一天我們會被他害死的,不行,這件事一定得告訴你爹爹,說什麼也得想法子把他趕出去!”
她轉頭又安慰顧碧彤道,“彤兒,你好好歇着,娘吩咐廚下替你熬點燕窩粥,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就算今天動不了那小賤人又怎麼樣,以後機會多的是,我倒要看看那賤種能不能時時刻刻的護着她!”
她替女兒蓋好被子,又叮囑了幾聲,這才離開。
顧碧彤默不做聲的看着帳頂,想到今天落水間的那一瞬驚魂,又被那小廝佔了便宜,最後是顧翊卿護着顧錦珠的樣子,咬緊牙關,眼裡射出一道陰冷的恨意。
碧竹苑中,芸香看着顧錦珠被勒破的手腕一陣心疼,不住的埋怨素菊。
素菊今天嚇的也不輕,萎靡的縮在角落裡,一聲也不敢吭。
芸香實在是氣壞了,小姐好端端的出門,回來時卻狼狽不堪,身上穿的不知道誰的衣服,披散着頭髮,手臂和手腕上全是淤青。
光聽着素菊講述剛纔發生的事,她就嚇了個半死,就這麼一會功夫,小姐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
落了水差點淹死不說,還被姚氏顛倒黑白,差點被關進祠堂,連素菊都要被打板子發賣。
她們這裡地勢偏僻,延福居鬧騰得再厲害,這裡也聽不到。
她又驚又嚇,就算顧錦珠現在好端端的坐在她跟前,她也是驚魂未定,聽到幸虧是顧三爺及時趕回來,才護下小姐,直念阿彌陀佛。
她仔細檢查了顧錦珠的傷處,又連聲吩咐小翠去熬薑湯水,怕她寒氣入體,又給顧錦珠換上了舒適布睡裙,服侍着她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