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遠處的軍士都眼觀鼻鼻觀心,肅穆挺立,沒人敢回頭望。
顧翊卿拿布條將她兩隻腳都包好,才送她回去,這回他沒有和她同騎,像上次一樣牽着馬走在前邊。
顧錦珠的心卻亂得厲害,甚至不敢擡眸看前方那高挺俊直的身影一眼,她忘不了剛纔的感覺,他手心的薄繭擦過她的腳心,那一絲酥麻像直鑽進了心底。
依舊是回到了城主府,守衛已經換了一批,她這才知道,剛纔火勢看着洶涌,只不過是後院而已,前邊半點事都沒有。
芸香和碧菀也沒事,一見到她就撲上來,不停哭泣。
兩個丫頭着實被嚇壞了,她們晚上值夜時被莫名打暈,醒來時小姐已經不見了,好在血衣一直派人護着她們,才逃脫火海。
後半晚顧錦珠再也睡不着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想着剛纔的兇險,想來是那些官員們針對顧翊卿做的殺局,想把他困在後院燒死,沒想到卻被他逃脫。
而且密林那裡顯然之前便有埋伏,想到當時的情形,顧錦珠心裡一陣發寒。
如果這是顧翊卿一早就布好的局的話,後院被燒顯然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卻依舊讓自己住在那裡,是爲了迷惑敵人也好,是有把握自己不會出事也好,總之是將她當成了一顆“棋子”,她不敢再想下去……
顧翊卿從這夜過後,纔是真正忙碌了起來,他居然有皇帝令牌,調了附近一個省的駐軍相助,將濱州的大小官員一網打盡,家眷盡皆收押。
而奇怪的是,那晚過後,那位三皇子竟不知所蹤。
顧翊卿將各縣府的糧倉全數開放,在各地進行派粥安民,這次的粥當然和以前不一樣,熬得濃濃稠稠。
本地的富庶鄉紳哪個沒有和官府有過勾結,此時都戰戰兢兢,顧翊卿大筆一揮,願意捐獻錢糧者免罪。
至此富貴之家紛紛開倉,將之前積壓的大批糧食獻出,無數銀錢送至府衙,顧翊卿的賑災之事進行得空前順利。
他將災民盡數登記,安置一處,派了兵士修房築屋,補修大壩,並組織城中所有醫士,爲貧民診病,安息民生,短短几天,大麴已是一派生機。
顧錦珠帶着兩個丫頭走在街上,幾乎不敢相信幾天前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街市現今居然如此熱鬧。
災民排隊領粥,醫士義診看病,兵士在街道巡邏,房屋漸漸蓋起,一切都井井有條,被洪水肆虐過的城市已慢慢恢復昔日繁華的原貌。
她看到處處安居,再想到一路行來的情形,心神不免被觸動。
不知怎麼,腦中總是會想起他那天登高臨望下的眼神,帶着淡淡的悲憫,如果結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狠辣似乎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只除了一件事,牆上貼滿了告示,十日後,所有貪贓枉法和在賑災中以不法手段謀利的官員在菜市口盡皆處斬,家眷流放,以正國威。
民衆聚集在告示前議論紛紛,有的拍手稱快,有的感嘆此次欽差大人真是雷霆手段,有的等着看熱鬧,可惜顧錦珠無法看到十日後的那場血雨了。
三天後,她就被顧翊卿派人護送着,正式踏上了回盛京的路。
小雨綿綿,如同來時一樣,觸眼處一片盈盈綠色,帶着生機。
此次上路,自然和先時不一樣了,血衣帶了一隊駐軍衛親自護送,她乘坐的是一輛女眷出行常坐的油壁車,青幔四垂,白蘭雕花,黑楠木車身,雕樑畫棟,低調中透着奢華。
是一富戶專門獻上來的,車內鋪着厚厚的錦緞,帶着各種點心小吃,偎着暖爐,可以隨時煲湯喝水,無比方便。
此時的條件比初來時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且沒有危險,顧錦珠卻心頭一片鬱郁,顧翊卿公務太繁忙了,他甚至沒有來送她,這讓她心裡驀名鬆了口氣,卻又帶着一絲說不清的失落。
從那晚過後,他們就再沒見過面,這樣……也好。
顧錦珠揉碎了一抹薔薇,看那鮮紅的汁液染上指尖,卻莫名想起了那晚他身上的血。
她即將回京,這一切自然盡數忘記,可她心底那麼凌亂,終究映入了一個身影,卻如同風吹皺一池青水,再也平靜不下來。
可是這番心事卻無法訴說,親近如芸香碧菀也不能,那抹觸動是禁忌,帶着無法言說的羞恥,她只能深深的,死死的埋在心底。
半個月後,她們踏入了上京城。
大夏王朝的京城是很繁華的,無論何時都是這麼熱鬧。
顧錦珠坐在車裡緩緩行駛着,聽着外面人聲鼎沸不絕於耳。
她悄悄掀起薄青素紗的簾子向外看,一股繁華撲面而來。
寬闊平整的青石板路,兩邊店鋪櫛次鱗比,飯店,布料鋪,金銀首飾樓,賣胭脂水粉的,賣各色小吃的,應有盡有。
比起江南的小巧精緻,盛京無疑更雍容大氣,連綿一片紅牆綠瓦,帶出遠處隱隱的閣樓翹角飛檐,有種古樸端嚴的韻味。
三人中無疑屬碧菀最興奮,她趴在窗口嚮往看着,一臉興致勃勃,不住的驚歎,“姑娘快看,那有捏泥人的,呀,真像!”“那家的包子好香……”
顧錦珠微笑着,不去拘束她,自濱州一行後,很少見這丫頭這麼興奮了。
芸香帶了點無奈道,“別看了,還不快來幫姑娘收拾一下,快進府了……”
碧菀聽了急忙過來,和芸香一起爲顧錦珠重新梳妝。
一路上趕路太累,不免就帶了些疲倦之色,芸香深知顧府那些人都是些踩低捧高之輩,不想讓小姐第一面就被人看輕。
她從箱子裡翻出來件黛綠色暗銀絲繡彩蝶紋長裙,給顧錦珠重新梳了遍髻發,戴了一對金絲彩蝶繡菊壓鬢,她整個人看起來便又清爽又端莊,拜見長輩最合適不過了。
馬車駛過了幾條街,前方便有人來接,是顧府的下人,來迎大小姐回府。
顧錦珠知道血衣前頭已派人送了信,所以顧府知道自己今日到,血衣緊遵顧翊卿之命,一路將她護送到顧府,才辭別顧國公,帶了護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