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珠循循善誘,儘量用輕鬆的語氣,像素菊描繪一副美麗的前景。
雖然一直以來受到的教導都是女人的貞操是最重要的,一旦失去,除了嫁給那人便再也沒有出路。
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顧錦珠的心底遠遠有股堅韌,世間事,除了生死再無大事!
素菊的不幸她也很心痛,所有沒有再在她面前提起孟血衣,畢竟沒有哪個男人真的會不介意這種事。
可那又怎麼樣,除了嫁人,女人也可以有別樣的活法,至少她昨日想了一整晚,給素菊的安排,是她所想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而且這樣做,也可以把她和芸香送出去,替她們安置好未來。
拖顧翊卿的福,她現在手中有不少銀錢,足夠兩個丫頭未來過的很好了。
這樣她才能安心的嫁去銳王府,雖不知道那個地方是不是龍潭虎穴,但還是不要她們隨自己冒險去好。
而她自己,因爲是欽點的婚事,所以根本無法逃脫,這個銳王妃名頭唯一的好處,就是能護住她們了吧。
素菊又哪能不明白她的苦心,看自已的小姐爲自己盤算到這種份上,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顧錦珠拍了拍她的手,輕道,“你好好想想,這兩日我就替你準備,菊兒,人活着,是爲了活的更好,不是爲了尋死的。”
她說完,轉身出去,芸香在外面早聽到了她的話,咬着脣眼眶通紅。
顧錦珠這一番話,果然讓素菊的情緒安穩了許多,再沒了尋死的念頭,也開始進食。
清薔院上下都鬆了一口氣,芸香日日爲她在小廚房熬了香糯可口的米粥,精心替她調養身子,素菊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兩天後,她第一次走出房門,到顧錦珠房中道,“小姐,我有話跟您說。”
顧錦珠放下手中的書,擡眸打量她。
雖然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但她的精神卻恢復了過來,少了以往的俏皮跳脫,她眼中更多了一抹堅毅,整個人就像在一夜間成長了一樣。
不等顧錦珠開口,她就驀地在她身前跪下道,“小姐,您的話我仔細想過了,可恕奴婢不能答應。”
顧錦珠無聲的嘆了口氣,靜靜看着她。
果然,就見她磕了個頭道,“奴婢從記事起,就一直跟在姑娘身邊,這輩子都沒有離開過一步,以後也不會離開!小姐一片苦心,奴婢當然知道,可奴婢怎麼能自己心安理得的去過好日子,而撇下小姐而不顧?奴婢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以後只願跟在小姐身邊,求小姐成全。”
她連連磕頭,額頭在地上碰得“怦怦”作響。
顧錦珠扶起她,嘆道,“你又何苦如此,畢竟待在我身邊,只會讓你觸景生情,還不如離開,心底也自在一些……”
素菊含淚道,“奴婢不怕,只要小姐一輩子不嫌棄奴婢就好。”
顧錦珠看到了她眼中的堅決,半晌,點點頭道,“好。”
她們主僕多年,有些話早已不用說出口,她知道素菊的心意,便也不會勉強,只是打暗下決心,對芸香和素菊,她必以姐妹待之,這輩子都盡力護着她們罷。
三日後,顧清遠再次登門,提起素菊的事。
顧錦珠不等他說完便拒絕了,聽清她的話,顧清遠滿臉不可置信。
“你是說,那丫頭居然不願意?”
“是!”顧錦珠靜靜道。
顧清遠的神色立時陰沉了下來,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怒道,“豈有此理!不知好歹的東西,難不成擡了她做姨娘還委屈了她不成!那個賤婢在哪兒?我去問問她!”
他滿臉煩燥,大踏步就往外走,被一個丫頭拒絕,他的面子往哪裡擱!
顧錦珠站起來淡淡道,“父親,您是想強迫她嗎?”
顧清遠一下子收住腳,轉過頭不可置信的冷笑道,“我強迫她?不過只是個丫頭罷了,玩物而已,我會去強迫她?你這丫頭是怎麼說話的!”
他一時惱羞成怒,一張老臉都漲紅了起來,睡了女兒的丫頭也就罷了,再落個強迫的名聲,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了!
顧錦珠慢慢道,“那爹這麼怒氣衝衝的是幹什麼?她一個丫頭,您若是這樣去問,您讓她怎麼回答?難不成真要把她逼死以明心跡?那丫頭是我的人,爹之前一沒問過她可否願意,二沒問過她有無婚約,就這樣一廂情願的要讓她做姨娘,這不是強迫是什麼!”
她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起來,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盯着顧清遠,如同覆了層寒霜。
顧清遠一滯,是啊,他之前只想到許了那丫頭姨娘的身份是她的福份,卻沒想到她有沒有許過人。
只是這被女兒當衆問出來,他的臉卻立刻青了,咬牙怒道,“一個卑賤的丫頭而已,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怎麼可能給她這樣的體面!既然她這麼不識好歹,那身份便也罷了,她已經是我的人,自然不適合待在你這裡,我這便把她帶走!至於你的丫頭,我再着人採買一些,你自個兒再挑些個好的!”
他說完就要往外走,卻聽到身後女兒清凌凌的聲音道,“父親,請您別忘了,她是我的丫頭!”
顧清遠腳步一頓,回頭,不可置信的道,“你什麼意思?”
顧錦珠的臉色帶着從未有過的冷厲,擡頭直視着他道,“爹,她是我的人,是我準備帶去銳王府的人!我看看誰敢動她!”
她的目光冰冷,渾身上下竟帶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威壓。
顧清遠張大了嘴,完全不可置信女兒居然敢跟他這樣說話!半晌,他皺着眉,臉色鐵青的道,“你用銳王壓我?”
顧錦珠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
顧清遠心底暴怒,若是平日,他早就衝過去給這個逆女兩個巴掌了,可是現在,想到“銳王”兩個字,他竟然不敢動手。
她說的對,她是欽點的一品王妃,現在就算他是她的父親,都不敢對她隨意動手。
顧清遠恨恨看了她半晌,臉頰邊的肌肉不停抖動,終於還是一甩袖子,恨聲道,“好,好,可真是我的好女兒啊!”
他甩袖向外面走去,再也沒回一下頭。
素菊從屋內出來,惴惴不安的道,“小姐,老爺……好像特別生氣,您沒事吧?”
顧錦珠自嘲的一笑道,“有銳王那樣的名聲,你覺得我們還需要怕誰?”
素菊看着她張了張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卻止不住心底發疼。
是,銳王的名聲那樣殘暴,所有人都怕他,可小姐卻要嫁給那樣可怕的人,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更何況現在小姐爲了她又得罪了孃家,若是將來受罪,怕是連個躲處都沒有。
她的心口瞬時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