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七巧回來了,跪在顧錦珠面前,低眉順眼,再不見平日半分伶俐神色,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大小姐,奴婢……奴婢這兩日身子不舒服,在家多耽擱了兩天,還望,大小姐恕罪……”她聲音極小,神情惴惴的,幾乎都不敢看向她。
顧錦珠淡淡道,“你身子好些了?”
“奴婢好了,心裡實在掛念大小姐,就急急趕回來了。”七巧擡頭,一臉討好的笑着。
顧錦珠看着她道,“罷了,我只問你一件事,楊柳出事那晚,是你在我屋中值的夜吧?那盞燈是怎麼被拿出去的?又怎麼到了大少爺手裡,你總該知道吧?”
她緊緊盯着七巧的眼睛。
七巧既然敢回來,就知道她肯定會問這件事,早已想好了對策,臉上只掠過一絲慌亂,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忙不迭的磕頭道,“小姐明鑑,奴婢那晚睡得死,並不知道那盞燈是怎麼被偷出去的,後來奴婢起夜,隱約看到院門似乎開了點,只以爲天黑眼的看錯了,並沒有多想,哪知道卻是……”
她聲音哽咽着,臉上露出一副悔恨的表情,“要是奴婢出去多看一眼,楊柳說不定就不會……”
她眼淚一串串從臉上流下,似乎十分傷心。
素菊忍不住脫口罵道,“那天是你值夜,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是誰偷了燈?房子裡進了人都不知道嗎?我看你就是在撒謊,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吧,那天的燈是不是你偷出去的?”
七巧霍然擡頭,臉色頓時驚得雪白,驚慌的道,“不,沒有,大小姐,奴婢那晚也有些不舒服,一時睡死了過去,奴婢伺候大小姐也有一段日子了,怎麼可能幹出這種吃裡爬外的事?大小姐明鑑,奴婢冤枉~~”
她哭得身子顫抖,看起來十分可憐。
顧錦珠臉色卻半分沒變,只是問道,“那天你真的沒聽到什麼聲音?還有,你是什麼時辰起的夜?”
七巧垂着頭,支支吾吾的道,“那天睡得迷糊,奴婢也忘了是什麼時辰,可是大小姐,奴婢真的沒有偷燈啊,許是,許是楊柳憨傻,大少爺用什麼哄了她也說不定,她才偷偷溜進來拿了大小姐的燈,又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原因扔在了冰湖上,她一定是怕大小姐責罵,纔想把燈取回來,沒想到卻掉了進去……”
她說的頭頭是道,條理清晰,又伏在地上泣道,“大小姐,楊柳死了奴婢也很傷心,但想來除了她,也沒有人會做這種事,奴婢雖然是夫人打發來伺候小姐的,卻對小姐忠心一片,怎麼敢做出這種背主的事?小姐……”
她哭得喉噎氣堵,口口聲聲咬定自己那天睡得死,毫不知情,又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楊柳的身上。
眼看再問下去也沒有什麼用,顧錦珠也沒有再浪費時間,畢竟她沒有證據,現在指責七巧的話,只會讓她咬定自己冤枉她。
她揮揮手讓她下去,甚至沒在追問那天全院子人都在忙,她卻躲在屋中一面不露。
七巧不可置信這麼快就過關了,她在家中驚慌了好幾天,反覆思慮該怎麼說,沒想到只是問了幾句,又哭了兩聲,顧錦珠就放過了她。
她慌忙站起來,施過禮後忙不迭就向外走。
忽然聽到身後素菊壓低了聲音道,“小姐,如果真照她所說,是楊柳把燈偷出去的,那她怎麼還會死的不甘心?奴婢聽說,這兩日半夜總是聽見她那間屋子有響動呢,那些婆子們都說楊柳死的冤,回來要找害她的人呢!”
屋子有響動?七巧心口一跳,身子立刻一抖,不覺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仔細聽。
就聽到顧錦珠輕聲道,“那間屋子鎖起來了嗎?平時儘量不要讓人靠近。”
素菊道,“鎖是鎖起來了,但是那些婆子說,還是能聽到裡面的聲音,每到半夜就鬧騰的厲害,還能聽到有人哭,說是要找什麼人賠命呢~~~”
素菊故意壓低了聲音,嗓音陰森森的,說的七巧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芸香在旁邊嘆道,“小姐,奴婢聽說啊,這冤死的人沒法入地府,只能在外面做遊蕩的孤魂野鬼,直到把害她的那個人找到,替了索命,這樁因緣纔算了了,楊柳留在院子中不肯離去,也不知道是要找什麼人……”
主僕三人的話聲越來越低,七巧的腿卻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軟的就像麪條一樣,差點就沒癱在地上。
阿彌陀佛啊,早知道她就不回來了,誰成想這院子都開始鬧鬼了?
楊柳在找誰不言而喻,那天晚上只有自己看到她,難不成她要找自己索命?
想到這裡,七巧駭得牙齒都格格格不停碰撞起來。
冷不丁就聽到身後芸香笑道,“對了七巧,你那間屋子住不得了,我替你安排了旁邊的屋子,就是大槐樹底下的那間,你的東西我先幫你收拾過去了,你看看還有什麼短缺的。”
七巧身子一哆嗦,臉都變白了,轉身顫聲道,“芸,芸香姐,能不能給我安排個別的屋子,那間屋子離……離之前的那間也太近了吧……”
芸香故作爲難道,“屋子倒是有,可是都堆放了雜物,現下就那間屋子是空着,不過不要緊,你之前不是和楊柳住一間屋子嗎?你們感情好,她肯定不會嚇你的。”
七巧嚇得脣上都沒了血色,卻不敢再求,哆哆嗦嗦走了出去。
大槐樹下的那間屋子就在她之前和楊柳住的那間隔壁,如果有什麼動靜的話,肯定聽的清清楚楚。
可她怕再求大小姐起疑,只好咬牙忍下來。
芸香看着她的背影對顧錦珠道,“大小姐,您說這樣嚇她有用嗎?她會說實話嗎?”
顧錦珠淡淡道,“有用沒用總得看看再說。”
七巧這一天根本不敢進自己的屋子,一直在院子中幫着衆人忙前忙後,偶爾聽到婆子們繪聲繪色的說起“鬧鬼”的事,更是嚇得要命。
直到傍晚,沒有雜事的衆人都回了屋子休息,她也不可能在院子裡一直待下去,只好硬着頭皮回了屋子。
她嚇的連飯都不敢吃,把屋裡所有的燭火都點燃,抱着被子渾身哆嗦的坐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