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牧緩緩搖頭,隨後說:“不僅他們倆,其他作案可能相對較小的嫌疑人以及受害者家屬方面,都沒有任何收穫。
至於醫院方面……
你們應該也清楚,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動機真的是報復醫院,則意味着他很可能受到了來自院方的不公正對待。
對醫院而言,這算是一個醜聞,如非必要,鐵定會想辦法藏着掖着。
而換個角度想,受害者一家中毒,幼子死亡,並非是出於醫療事故,而是因爲有人投毒,除了是在醫院中毒這一點外,與醫院根本沒有關係。
這種情況下,他們並不能感受到什麼壓力,想讓他們自曝醜聞,難。
動機這條路,不說走死了,但短時間內也很難有所突破,除非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下去,反覆收集線索及問詢,纔有可能硬生生靠着推理破了本案。
但這樣就有些不值當了,如果可以,還是從毒物來源這一塊着手吧,這個方向,短期內應該能有突破。”
“明白了。”鬆哥頷首。
又等了一小會兒,人來齊了,荀牧便宣佈開會。
凃仲鑫率先站起來,說:“經過詳盡的屍檢,以及對其他三名受害人的檢查報告進行細緻分析……
算了,過程我不多說,直接說結果吧,推測受害人李俊鋒,死亡時間爲早上七點二十到七點半之間。
結合藥物代謝動力學等方面綜合計算考慮,包括李俊鋒在內,四名中毒患者的中毒時間則都在凌晨六點半到七點左右。”
“噢?”荀牧捏着下巴:“這麼說來,倒是足以排除掉大部分嫌疑人了,這個時間段進入過病房的,只有實習生林淼,護士張海明二人,再加上一個封固……”
“不,未必是他們,”凃仲鑫打斷荀牧,說道:“發現毒鼠強的那瓶生理鹽水內,還發現了乙酸乙酯成分,另外,四個塑料瓶封膠上,都發現了多餘的針眼。”
“多餘的針眼?”蘇平問道:“什麼意思?”
“簡單來說,”凃仲鑫說:“生理鹽水、葡萄糖還有轉化糖都是常見的輸液藥物或藥物載體,除了直接使用,用於補充水分、電解質、糖分或糾正體液平衡外,還可用於做其他治療藥物的載體,比如頭孢等抗生素。
我看過四名病人的處方,主要是以維生素K1作爲解毒藥使用,這些藥物被注射入生理鹽水注射液內,隨靜脈滴注進入人體,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藥物,用於對症治療。
是以注射液的封膠上,自然會有小針眼存在,那是因爲要將藥物打進注射液裡形成的,無法避免。
將處方與輸液瓶一一對應、檢查後,我發現,導致四人中毒的塑料瓶封膠上的針眼各多了一枚。
以此推測,兇手投毒的方法,便是先以乙酸乙酯溶解毒鼠強,再將溶液注射入這些藥物內,進而隨着靜脈滴注進入人體,最終便導致了毒鼠強中毒。”
頓了頓,凃仲鑫又接着說:“當然,作案人的投毒方式,其實你們也早有猜測,猜的也八九不離十了。
但我要補充的一點是,受害者中毒時間,與作案人投毒時間,這是並不相關的兩碼事。
完全有可能,作案人於數小時之前投毒,但直到接近天明時分,值班護士張海明,纔剛好用到有問題的那瓶注射液……”
“不,”蘇平忽然開口:“這個可能性,其實我早先就想過,但現在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噢?”凃仲鑫有些好奇的看向他:“怎麼說?”
“如果是這樣,受害人中毒時間應該各不相同纔對,”蘇平說:“畢竟好幾瓶注射液,裡頭各有一瓶有問題,那沒理由說正好都集中在六點半到七點之間中毒,太巧合了。
當然,我也知道注射藥物其實是有順序的,並不完全隨機,如果他們使用的藥物有嚴格順序的話,當我沒說。”
凃仲鑫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小會兒後,便搖頭:“前半夜的藥物確實有嚴格順序,但到了後半夜,每瓶注射液內的藥物就都一致了,是以確實不大可能是提前太長時間搞的,我失慮了。”
蘇平點點頭:“那麼目前至少明確了一點——嫌疑人範圍,可以鎖定在張海明、林淼和封固三人身上了。封固投毒不太可能通過注射液着手,可能性相對最小,林淼次之,張海明嫌疑最大。
痕檢科,你們這邊,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們今兒翻了大量的醫療廢棄物,”柴寧寧站起身,說道:“並從中將注射器單獨區分出來,送去毒理實驗室一一鑑定,最終於四枚注射器中發現了乙酸乙酯與毒鼠強成分,推測爲作案兇器。”
“噢?”荀牧立刻追問:“可有發現指紋?”
“很遺憾,沒有。”柴寧寧搖頭道:“嫌疑人爲醫務人員,一次性手套對他們而言唾手可得,稍微有點反偵查意識的,想來作案的時候都會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紋纔對。
不過問題不大,封固弄不到醫院裡頭的注射器,弄到了也不大可能扔進醫療廢棄物裡,至於林淼,查查她在患者中毒前是否去護士站領過注射器即可。
但不排除她事先摸走了四枚注射器,藏在口袋裡,帶進病房注射的可能,可能性相對小些就是了。”
講到這兒,她微微一頓,又說:“我倒是提議,咱們不妨以林淼作爲突破口,想辦法證明或證否她手裡曾經有過四枚注射器。
如能證明,以目前的調查進度動用傳喚乃至拘留等強制手段,要求她配合調查了;而如能證否,十有八九,投毒人便是張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