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朵笑意更濃,不過她只勾着嘴角,沒有發表任何話,行禮過後,便轉身往出走,對於王夫人和義王妃一唱一和根本不去理睬。
義王妃看自己一拳打出去,彷彿打在棉花上一樣,氣得手心緊攥。
王夫人見狀,忙低聲道:“王妃息怒,嬌蘭郡主花容月貌,又有才華,出身名門,如今義王又聲名顯赫,我就不相信平陽王不動心。”
“我就想不通,明明可以一舉兩得,他爲何要死守一個?我真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聰明,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他難道不懂麼?只可惜我女兒就認定了他,一心就想嫁過去,若是他再推諉,本妃定要向皇上討一道聖旨,將欣蘭賜婚給他,還要讓他休了這個蕭玉朵!”
義王妃說完,將手裡的茶盞重重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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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朵和劉欣蘭出來,對剛纔的話題隻字不提,只隨着劉欣蘭還有其他幾位夫人往義王府花園而去。
劉欣蘭看蕭玉朵沒有一絲繼續剛纔話語的意思,不覺有些意興闌珊,不過她不想表現的明顯,依然做出優雅的姿態與衆位夫人一起有說有笑,一面走,一面介紹着義王府的特色。
蕭玉朵和另一個夫人並肩走在後面,因爲她腹部有些明顯,所以那個夫人便笑道:“平陽王妃幾個月身孕了?”
“七個月了,夫人。”蕭玉朵從剛纔的介紹中得知對方是王美君,夫君是京城御林軍將領趙飛,所以含笑回道。
如今沐雲放是京城衛軍的最高統帥,但京城御林軍卻不歸他關,所以自己有必要牽根先,說不定何時就會有用。
所以她看對方年齡應該在三十上下,便問道:“夫人身邊有幾個孩子?”
那趙夫人笑笑:“我如今有四個孩子,大兒如今十五,已經開始和他爹在軍中歷練--王妃這是第一胎?”
“是,我去年完婚,今年有了身孕。”蕭玉朵感覺這個趙夫人走路說話比較乾脆,和一般的婦人不同,沒有一點扭捏之態,心裡便有了幾分喜歡,俏臉便帶出一抹友善的笑。
自己參加的宴會不多,所以認識的夫人並不多,以後沐雲放要在京城落腳,自己一定也要拿出王妃的樣子來多多交際,結交一些志趣相投的夫人來拓展平陽王府的關係。
劉欣蘭雖然在前面走,但耳朵對後面蕭玉朵的話分外注意,當聽到對方說到懷孕,很明顯帶了自豪,她的嘴脣暗暗咬了咬,眼角撇了一眼後面那個顯眼的肚子。
若此時懷着那個男人孩子的是自己,該有多好!那個男人一定很寶貝這個孩子,也會將自己捧在手心無比呵護--被他呵護會是怎樣的幸福呢?!
蕭玉朵此時當然不知道劉欣蘭心裡在想什麼,只和趙夫人饒有興趣地探討着生育經。
義王府的花園佔地面積頗大,有楓林,有梅林,有竹林,還有視野寬闊的水面,此時水面上盡是殘荷,水色清碧,可以想象,盛夏這裡定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超凡美景。
忽然,蕭玉朵肚子有一絲不舒服,便對趙夫人說句抱歉,自己需要出恭,先失陪一下,請對方先跟着前面的人走。
因爲進園子時,夫人們不少,所以丫鬟嬤嬤們都自動留在院門口等候,只夫人們在嬌蘭郡主的陪同下進園子溜達。
所以此時並沒有丫鬟跟在蕭玉朵跟前。
不過,她並不覺得有什麼,那些夫人們都慢慢走着,速度不快,她完全可以輕鬆跟上。
進了茅廁,她痛快地解決之後,繫好裙子,整理好衣衫,緩步出來。不過,她一出來,立刻呆住了。
出現在她眼前的和剛纔的景緻竟然完全不同!她清清楚楚記得剛纔眼前是青石板路,有竹林掩映,那些夫人離得不願,可現在卻完全看不到半個人影!
還有,這裡緊挨着是竹林,怎麼現在竟然是一片櫻花林,此時正開的無比絢爛,無比唯美。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產生了幻覺!現在可是十一月份,怎麼可能有櫻花開放?!
“眼睛瞎掉了麼?……”蕭玉朵使勁揉揉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時,她分明聽到了孩子的笑聲,嫩嫩的拂過她的心田,明明是稚嫩的聲音,卻泛着駭人的感覺。
蕭玉朵立刻睜開眼睛,警覺地四下觀看,一面慢慢走着。
現在天光明亮,表明還是白天,可這景緻和剛纔完全不同,難道自己又穿越了,因爲上了趟廁所,又來了不同世界?!
“上帝,阿彌陀佛,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誰能來給我解答一下疑惑?……可別跟我開玩笑啊……”蕭玉朵忽然想起什麼,立刻摸摸肚子,發現胎兒還在;又看看身上,衣衫也和之前一模一樣,心裡暗暗放了些心。
孩童的笑聲從前面傳過來,似乎離的不遠。
蕭玉朵四處看看,發現不遠處也有水面,不過沒有之前看到的視野開闊。和她隔岸相對的也是之前看到的楓林--她心理更凌亂了,是剛纔看到是真實的,還是現在看到真實?關鍵是,那些大活人夫人們哪裡去了?
她慢慢往前走着。
忽然,她發現前面有一角紅色衣衫在一棵樹後閃過!
她立刻加快步伐走過去--此時她的心緊張與疑惑好奇並重,想要藉此尋找解答心裡的疑惑。
可是,到了樹後,卻什麼也發現--她發誓,剛纔就是在這棵樹後那一角紅色衣衫露出些許!
她的心不由就加快起來!大白天見了鬼了?!她使勁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有些疼,所以這不是做夢!
“是誰?誰在哪裡?能否出來相見?!”蕭玉朵發覺自己肚子裡的胎兒有些不安,比平時胎動的厲害,她知道可能是自己情緒緊張焦慮傳給了孩子,所以他(她)也跟着緊張起來,於是她立刻摸住肚子安慰道,“寶寶別怕,孃親在,孃親會保護你的,莫怕……”
她忽然升起無比的氣概,叉腰扯着嗓子喊道:“是誰?敢不敢出來?!”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爺執殳,爲王前驅。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爲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疾首,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
一個幽幽卻又動聽的女聲在蕭玉朵身後某處響了起來。
她急忙回頭去看,卻沒有任何發現,只有那《伯兮》在耳邊想着,那旋律很美,含着淡淡的憂傷,在櫻花紛紛墜落的林子裡,格外純淨,沒有一絲雜音。
忽然,她眼前一角紅衣閃過!
她的目光以最快的速度去捕捉,終於在眼前最近的櫻樹後面,那紅衣不動了--那曳地的紅裙落地,看身形是個女子。
看對方現身,蕭玉朵心裡非常緊張,她直覺很清楚地告訴自己,這個紅衣女人很可能不是人,雖然她很早之前是唯物主義者,但自從穿越之後,有些事情她不得不承認,很可能就有高維生物這種東西存在。
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境界很可能是個類似結界的東西--當然,這樣說起來真的很危言聳聽,但自己沒有睡着,是很清醒的狀態,周圍景緻和剛纔截然不同,只怕都是這個女人的傑作。
“閣下既然現身,是有話要對我說麼?還請相見。”蕭玉朵輕輕將兩手相交放在腹部,舉止端莊下,是保護胎兒的姿態。
她微微挺直着腰身,手心緊緊攥着--她感覺對方不管善意還是惡意,都似乎打算和自己有交涉。
“你就是平陽王妃麼?你的魂靈住在這個身體可適應?……”那紅衣女子沒有露出頭面,只聲音輕輕飄了出來。
蕭玉朵一頓,隨即心裡更明白了,淡淡一笑:“當初雖是無意,但如今還好,我便是平陽王妃,閣下可是有事?”
“我在這裡呆了很多年,終於可以找到一個能傾訴之人,真是不容易啊……”紅衣女子說着話,慢慢從樹後走了出來。
儘管紅衣寬大,但任然可以看出紅衣女子身姿迷人,紅紗遮面,只露出一雙秋水般明亮的眸,尤其隱忍注目的便是眉間那明顯的梅花印記,使得女子多了一份妖媚。
“你想要說什麼,麻煩與我保持一些距離,我有身孕,怕孩子擔心。”蕭玉朵伸手做出一個阻止的手勢,臉上露出一抹客氣的微笑。
紅衣女子似乎笑了笑,很配合地慢慢停下,與蕭玉朵隔了差不多兩米的距離。
“我很寂寞,囚禁在這裡這麼多年,我想要回家陪伴我的夫君,你可以幫我麼?”
女子說着話,嘆口氣。
蕭玉朵聳聳肩:“我很願意爲您效勞,不過可以告訴我怎麼幫你麼?”
女子視線放空了一些,喃喃道:“如今是正德幾年了?唉,我都不記得,我兒子已經長大了吧?”
蕭玉朵滿臉黑線,回道:“夫人,如今已是正元二十年了,正德是先皇年號,他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這個只怕是世外桃源的存在了。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紅衣女人似乎一驚,繼而笑了起來,“他終於死了,我困在這裡這麼久,出不去,可惜--”
說到這裡,紅衣女人慢慢靠近蕭玉朵,緩緩道:“你幫幫我,好不好?……”
蕭玉朵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對方這衣衫太瘮人,紅的如同血一般,非常扎眼。
“怎麼幫?你說說,若我可以做到,就幫你。”蕭玉朵慢慢往後退了兩步。
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出孩童的聲音,稚嫩卻陰森森的。
“你竟然又出來了?……”
紅衣女人一聽,似乎有些驚訝,看着蕭玉朵,用手撕下面紗。
“記住,幫幫我……”
蕭玉朵視線望她臉部一集中,眼眸立刻睜大,手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
紅衣女人說着話,但蕭玉朵清清楚楚看見對方嘴裡竟然沒有舌頭!那嘴邊還躺着血跡!
一陣天旋地轉,蕭玉朵再膽子大,也沒有經受住對方這突如其來的恐嚇,直接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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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兒,醒來……朵兒……”
一陣焦急的呼喚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進了耳朵。
蕭玉朵緩緩睜開了眼眸,眼前出現了沐雲放心急如焚的俊臉,身後趙夫人還有劉欣蘭也是一臉着急的模樣。
在後面,春燕和夏槐哭成了淚人。
看見她醒過來了,沐雲放如釋重負,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裡,緊繃的的俊臉終於隱隱閃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他有意無意低頭將嘴脣靠在蕭玉朵纖指上,聲音微微顫着,緩緩道:“終於醒了,爺被你嚇壞了……”
劉欣蘭此時看沐雲放俊臉終於綻出一抹笑意,心裡暗暗舒了口氣。
本來自己正和夫人們看着風景,聊着天,聽到趙夫人驚天動地叫喊起來,跑過去一看,竟然是蕭玉朵臉色煞白,昏倒在廁所旁邊的石板路上!
她第一反應是驚喜,跟着便是着急。喜的是,這個蕭玉朵忽然出了意外,而急的是,她是在義王府昏倒了,若是有個什麼,平陽王那裡沒法交代。這是他的第一個子嗣,從他的言行來看,重視程度可想而知。
該死,要不是在義王府該多好!
因爲很多人看着,所以她立刻命人找擔架來擡着蕭玉朵出園去找府醫。可是府醫一時半會找不清楚原因,因爲對方懷孕,也不敢隨意下針。
正在亂時,沐雲放來了,一聽蕭玉朵昏過去了,她都能感受到沐雲放渾身的肅殺與滿心的擔憂與急切,似乎連呼吸都沉重了起來,那低沉的聲音裡滿是揪心與痛楚,還有堅持不棄的等待。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希望自己就是蕭玉朵,可以這樣霸佔他的心。
蕭玉朵撫了撫額頭,慢慢看看四周,看見沐雲放在自己眼前,眼睛不由一紅,宛如孩子一般,紅了眼睛,喚道:“爺……”
她的心緩緩落在了肚子裡,剛纔就像一場夢,不,就是一個夢,但真實的就像真的一樣!
看見蕭玉朵醒來,劉欣蘭又有些失望--心情可謂複雜。不過此時她也努力做出關心的樣子,問道:“平陽王妃,你如何了?怎麼會昏倒呢?”
此時,義王妃也出現了,站在牀前也一臉關心,看蕭玉朵的解釋。
蕭玉朵不可能和說自己那個荒唐的夢,只淡淡笑笑:“我可能站的有些猛了,不好意思……”
“真的嚇了本妃一跳,若王妃有個閃失,實在沒法向平陽王交代呢……”義王妃說到這裡,不由掃了沐雲放一眼。
“王妃言重了,不過內人身子不方便,身邊沒有丫鬟照應也確實令人擔心,如今清醒了,也不能繼續參加宴會了,在下這就帶她回府靜養,告辭了。”
沐雲放沒有多少表情,依然清冷一片,想義王妃說完,便回身對蕭玉朵柔聲道:“我們回家去……”
蕭玉朵聽話地點點頭,此時自己真的需要休息,真是太恐怖了。
沐雲放也不顧別人在場,立刻打橫將蕭玉朵抱起來。
“真是對不住,發生這樣的意外,希望王妃好生靜養……”劉欣蘭當然不能說挽留的話,有些不捨地望着沐雲放,客氣了幾句。
沐雲放衝在場的人點點頭,抱着蕭玉朵大步出了房間,徑直出了義王府,上了自家馬車。
此時蕭玉朵已經完全清醒了,但身子還是軟的厲害,不得不任由沐雲放抱着自己。
“你怎麼會來?剛回來的?”蕭玉朵知道自己離開王府的時候還沒有見沐雲放的影子,而自己昏迷醒來他卻出現了。
沐雲放輕輕摸着她的手,低聲道:“爺知道你要去赴宴,不放心,所以便盡力早點趕回來,誰知你已經去了,所以便去陪你。結果一去遇上你昏迷,朵兒,剛纔爺腦子一片空白……”
“爺,我見鬼了,你信不信?”她說着話,擡眸看沐雲放的反應,看他是不是會相信自己的話。
沐雲放自然一頓,然後看進她眼眸,緩聲問道:“你說說看。”
蕭玉朵將自己從茅房出來所見所聞細緻地告訴了沐雲放,甚至連細小的地方也沒有放過。
“那個紅衣女人聽到孩子的聲音似乎有些着急,我感覺她是爲了讓我昏倒才讓我看她的嘴巴……她一直讓我幫她,說她想要回家去找夫君,可最後也沒有告訴我怎麼去幫她……”蕭玉朵緊緊偎依在沐雲放懷裡,慢慢說着,腦海裡忍不住又想起了當時的畫面。
沐雲放修眉緊緊蹙着,雖然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但心裡卻非常震驚,好久,他安慰道:“你身子可能比較虛,所以纔會有那樣的幻境出現,不要擔心,以後不管什麼宴會都不參加了,就安心在府裡待產,好不好?”
蕭玉朵點點頭:“嗯,今日着實嚇了我一跳,只怕孩子也受了影響,以後再不參加什麼宴會了……”
沐雲放輕輕吻着蕭玉朵的額頭,心裡卻盤算着蕭玉朵剛纔說的這一切。她清清楚楚說出紅衣女人問她如今是正德多少年,要知道現在已是正元二十年了,先皇駕崩二十年了,怎麼玉朵的夢境會出現這詭異一幕?
“對了,爺,這義王府在先皇時期是誰的府邸?沒準是不是和這個有關?”蕭玉朵思維還在這件似夢非夢的事件中,她忽然想起先從這裡着手比較好。先了解一下王府歷史,萬一發現一些端倪也說不準呢。
沐雲放不少時間都在平陽度過,雖然他出生在京城,但那時畢竟年紀小呆的時間也短,對京城中的建築歷史不是很熟悉。所以他安撫蕭玉朵道:“朵兒,你先不要急,爺去打聽一下--你現在不準再多想什麼,一切等孩子生下再說。”
蕭玉朵點點頭,知道這件事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弄清解決的,加上自己身子一日重似一日,這件事只怕還真得放一放了。
兩人一路說着體己話,回了王府。
因爲蕭玉朵受了驚嚇,所以稍稍用了一點晚膳,沐雲放陪着她在院中活動了一會兒,便早點歇下了。
安頓她睡下後,沐雲放到了西間書房,坐在書桌前沉思了好一會兒,纔對沐西道:“我記得義王府很久前是先皇賜給寵臣的府邸,後來寵臣獲罪被抄家,府邸充公,後經營擴建,義王封王后便賜給了他,對不對?”
沐西點點頭,看沐雲放若有心事,便問道:“爺,需要屬下做什麼?”
“王妃今日出事,怕是因爲身子有孕,遇見了不乾淨的東西,但卻很詭異,”沐雲放將事情經過撿主要的與沐西說了說,然後又道,“那女鬼似乎有二十五六歲,先皇駕崩已經二十年,她問王妃是正德幾年,也就是說,她若活着,最少在五十左右,甚至更多些。這個先皇時代的女人,可能死後被困在義王府,也有一種可能是,她生前就在那裡--你進來騰點時間去查一下義王府的歷史變遷,然後告訴我。”
沐西抱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