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朵搖搖頭,衝他笑了笑,示意他無妨,隨後跟了進去。
趙氏一進去,開始乾哭道:“我的天啊,他剛走了,您又要走啊……沐家的天要塌了……”
“你聲音小一些,莫驚擾了祖母。”蕭玉朵看她已經擺出常氏去世的嘴臉開始哭喪,忍不住斥責了一句。
忽然,蕭玉朵發現常氏的手指動了動,跟着眼皮也動了動。
蕭玉朵立刻揪住趙氏低聲道:“閉嘴,祖母要醒了!”
林嬤嬤等人立刻上前,輕喚着。
常氏緩緩睜開了眼眸,無神的眼睛漸漸具了一些光芒。
蕭玉朵立刻上前來,低聲道:“祖母,您醒了?……”
“放兒……”常氏嘴脣輕動了一下,吐出兩個字。
蕭玉朵立刻示意丫鬟出去叫沐雲放進來。
“扶我坐起來……”常氏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眼眸輕輕閉了閉,彷彿在積攢力氣一般。
林嬤嬤還有蕭玉朵立刻輕手慢腳將常氏扶起來,半躺着。
此時沐雲放也疾步進來,看見常氏醒過來,如釋重負一般,輕喚道:“祖母……”
常氏眼眸裡閃過一絲光芒,又撇了趙氏一眼,目光再次回到沐雲放臉上,緩緩問道:“放兒,你二叔是怎麼死的?……可是你殺的?……”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彷彿一記重磅炸彈,將沐雲放與蕭玉朵震的耳朵嗡嗡只響。
沐雲放目光直接就投到了趙氏身上。
趙氏此時也顧不得了,起身道:“怎麼了,你殺了我的夫君,難道還不讓老夫人知道,你想要一手遮天,我告訴你,不可能!”
蕭玉朵此時真想下去一腳將趙氏踢出去,到底她還是告訴了常氏,怪不得常氏這麼快就病成了這樣!
沐雲放殺人般的目光從趙氏身上緩緩收回,恢復了些許的平靜後,手心一攥,迎上常氏的目光,輕聲道:“是,是我殺了二叔。”
常氏的嘴角微微顫抖,眼底的恨色漸漸濃烈,微微喘了喘,追問道:“告訴我原因,讓我就是死,也做個明白鬼。”
沐雲放一撩衣襬,跪在常氏跟前,道:“祖母,不是雲放心思歹毒,而是二叔調動軍隊欲殺我在先。我率部剛與北虜激戰完畢,沒有來得及休整,二叔大軍逼近,說我叛國,並且要親手射殺我。放兒沒有選擇,只有比他先下了手,才躲過一劫!”
趙氏氣急敗壞,立刻道:“你胡說,他怎麼可能會殺你,你胡說八道……”
“趙氏,你馬上給我閉嘴,不然別怪我揍你!”蕭玉朵看趙氏小丑一般又在跳梁,立刻指着她警告道。
趙氏忿忿地閉嘴,只恨恨看着蕭玉朵。
“祖母,今日孫兒就將一些事情再與您說說。”沐雲放知道常氏不久人世了,有些事情如果自己不說,只怕她會帶着對大房的恨意離世,這不是自己願意看到的,還是讓她知道來龍去脈最好,這也是她希望知道的吧?
於是他放慢語速,將之前王爺與大世子的事情都講給了常氏聽。
“……二叔至死都認爲王位應該是他的,不是我父親的,所以他對大房充滿了恨意,可惜我大哥與他一起出徵,被他親手射殺。對付我,他竟然與北虜勾結,出賣我的行動路線,想要借外人之手置我與死地,幸虧朵兒幫我擊退了後路敵人,使我成功伏擊了北虜。而叔父看我無恙,竟然親率大軍圍剿與我……”
常氏此時已經淚流滿面,抖索着,緩緩道:“祖母對不起你的父親……對不起你的親祖母……”
“祖母,您沒有對不起誰,這一切都與您無關,”沐雲放此時眼角溼潤,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上前來握住常氏的手,仰面望着她,柔聲道,“孫兒只希望您能夠安享晚年,不希望您看到這些……孫兒不孝,沒能做到……”
“放兒,不怪你,祖母知道你的性子……和你父親哥哥一樣……都是忠厚正直的……是沐家的驕傲……是祖母沒有教好你二叔……這王位就是你父親的……不是他的……沒有想到他竟然做出這樣畜生之舉……”
常氏說着話,悲傷憤怒,忽然就咳嗽起來。
林嬤嬤忙用帕子虛放在對方嘴邊,頓時出現了一片紅色。
“祖母……”沐雲放的淚一下涌了出來。
好一會兒,常氏緩過來,看着沐雲放,輕輕道:“……祖母對不住你……對不住林氏……”
此時,院外又涌進一夥人來--是周氏帶着柳絮兒還有梅水煙回來了。她們進屋裡來,看見常氏,周氏眼角立刻涌出淚來,走到跟前半跪哭道,“母親,兒媳回來晚了……”
常氏輕勾起一個笑意,看看屋裡的人,緩了緩,輕聲道:“你們能守着我,也是我的福氣……只是我教子無方,此番去了地下,都沒臉見老王爺與老王妃……”
“沒有人會怪您的,祖母,您將我父親養大成人,他們只會感謝您……”沐雲放紅着眼睛,神色悲傷,安慰着常氏。
聞言,常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再次留戀地看了衆人一眼,緩緩的閉上了眼眸。
“祖母!”
“母親!”
常氏再沒有睜開眼--她離開了。
蕭玉朵此時也不斷流着淚,與衆人趕快給常氏喚着壽衣,重新簡單整理了髮髻,蓋上了布單。
所有人,跪在屋中給常氏磕頭,周氏與進來的林氏在常氏跟前嚎啕大哭。蕭玉朵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孝衣拿過來,衆人都穿好。
蕭玉朵看趙氏雖然也穿上了孝衣,但表情不虞,便走過去道:“沐雲廣他們呢?爲何不過來?”
“李氏懷孕了,她怕不乾淨,所以我也不叫沐雲廣過來了,免得晦氣。”趙氏頓了頓,又道,“叫雲行過來也是一樣。”
沐雲行是二房的庶子。
蕭玉朵聞言,非常生氣,指着趙氏罵道:“你如果這樣說,那立刻將祖母的嫁妝還回來,一分都不許給我少了--白眼狼,即使喂一條狗,它也會搖搖尾巴呢,你們還不如動物!”
“你爲何如此粗魯,竟然出言不遜!”趙氏非常惱火,也不甘示弱,想要與蕭玉朵爭高下。
蕭玉朵一把抓住她的衣襟,道:“你做的不是長輩事,別怪我不拿你當長輩,趙氏,沐棠死了,你們也是沐家二房,既然你堅持不讓沐雲廣與李氏來拜祭,參加喪事,那好,你們最好堅持到底,中途不要改主意。”
說完,她甩開了趙氏,進了正屋,不在理會對方。
趙氏氣得在後面低聲罵道:“哼,我就是不參加,看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轉身叫丫鬟嬤嬤,道:“走,我們回府去。”
二房竟然真的撤了,只剩了林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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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二房都不在了,只剩了林氏,沐雲放俊臉黑如鍋底。常氏三日後入殮,二房依然一個人都沒有來,更別說磕頭守靈了。
沐雲放在院中看着常氏的棺材,轉身對管家道:“去告訴二房,就說我說的,再不過來守靈盡孝,老夫人出殯之日,就是他們滾出平陽王府之時。”
管家立刻領命而去。
蕭玉朵看着沐雲放煞氣環繞,知道沐雲放的底線到了,便走過去,輕輕碰了碰對方的衣袖,低聲道:“爺,無需與他們生氣,不值。”
沐雲放沒有接話,而是回首看了看,蕭玉朵,順手給她理了理髮鬢,輕聲問:“累不累?休息一會兒去吧……”
“不累,我多跪一會兒,母親與大嫂就少跪一會兒--你看看她們,一個上了歲數,一個懷了孕,就我這個孫媳婦強壯……”蕭玉朵說着話,做出一個自己很有力氣的模樣,“我多吃幾碗飯就好了,沒事的。”
“不許逞強,你剛好些了,別以爲爺不知道,”沐雲放不爲所動,“即使你比她們強壯,也要保持體力,後日開弔,最讓人勞累,你要多多休息,這幾日我比較忙亂,只怕照顧不周全你……”
蕭玉朵善解人意的笑笑:“我是那麼弱不禁風,需要人照顧的麼?爺放心好了,我自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爺,這幾日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過,離出殯還有幾日,如此下去可不行……照顧好自己……”
沐雲放眸色一深,淡淡道:“沒有你,爺照顧不好自己……”
“你……”蕭玉朵正要說話,外面有人聲吵嚷。
兩人一怔,不約而同迎了出去。
原來是二房幾乎全部出動了--趙氏,沐雲廣,李氏女,妾氏錢氏,以及庶子沐雲行都出現了。沐棠的小妾有不少,現在應該都叫趙氏打發的差不多了,所以沒有來湊數。
蕭玉朵一看這架勢,知道沐雲放剛纔那番話起了作用,刺激到了趙氏等人,所以纔會找過來。
“你想做什麼,殺了我的夫君,現在又想趕我們出府,你簡直歹毒,沒有人性的東西!”趙氏罵罵咧咧,指着沐雲放毫不客氣吼道。
蕭玉朵此時看趙氏,沒有了沐棠的約束,本性完全暴露出來了,之前她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現在也算是本色出演。
“我也想看看,殺了自己的叔父,如今還想趕盡殺絕要將我們踢出去的這個人有怎樣一顆黑心。”李氏女此時由丫鬟扶着,眼神充滿挑釁。
沐雲放神色淡然,眼底滿是陰鷙,他居高臨下看着,緩緩道:“這回你們倒都來了--爲何祖母入殮都不過來,比陌生人都不如?”
“我妻子懷孕了見不得晦氣,自然不能過來。”沐雲廣此時行動也自如了,但臉上的蠻橫與不屑絲毫不變。
“那你呢,你不是祖母的孫子麼?她老人家那麼疼愛你,你竟然是這樣一副狼心狗肺。”沐雲放用詞也不怎麼客氣,雙手負後,深眸緊緊盯着沐雲廣。
沐雲廣冷冷一笑:“她老人家都不怎麼疼愛自己的兒子,孫子,又怎麼指望孫子去孝敬她呢?我妻子現在懷孕,我要以她爲先,其餘一切我都不會管。”
沐雲放隨即冷冷一笑:“那很好,祖母出殯之日,就是你們滾出王府之時。這句話你們想必也已經聽到了,你們所住的都是平陽王府的院落,現在你們可以回去好好整理東西,不然小心來不及整理。”
蕭玉朵在一旁看着二房,直接無語。
林氏在裡面聽到了外面的爭吵,也忍不住走了出來。
李氏眼尖,直接看見了林氏身形有些不同,立刻轉頭看着沐雲廣道:“林氏懷孕了?”
沐雲廣一看,有些意外,一時沒有回答李氏的話,只看着林氏問道:“你懷孕了?……”
林氏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看着沐雲廣,沒有回答。
“你算是什麼男人,連自己妻子懷孕都不知道,甚至還變妻爲妾,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蕭玉朵看不慣李氏一副上位的勝利者的模樣,更看不慣沐雲廣喜新厭舊的嘴臉,所以替李氏回敬了對方一句。
李氏一下黑了臉,看着林氏冷冷一笑:“怪不得要來這邊照顧人,原來是有原因的——我說過,只能我先生出男孩來纔可以,你竟然想要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