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丫鬟被自己踹倒在地,蕭玉朵忙上前蹲下去扶林氏。
“嫂子,你還好麼?”她看着林氏白希的手已經溢出了血印,美目盡是冷光,看向對面。
李氏女手裡攥着錦帕,輕描淡寫在嘴角擦了擦,滿不在乎地看着蕭玉朵,道:“你是誰,敢打我的丫鬟?”
蕭玉朵扶起林氏,冷笑道:“我是誰倒其次,如今堂堂沐府的平妻,在大庭廣衆之下縱容丫鬟欺負正妻,這不知是哪裡學來的修養?還是名門淑女都是這個樣子呢?”
蕭玉朵知道李氏女可能真不知道自己,畢竟自己沒有與她正式見過面。不過從對方的口氣來看,是一個目中無人的女子。她如此明着欺負林氏,可見在沐家有多囂張。
李氏有一絲惱怒,隨即冷哼一聲,看了一眼林氏,道:“是她自己不要臉面,怎麼能關我的事呢?我勸你還是少管我們的家事。”
蕭玉朵沒有理會她,將目光看向林氏,低聲道:“我帶你去上藥吧……”
林氏點點頭,滿是感激地看着蕭玉朵,道:“謝謝王妃……”
“林氏,你要走,那些東西誰提呢?”李氏女沒有做聲,剛剛踩她手的丫鬟卻陰陽怪氣地挑高了聲音問了一句。
蕭玉朵回頭淡淡道:“自然是你提,不然要你們這幾個奴婢做什麼?養只狗還要負責叫幾聲呢--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與主子說話!”
“你是什麼東西,剛纔那一腳我還沒個你算呢!”那丫鬟早就想要報剛纔的一腳之仇了,說着話就朝蕭玉朵衝了過來,伸出指甲很長的手想要抓蕭玉朵。
不過,蕭玉朵看也沒有去看她,拉起林氏就走。
後面緊跟着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那個丫鬟被雨雙再次一腳踹翻,飛出幾米,跌落在地。
雨雙可是練家子,這一腳比蕭玉朵的重了好幾分,一下將那丫鬟踹的嘴角溢出了血。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雨雙淡淡甩出這句話,轉身隨着蕭玉朵與林氏出了人羣。
李氏女一看丫鬟被踹的出了血,立刻惱了,看了身邊幾個丫鬟罵道:“還不給我上,倒叫別人看不起我們!”
蕭玉朵本來想要低調一些,點到爲止,可目前開來,不能點,只能打了,不過她懶得出手,都叫雨雙代勞了。
眨眼功夫,幾個丫鬟統統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喚着。
此時有人對李氏女道:“你也不打聽一下,你竟然敢對平陽王妃動粗,真是不知好歹,雖然你們是一家人,你也不能如此放誕無禮啊,人家平陽王可就在那裡看着呢……”
李氏女順着視線一看,果然見不遠處沐雲放正雙手負後看過來。出衆的相貌如鶴立雞羣,非常惹眼。玉面羅剎,果然當得起這個稱呼,絕世容顏,玉樹風華,天生貴胄,星落將門。
李氏女穿過人羣,對上沐雲放的視線。
那是一雙很美的深眸,眼瞼狹長,黑白分明,波光流轉,若是盛滿情感,該是怎麼樣的似海深長?只可惜,現在沒有任何表情,除了冷澈。
蕭玉朵帶着林氏走到沐雲放身邊,道:“我們先去給嫂子上藥好不好?”
沐雲放收回眸光,看了林氏的傷,又迎上林氏的目光,頓了頓,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往前走去。
林氏滿是委屈,也不敢多說什麼,只低着頭隨着蕭玉朵走在沐雲放後面。
蕭玉朵發覺沐雲放不高興,看着林氏那一眼,也很有深意,但此時她也顧不上問什麼,只跟着找藥鋪給林氏上藥。
好在走了不遠,就有大夫的藥鋪,進去上了藥後,沐雲放對林氏道:“你回去吧,早點回去有好處……”
“我知道,不過遲早的事。”林氏苦笑着看了一眼沐雲放,有看了一眼蕭玉朵,道,“今日多謝你,王妃。”
“莫要客氣--那丫鬟怎麼回事?在府裡也是如此麼?怎如此囂張?”連丫鬟都那麼囂張,可見那李氏女是如何德行了,這樣的話,林氏在府裡還有什麼地位?
林氏眼淚汪汪地搖搖頭,道:“她已經是雲廣的人了,只怕也要做姨娘了--我沒事,今日真的謝謝你。我回去了,你們保重……”
林氏含着淚 ,用帕子擦了擦,朝沐雲放又點點頭,低着頭出了藥鋪。
蕭玉朵正想叫人去鬆鬆林氏,卻被沐雲朵叫住。
“叫嫂子自己回去吧,若是被他們看見是我們送回去的,只怕她處境會更難--今ri你可能幫了她的倒忙,朵兒。”沐雲放很不客氣指出一個事實,修眉也輕蹙了起來。
蕭玉朵一愣,自己幫了倒忙?自己怎麼沒看出來?
“什麼倒忙?我若是不及時出手,只怕她的手就廢了。”蕭玉朵有些不以爲然,自己想來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好,自己不過點到爲止,沒有對那李氏女怎樣。
“我要你點到爲止,你忘了麼?”沐雲放修眉一挑,質問蕭玉朵。
蕭玉朵理直氣壯回道:“對呀,我就是點到爲止啊,沒有收拾李氏女啊,只是收拾了她的丫鬟幾下。”
還要怎樣,自己已經夠忍讓的了。
沐雲放知道自己說的點到爲止,蕭玉朵根本沒有理會了,因爲她對於這件事沒有去想的太多,也可能來不及想太多,也可能以爲沒有那麼嚴重--這個課自己要給她上一上。
“我來問你,爲何李氏女的丫鬟會在這樣的場合下欺負林氏?”他先從這裡問起。
此時兩人已經出了店鋪,到了街上。沐雲放索性將蕭玉朵拉進一個茶樓坐下,要了一壺茶,準備好好與她說說。
蕭玉朵胳膊肘撐在桌子上,雙手托腮,嘟着嘴道:“林氏說,那個丫鬟已經爬了沐雲廣的牀,差不多要做姨娘,估計正得寵,所以對林氏不屑一顧吧……”
“自己是不是都覺得理由有些勉強?得寵就可以欺負正妻了麼?趙氏不是還在麼?”沐雲放輕勾嘴角,看着蕭玉朵嘟着嘴,緊追不捨再次問道,隨即也不等蕭玉朵回答,繼續道,“丫鬟不管有沒有爬上沐雲廣的牀,她背後是李氏女,說到明白點,丫鬟不過是體現了李氏女的意思吧了,那麼李氏女爲何敢這樣欺負林氏,你有沒有想過?”
蕭玉朵被沐雲放這樣一問,想了想道:“說明李氏女在二房的地位已經比林氏高了,若是她在家裡也這樣對林氏進行欺負,說明趙氏與沐雲廣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沐雲放個蕭玉朵斟了一杯茶,推到她身邊,又問:“他們爲何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還用說,擡舉李氏女唄,”蕭玉朵怏怏回了一句,忽然一頓,來了精神,道,“爺的意思是,沐雲廣已經開始巴結王家了,所以纔會允許林氏這樣被李氏女欺負,對不對?”
沐雲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隻怕也是沐棠的計劃,他是偏向王家的,或者說,沐雲廣此時想從與王家關係緊密一些,來保持在太子黨中的地位--所以,我說你今日出手是幫了林氏倒忙,若我估計不錯,沐雲廣會以這個爲藉口,爲難林氏……”
“怎樣爲難,她和他過了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蕭玉朵聽了沐雲放一番話,也感覺自己可能會給林氏帶來麻煩,不過自己也沒有做什麼,就是丫鬟打林氏,自己踹了一腳而已。
難不成回去之後李氏女會胡說八道?
沐雲放眸光深深,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只怕林氏正妻位子不保。”
“什麼?沐雲廣要休妻?這個混蛋?!”蕭玉朵非常吃驚,看着沐雲放失聲說道,頓了頓,又道,“會有這麼嚴重?”
“但願不要被我言中,趙氏與沐雲放的性子我清楚,他們爲了討好李氏,會下血本的,李氏女根本不是能與林氏並肩做雙妻的人,肯定會將林氏趕下去的……”沐雲放很少做這種預言,但現在沒有外人,只有蕭玉朵,他便直言不諱,“今ri你的插手就給了她機會。”
蕭玉朵現在似乎才明白了沐雲放說的“點到爲止”,並不是怕李氏女,而是擔心殃及林氏。
有了這個猜測,蕭玉朵立刻變得無精打采起來,看着沐雲放嘟囔道:“那該怎麼辦?我們怎麼可能改變一下?”
沐雲放拿起茶盞輕啜了一口,然後才緩緩道:“林氏心裡已經有了準備,最聰明不過就是處在局中的人--別人說‘當局者迷’是片面之詞,對於自己的結果,林氏是知道的……”
“那林氏豈不是很可憐?什麼都沒有做錯,就是因爲自己的孃家不強大,所以就被從正妻位上拉下來,這沐雲放太可惡了,他難道就對林氏沒有感情麼?”
蕭玉朵感覺林氏之前在二房還是不錯的,最起碼趙氏對她還算好,另外她本人也利索能幹,如今能說下來就下來?
沐雲放看着蕭玉朵,笑了笑:“對,如今趙氏與沐雲廣就是這麼現實--你且等着看吧。好了,我們還要去出去逛呢,爺陪你去買點首飾吧,剛生了孩子,爺怎麼也得表示一下。”
一句話,惹得蕭玉朵又高興起來,忙點點頭:“我要只玉鐲,另外再要一副頭面,還要……”
她挽住沐雲放放胳膊,開始掰着指頭數着。
沐雲放則一臉迷人的淺笑耐心的聽着,一面小心攬着她的腰下樓。
沐西等人互相看看,都是會心一笑--王爺給王妃上完課,這是獎勵王妃呢,不然下次在上課的時候就不好哄了。
-
臨近傍晚,蕭玉朵購物收穫頗豐。
她知道沐雲放一向大方,面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他一句話都不說,直接揮手--買,弄得最後蕭玉朵看東西都不敢多看,因爲多看幾眼,沐雲放就要買下來。
雖說他掏錢,可連他都是自己的,所以他的小金庫也是自己的,所以就要省着一些,不是麼?
回府之後,用過晚膳,兩人在書房各自做了一會兒事。蕭玉朵特意叫人去二房那邊打聽一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可是天黑之後,消息也沒有過來,她的心有些安定下來--但願林氏可以平安。
蕭玉朵也知道,沐雲放的洞察力,既然他那樣說,就塊肯定很有道理,今日自己的確是幫了林氏的倒忙,因爲李氏女沒有佔了便宜,回來之後正好添油加醋,當作爲難林氏的藉口。
因爲遊玩,有些勞累,所以兩人沐浴更以後,便休息不提。
-
第二日,蕭玉朵剛一起來,雨雙就將二房消息傳了進來。
“林氏變妻爲妾,成了姨娘,搬出了原來的院落,住到了附院的小院去了。”
果然!蕭玉朵正在梳頭,聞言氣得只想去狠狠揍沐雲廣以及那李氏女一頓。
沐雲放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對林氏來說不見得是壞事,現在她什麼也不用管了,沐雲廣對她也算不上深情,可能會更安全。”
“但願吧,若我是她,一定會離開沐府,不知她如何考慮,反正心無可戀,呆在沐府不過是恥辱。”蕭玉朵很替林氏抱不平。
雖然她是二房,不過蕭玉朵對這個女人並不厭惡,她的確是比較典型的世家女,溫柔賢惠,也很能幹,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只可惜嫁給了沐雲廣這個花花公子。
想去看看她,因爲此時大房與二房的關係已經破裂,所以蕭玉朵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能心裡祝她平安度日了。
夫妻兩人關於林氏的話題就到這裡,收拾整齊便騎馬出門到城外山裡去看大瀑布。
這處景觀位於距平陽八十餘里的峽谷之中,最初源頭是高原的泉水,流經若干地方,匯聚了上百處水流,最終在峽谷幾處落差,形成了壯觀的大瀑布。
古代美景很多,而且大多是天然。蕭玉朵與沐雲放牽着馬立在瀑布下方,感受着迎面而來的猛烈水汽還有轟然巨響,感覺非常美妙。
遍地的野花隨手可摘,到處綠意濃郁,呼吸裡盡是滿滿的負離子。
蕭玉朵偎依在沐雲放身邊,手拿了一束野花,心情說不出的閒適,與沐雲放也隨意聊着天。
“爺,去了信陽,我們還去哪裡?哪裡還有好玩的?”
沐雲放將視線放遠,柔聲道:“我們去東面轉轉好不好?”
“好,”蕭玉朵知道沐雲放去東面肯定有事,“那裡是誰的地盤?太子的還是江南王的?”
“目前誰也不是,而是皇上的弟弟--賢王的地盤。這個賢王不過問世事,自由自在,不過爺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想去看看。”沐雲放面對蕭玉朵,也不太隱瞞自己的想法,讓她知道也不是壞事。
蕭玉朵聞言,不由一頓。
“爺要去接觸這個人?”
沐雲放搖搖頭,道:“我不接觸,查訪自然有人進行。爺只去看看東部的城防之類,還有東北部,這些我可能能力涉及到的地方,爺要去看看他們的城防以及軍隊等情況。”
原來這就是他這次出來的目的,可爲何要做這些?
“爺不熟悉他們的城防?知道這有何用?”蕭玉朵將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沐雲放在北部,說得確切些他在北部偏西的位置,知道這些城防有什麼作用?
“你要知道,如今形勢看似明朗,實則暗波涌動,誰都知道義王做皇上根本不合適,但是就有人擁護他登上王位,這股力量除了義王黨,還有憑空跑出來的以王家爲代表的新勢力,這新勢力的崛起確很突兀,背後若沒有大勢力的支持,只怕僅僅憑一個王貴妃,王家是不可能做到的……”
沐雲放說到這裡,戛然而止,然後眸光看着蕭玉朵,嘴角一勾。
蕭玉朵大眼睛忽閃了幾下,似有所悟道:“王家是北方世族,所以支持他們的勢力可能就來自北方對不對?因爲南方如今基本是江南王的天下了。”
沐雲放含笑點點頭,一手攬住蕭玉朵的纖腰,一面看着有些距離的大瀑布,道:“是,所以這三個月爺一面陪着你到處走走遊玩,一面要將北方重要的城市或者說我覺得重要的地方的布坊要看一看。可能從中也能看出一些什麼也說不準呢……”
“爺,你的事爲主,我在哪裡都可以,只要和爺在一起,處處都是度蜜月。”蕭玉朵知道沐雲放所做的事情非同小可,他要觀察城防,很可能在爲將來做什麼準備,比如--攻城略地。
沐雲放雙手將蕭玉朵攬進懷裡,低首呼吸着她的幽香,溫柔道:“爺什麼也不耽誤,說好了要陪你看美景的,爺不食言。爺的事情也不會耽誤……”
說着話,情不自禁吻上那柔脣。
美景,美情,美人,侍衛們自動拉開距離,將這方天地交給這對璧人。
-
第二日,沐雲放叫蕭玉朵休息,他則去了軍營,再次拜見了穆侯爺。
這兩日穆侯爺神色不錯,看見沐雲放更是熱情得很。
簡單的家常敘述完畢,穆侯爺拐入正題道:“如今京城的局勢如何?”
“太子如日中天,炙手可熱,皇上他--基本什麼也不管了,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太子就會即位了。”沐雲放俊臉閃出一抹深沉。
穆侯爺搖搖頭道:“他如當上,只怕殲佞小人就要得知了,誰都知道他心胸狹窄,又志大才疏,皇上真是昏了頭了。”
“侯爺覺得太子背後,除了之前的義王黨還會有誰?”沐雲放對穆侯爺的爲人很瞭解,所以他很放心,“這股勢力似乎很大,可以讓皇上變了風向,還可以叫義王這麼快的登上太子之位--還有,皇上似乎中了毒……”
“太子這麼大膽?”穆侯爺很震驚,不由將拳頭握緊,“京城裡除了他和幾個年紀太小的皇子外,其餘幾個都已經就番去了,沒有宣召還不能隨意進京,所以整個京城都是他的了?……”
“現在沒有定論,因爲連鶴老都只是猜測,把脈什麼的根本看不出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穆侯爺才道:“能支持太子的,也就那幾個人--對了,我聽說一個小道消息,北虜要與我們在邊境開展互市,據說聽聞太子賢明,願意與大梁和好?……”
“這是我此次出來的原因之一,這個消息我也收到了。你不覺得很奇怪麼?我們都覺得太子根本做不了一個合適皇帝,爲何北虜會給大梁傳遞一個‘太子是賢明之人’的消息?”沐雲放修眉又輕輕蹙了蹙,沉默了片刻,道,“最大的可能就是,北虜也希望太子登位,因爲他是一個沒有能力的君主,對北虜有好處。還有一個可能,此時我不便說……”
沐雲放適時將自己的話打住,只用眼神看着穆侯爺。
穆侯爺神色堅定,望着沐雲放,緩緩道:“平陽王放心,我穆家忠於大梁,但也希望有明君來做皇上。”
“我知道穆侯爺定時如此心意。”沐雲放很多話此時都不說了,只用含笑的神色與穆侯爺默契地笑笑。
“王爺立刻這裡要去--信陽?”穆侯爺意味深長,眼底依然是默契的笑意。
沐雲放點點頭,只悠悠吐出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