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放帶着蕭玉朵跟在沐棠後面,到了軍營之外。
下了馬車,蕭玉朵便看着沐棠橫着一臉肉,在沐雲放之前朝軍營沉步走進去。
沐雲廣自然緊着着他的老爹,昂頭闊步,甩開步伐往前走。
沐雲放臉上沒有一絲急躁,只與蕭玉朵並肩跟在後面走着。
蕭玉朵知道沐棠目中無人,卻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目中無人,完全不將沐雲放放在眼裡--要知道,現在沐雲放是元帥,按照級別,他應該走在沐雲放後面,那個沐雲廣更應該如此。
“他們一向如此,已經慣了。”沐雲放看蕭玉朵小臉緊繃着 ,知道她在替自己不平,便低聲解釋了一句,“你不必理會就是。”
憑什麼不必理會?!
蕭玉朵不由故意在後面提高聲音道:“雖說是自家人,可如此沒有教養,我也真是臊的慌。知道的,是某些人眼高於頂,不知道的,當是傻子來了,不懂軍紀,不知禮儀,自己當自己是個什麼,外人看來,不過一隻愚蠢的公雞罷了!”
沐雲放此時保持了沉默,只在最後淡淡道:“朵兒,算了。”
沐雲廣在前面,聽到蕭玉朵如此指桑罵槐,立刻轉身過來,目光如鷹隼,直視蕭玉朵,問道:“你在說誰?”
蕭玉朵沒有意思後退,含笑道:“你覺得我在說誰?誰是傻子我就說誰,誰不懂禮儀我說誰,你是不是需要對號入座?”
“你再說一遍試試!”沐雲廣並不將沐雲放看在眼裡,他氣勢洶洶攔住蕭玉朵,雙手叉腰,威脅道。
沐雲放的俊臉直接沉了下來。
“怎麼,你沒有聽清楚?那我再給你說一遍,有那麼兩個傻子,完全沒有受過教育,不知道大梁國的任何禮儀卻在大梁生活了若干年,看似強壯,實則蠢笨如牛,目中無人,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帶兵,怎麼給下屬做榜樣?!”
蕭玉朵的聲音比剛纔還高了幾度,滿臉冷笑雙手環胸,直視着沐雲廣,往前走幾步,又緩緩道,“沐雲廣,你眼如果瞎了,本妃告訴你,站在你面前的是平陽王和平陽王妃。還有,本妃還有一個身份,是皇上欽賜的寧國夫人。無論身份還是級別,你給我提鞋都不配,更不配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瞪我,似乎還想動手,你動我一根指頭試試,我定會叫你死的很難看!”
沐雲廣見不少士兵都在看,惱羞成怒,揚起拳頭就要動手,卻被半路殺出的沐雲放架住。
“你真是昏了頭麼?”沐雲放從牙縫擠出一句話,“她是我的女子,還懷着我的孩子……”
前面的沐棠此時也回過頭來,他很想讓沐雲廣揍蕭玉朵,可現在有沐雲放,於是他似笑非笑,道:“怎麼,兄弟兩人想練練?不錯,你們好像還沒有交過手,不然到前面的練習場顯顯身手。”
沐雲放將沐雲廣的手甩開,淡淡一笑:“這是個好辦法。”
“那就試試看!”沐雲廣只見過沐雲放操練士兵,做過軍事方面的部署,沒有見過沐雲放施展身手,感覺對方這方面一定是弱項,又聽父親鼓動,知道父親早就盼着自己可以在人前打敗沐雲放,所以立刻答應對方的挑戰。
蕭玉朵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打女人的不過是畜生而已,我夫君和你較量,真是降低了身份。”
沐雲廣再次被蕭玉朵激怒了,他狠狠瞪着蕭玉朵,充滿了殺氣。
沐雲放眼眸裡漸漸佈滿了煞氣,他不動聲色輕輕扶了扶蕭玉朵的腰,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
沐棠看沐雲放如此痛快答應了自己的提議,心裡多少有一些期待。他作爲二叔,也倒很少親眼見沐雲放在戰場殺敵,一來對方更多的是用戰術,他作爲指揮,很少親自出馬;二來,沐雲放和他出兵時,往往不是一路,戰場很多時候也不在一處,所以並沒有正直見他使過真本事。
他有兩下子,但不知道界限在哪裡,今日正好一探究竟。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現在聲名出去了,如果自己的兒子打敗他,那不就等於自己兒子名聲會打過他?
沐雲廣還沒有沐棠想的那麼多,此時他被蕭玉朵深深激怒了,只想在接下來的較量中打敗沐雲放,乘機羞辱兩人。
沐雲放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但眼底隱隱泛出一抹深沉,轉而,深沉轉化爲一抹柔情,看向蕭玉朵。
蕭玉朵知道沐雲放很厲害,但不知道他有沒有沐雲廣厲害,畢竟對方也是帶兵的將軍。
“不要擔心……”
千言萬語化成四個字,不要擔心,那就是說,他自己有自信去應對沐雲廣。
蕭玉朵嘴脣輕勾,重重點點頭,低聲道:“我相信爺。”
沐雲廣轉身朝練習場走去。
士兵們剛剛早操完畢,聽說元帥要和將軍較量,都水一般地朝訓練場跑去,很快便擠得水泄不通,有的甚至都爬到了旁邊的樹上。
不過,士兵都很默契地讓出一條通道,供兩位較量主角閃亮登場。
蕭玉朵當然也要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所以和沐棠一起進了場子。
沐雲放將外衫脫去,交給蕭玉朵,露出裡面利落的短打裝扮,神色平靜看着同樣脫去外衫的沐雲廣。
此時,李良也擠了進來,看見蕭玉朵在,忙過去低聲問道:“王妃,這怎麼回事?”
蕭玉朵對李良是半點好感都沒有,但不能否認,他對沐雲放很忠心,所以沒好氣地回道:“自然是有人想捱揍,然後找人來揍了。”
沐棠在一旁,刀子般的目光掃了蕭玉朵一眼。
蕭玉朵也回敬給對方一個大大的白眼--反正自己力量是扛不過對方,不過無論語言還是精神,自己的攻擊力絕對比他們要強。
這邊說着,場子裡的兩個人已經交上了手。
蕭玉朵一看,發現沐雲放並沒有用自己印象裡那種武功,而是用了近似角鬥的手法和沐雲廣較量。
一時還看不出來誰高誰低。
沐棠一看沐雲放和自己的兒子用了摔跤方式,嘴角不由掀起一個冷笑--自己的兒子最是擅長這個,號稱北地“第一摔跤手”,這沐雲放簡直自尋死路!
“元帥加油,元帥必勝!”蕭玉朵忽然扯着嗓子高喊一聲。
士兵們可能出於條件反射,也立刻跟着喊了三遍。
沐棠怒了,頭像風車一樣轉了兩圈,目光像機關槍吐吐吐掃了一遍,士兵立刻安靜了下來。
“王爺加油,王爺必勝!王爺加油,王爺必勝!”蕭玉朵也不管,這次喊的更高。
“王爺加油,王爺必勝!”李良不識死活地跟在蕭玉朵後面喊了幾嗓子,然後有跟菏澤蕭玉朵一起喊了幾次。
對於李良沒有懾於沐棠的淫威,蕭玉朵還有那麼一點點感動--沐雲放倒沒有看錯他,忠心也倒可見。
此時,場子裡沐雲放看準一個機會,便將進攻猛烈的沐雲廣一個過肩摔打倒在地。
沐棠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纔只顧着狠瞪蕭玉朵,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子是怎麼摔倒的!
“元帥勝了!他打敗了第一摔跤手!太厲害了!”圍觀的士兵一片沸騰。
沐雲放氣定神閒看着沐雲廣滿腔怒火從地上爬起來,淡淡道:“承讓了,哥哥。”
蕭玉朵看到此景更是高興無比,怪不得沐雲放要用摔跤手法來對方沐雲廣,原來是存了這個心--沐雲廣是北地第一摔跤手,而現在他打敗了對方,那不就說他成了第一摔跤手了麼?
出名有捷徑啊,將那些號稱什麼第一的打敗,自己就成了第一!
沐雲廣狂怒,直接朝沐雲放攻過去。這回用的是真功夫。
“喂!你素質低劣,心胸狹窄#¥%&*%&¥”蕭玉朵看沐雲廣竟然去和沐雲放打架,立刻氣得罵起來。
只可惜自己武力值不夠,上去不過是幫倒忙,只好先從口頭上替沐雲放站到高處。
士兵們都安靜了,他們都沒有想到沐雲廣會和沐雲放繼續糾纏,而且還使出殺招。
沐棠此時目光如大海一般,緊緊盯着沐雲放,看着他的反應。
沐雲放看沐雲放如狂怒的獅子,眸光更沉,在對方撲上來的一瞬間,閃身到一旁。
這速度快似閃電,矯若驚龍,以衆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繞到了沐雲廣的身後,然後伸手一掌拍在對方後背心。
沐雲廣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就摔倒在地上,幸虧有士兵眼疾手快,及時上前來扶住他,才避免了出醜。
沐雲廣黑臉更黑,轉身就要再次衝過來。
“你不要臉,你不要face,你有完沒完?!技不如人就要即使承認,不要醜態百出!”蕭玉朵指着沐雲廣罵着,也不管自己的形象了--反正可以上戰場的女人,哪有那麼多斯文的?自己就是那不斯文的!
總之,看見這父子欺負沐雲放,自己就是不爽!他沉默寡言,不代表好欺負,自己是他的女人,完全可以代替他說話--狠狠罵他們!
“雲廣!”沐棠沉聲何止住沐雲廣,然後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沐雲放,“點到爲止,一個較量而已,不必當真。”
沐雲放也輕輕勾了勾嘴角,朝四周看了看,微微揮手,示意士兵散去,隨即看着沐棠道:“二叔父,今日來軍營,看看士兵們操練?”
“那是自然,”沐棠用眸光警告了沐雲廣不要再衝動,然後充滿挑釁緩緩道,“老夫馬上要接手,當然要看看士兵們的情況,然後和將領們見個面。”
沐雲放回頭對蕭玉朵道:“朵兒先去休息一會兒。”
蕭玉朵點點頭,滿是警惕看着沐雲放和沐棠朝士兵操練的場地走去,心裡有些不放心,再看那沐雲廣臉上寫滿了不服,不甘,跟在沐雲放後面,
“王妃,你要去哪裡?”李良還在蕭玉朵身邊,看她舉步要跟着過去,忙提醒道,“王爺叫你先休息去,你放心吧,王爺沒事的……”
“我擔心他,你看那個沐雲廣滿臉不服--他有什麼不服的,都被王爺打敗兩次了,有什麼不服?”蕭玉朵現在想找人說話,也沒有挑對方,因爲身邊此時只有一個李良。
“他根本不是王爺的對手,你看王爺的身手,就一下,對方就被打倒了……”李良滿是崇拜地誇着沐雲放。對於沐雲放,李良是真心佩服,因爲他親眼見過沐雲放的真正強悍實力,傳說死在亂軍包圍中的北虜悍將那多兒,其實是被沐雲放親自殺掉,之所以被掩蓋,是沐雲放刻意爲之。
他知道沐雲放一直在有意掩飾自己的實力,今日不是沐雲廣忽然攻擊,只怕他一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身手。
雖然這不過是冰山一角。
蕭玉朵這才轉頭看向李良,發現他有些瘦了,便帶着嘲諷問道:“聽說有人給你說媒了,如何,可有中意的?”
李良蔫了一下,苦笑道:“我府上不能沒有主母,所以也打算求娶一位……”
“這樣就好了,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要總抱怨五娘容不下你和玉兒,放在誰頭上也難以原諒你們。好在五娘如今也有了中意的男人,你也要娶妻了,這就好了,橋歸橋,路歸路,很好。”蕭玉朵在對於李良與玉兒這件事上,永遠抱着看不起的態度,剛纔這幾句話算是她最好的話了。
李良沉默了片刻,低低道:“我不再埋怨五娘了,是我對不起她在先--王妃那日罵我,我回去之後想 很多。若知道會到如此地步,我當初絕對不會去碰玉兒。如今五娘還在,我也有兩個兒子了……”
世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
兩人正說着話,蕭玉朵看見一個女將,正朝自己走過來。
劉嬋娥?那個給沐雲放下|藥的女人。對方還沒有走近,蕭玉朵便認出了對方。
看對方的目標是自己,蕭玉朵便揚起頭,含着一抹驕傲灑脫的淺笑,目視對方一步步走近。
“平陽王妃,今日有空來軍營?是想要從戎?”劉嬋娥淡定自若,朝蕭玉朵抱拳行禮,淡淡問道。
蕭玉朵笑了笑:“如今本妃身子不方便,怎麼可能從軍?何況本妃對打打殺殺沒有興趣。劉將軍還打算一直呆在軍隊,沒有想過議親、嫁人什麼的麼?”
劉嬋娥的柳眉不由就挑了一下。
李良見狀,立刻藉口說去看沐雲放,迅速離開。
現場只剩了兩個女人。
劉嬋娥笑了笑:“目前還沒有什麼想法,因爲入眼的男人實在不多,若是遇到一個,就想要抓住他不鬆手……”
“這執着本妃很佩服,不過你在死死抓住對方之前,先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不然霸王硬上弓,也不美啊。”蕭玉朵含笑,姿態優雅,薄脣輕吐,不過話鋒卻銳利的很。
自己又不是傻子,她嘴裡說的男人不就是沐雲放麼?自己纔不給她打暗語的機會。
劉嬋娥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容易輕易使出火爆的性子,而是很好脾氣地笑了笑,緩緩道:“王妃,你做你的王妃,我追我的男人,這並不衝突。即使我們將來可以共侍一夫,我們也可以成爲談得來的姐妹--說實話,之前我也真的看低了你,原來你是深藏不露,只在關鍵時刻顯身手。我是軍人,善山之戰前後很多細節我也都清楚。雲放的謀略我心知肚明,但你的勇氣和智謀你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有你這個的人做對手,也是一件好事。”
“對手?你把我當作對手?如果你是指搶奪男人,那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因爲--我已經勝利了,我只需要保衛勝利果實就好。”蕭玉朵露出一個明豔又自信的燦爛笑容。
劉嬋娥無所謂地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你得到了他不等於一輩子高枕無憂,他的優秀無人能及,反正在我所認識的男子裡面,沒有人可以與他並肩。這樣的男人十年之後都是耀眼的星辰,而你十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人老珠黃,又是王妃,王府的規矩是一定要誕下嫡子,你會一直生育下去吧?不過平陽王府的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有什麼驕傲的?將來不過是坐在那個虛位上,真正實惠的是那些可以夜夜陪伴他的妾室……”
蕭玉朵倒沒有想到劉嬋娥的話鋒也很健,她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又是一笑:“劉將軍帶着人生望遠鏡呢?直接看到本妃的將來了?將來我們都會人老珠黃,你我年紀差不多,我珠黃的時候,你人也老了,他即使有再多的小妾,也不會有你,因爲他不會要一個老妾。還有一點,請不用爲我c心,十年之後我的孩子也會慢慢長大,很快就會撐起平陽王府大半個天。這府裡的天下還是我的,小妾再多,我看不慣誰,照樣一腳將她踢出去,你不怕就擠進來試試--好好努力,王府側妃已滿,再來就是夫人了……”
她說完,朝劉嬋娥嫵媚笑笑,轉身往沐雲放去的方向走去。
劉嬋娥抿抿嘴脣,跟了上去。
“今日沐棠將軍是來拆雲放臺的,你可看到了?”劉嬋娥故意找話題和蕭玉朵搭話,她越看越感覺這個蕭玉朵實力不俗--沐雲放是什麼樣的人,他怎麼可能會隨便對一個誤打誤撞娶進來的女人動心呢?而如今他不僅動心了,而且爲了她,甚至都不納妾,由此可見,這個蕭玉朵手段不俗。
之前沐棠拒絕出兵,她設法千里帶兵援助雲放;今日沐棠又來爲難,她難道要作壁上觀?按照對方的性子,是不會沉默的。
蕭玉朵此時心裡翻轉,忽的,她停下腳步,回身看着劉嬋娥,壓低聲音問道:“此時沐棠去做什麼了?”
“他已經搶了雲放的位置,此時正準備騎馬帶領諸位將領檢閱軍隊呢,這是元帥纔有的權力。他如此做,雲放還怎麼做呢?……”
劉嬋娥樂得給蕭玉朵講沐棠打算要做的事情,這是在向所有人宣佈,他沐棠回來了,而且會成爲北地最高的軍事指揮者。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蕭玉朵極快地想了想,朝劉嬋娥提了一個要求,同時爲了提高成功率,又補充道,“我們畢竟有共同喜歡的男人,對不對?爲了這個共同的男人,你迅速給我去找這個東西過來……”
她壓低聲音交代了一句。
劉嬋娥立刻點頭,答應道:“我現在就去!”
她轉身快速跑開了。
蕭玉朵看着對方的背影,喃喃道:“沐雲放的魅力這麼大,可以讓她這樣聽話,對手變盟友……找個帥哥有什麼好的,情敵遍地,隨便逛個軍營,都能遇上一個,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