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凌看的氣氛冰冷僵凝,笑道:“櫻夢,溟楓也是關心你。你又何必。。。”“關心我?”櫻夢冷冷笑道,目光中迸出絲絲寒意,一字一句地道:“我何時叫他關心我,我生死與他何干。”目光一掃,瞥見溟楓肩上藍色琴急匣,心中莫名一痛,冷冷道:“當年你只管去和你的姐姐親親我我,耳鬢廝磨,何必來管我這病丫頭?你還帶着她送的琴匣,分明就是餘情未了,何必這般作踐自己,來爲我醫病!”
溟楓聞言,周身一顫,俊逸的臉龐陣陣抽搐,隱隱有淚光在眼中閃動,卻半響也說不出話來。櫻夢視若無睹,道:“怎麼了?後悔了?後悔你自己氣走你的好姐姐,來受我這病丫頭的氣。你要走便走,也不必管我死活,大可去找你的姐姐,反正她是柔情似水、蜜語甜言,我是冷嘲熱諷、惡語相向。”溟楓眼前忽的閃過那一抹讓他心碎的目光,悽然道:“我留下,從未後悔,但。。。”溟楓頓了一頓,終於擠出他自己都快聽不見的一句話:“求你別說了。”赤凌也連忙道:“是啊,溟楓也是爲了你的身子留下,你。。。。”
“住口!”櫻夢嬌喝一聲,“赤凌叔叔,你原先說尋到仙方秘法可知我體內寒氣,原來卻是合着他一起來騙我!”血氣上涌,急的櫻夢咳嗽連連。溟楓一驚,接過赤凌手上的瓷堡,道:“這藥可驅寒養氣,對你身體有好處的,你快喝下,這樣應能暫時震住你體內寒氣。”櫻夢柳眉一挑,劈手便將瓷堡打翻在地,那瓷堡中的藥水也播散一地。
櫻夢冷道:“我便是死了也不受你的恩情!”赤凌上前一步,將要說話,溟楓探手擋在他的身前,搖了搖頭。赤凌頓了一頓,終於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櫻夢冷哼一聲,轉身猛奔,一路奔跑如狂。她從未感覺過自己如此地奔跑過,只希望藉此把心中的那一抹苦痛消去。櫻夢蓮足一絆,險些跌倒在地,“哇”的一口鮮血吐出,面色無比的白。嘴角邊上掛着絲絲鮮血,素手扶着道旁的青竹,身影空落無比,望着天上那幾朵寂廖沒落的霞雲,櫻夢只覺將臨的夜色化成一張大網將自己緊緊的裹住。
櫻夢步履闌珊,緩緩走回神廟之中,廟中往日裡俊逸的伏羲雕像,此刻竟也是蒙上了一層迷離的憂傷。櫻夢心情煩亂,盈盈倚坐在神廟高閣的雕欄邊上。美目癡癡地朝着窗外望去。此刻月出牛鬥,清輝落散,將滿目的竹林罩住,泛着碧綠的熒光。中間一些星星點點的螢火蟲撲閃撲閃地泛着光亮。萬籟俱靜,空氣裡凝着一片空靈的夜色。
夜靜思人,此刻櫻夢眼前緩緩流過,兒時與父親嬉戲打鬧的場景,笑聲仿還在耳畔,卻是故人不在,空留孤心,不知覺一點晶瑩的淚花劃過玉容。櫻夢幽幽一嘆,舉頭望月,正直十五,月輪圓滿,絲絲月華撒下,屋內獨留櫻夢孤支的身影。櫻夢縷了縷鬢上的青絲,悠悠唱道:“萬千相思水中化,多少往事向誰說?雲清霧散,望見朱顏若琵琶。今生了恨,悲傷箜篌誰獨撫?心傷絮柳,仙靈化散嘆落花。九世幾輪迴,卻是一剎那。風煙吹去,多少繁華。三千鉛華流盡,空餘滿鬢白髮。”這曲調卻是《鳳泯》中的《幽思》,昔日櫻夢曾聽溟楓彈奏,此時自己即興而發填下詞來,便幽幽地唱起。
一陣冷風陡然刮來,吹得屋內燭光搖役。櫻夢心下一凜,道:“哪位高人深夜造訪?還請以面目示人。”一陣格格嬌笑之後,只見一道婀娜紅影飄然立在屋內。來人卻是一豔麗女子。這女子媚眼春波盪漾,淺笑之間無限妖嬈,身着單薄紅紗,酥胸在紅紗下連綿起伏,惹人無限遐想。櫻夢眼色一緊,冷冷道:“是你?”
那紅紗女子掩口笑道:“正是我,赤鳳。”櫻夢臉上一絲寒色掠過,冷冷道:“你來做什麼?”赤鳳咯咯笑道:“我與你們族長定下了三年再戰的約定,如今三年已到,我如何能不來?我這是替我主昭靈王,來給你們報個信,好讓你們有所準備,不至於被我們打的落花流水。”櫻夢玉容冰冷,道:“你話已傳到,這便快滾吧。”赤鳳媚眼裡靈光一閃,咯咯笑道:“我還沒見到我的小情郎呢,如何能走?”櫻夢“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我島上中人恨你入骨,誰會是你這妖女的情郎。”赤鳳媚眼深深地看了櫻夢一眼,道:“那便是那獨鬥赤顏老祖,大破我虹光琉璃陣的那位俊朗少年啦。”
櫻夢心頭仿似被尖刀刺進,胸中氣息激盪,轉身怒視赤鳳,字字如刀,道:“本來,兩方交戰,不傷來使。不過當年你使詐傷我,害得我這三年裡每到子時便要忍受冰寒之苦。我今日便也讓你吃看着苦頭。”櫻夢朝着赤鳳緩步走來,一股極寒真氣從櫻夢身上散出,周圍的空氣陡然讓冰冷下來。赤鳳心道:天凝玄冰寒體!臉上閃過一絲懼色,轉瞬又回覆那張風情萬種的俏顏,笑道:“沒想到,三年不見,當年的小妹妹竟長成了如此俏麗的小美人啦。”
三根銀針在赤鳳說話之間從袖中疾射而出,叮的一聲打在櫻夢周身真氣之上反彈開來。“呀!有趣有趣!妹妹功法又是精進一層呢。”赤鳳面上雖是談笑風生,心中卻是思索着脫身之策。櫻夢一步一步地緩緩靠近,每進一步,赤鳳便覺櫻夢身上的寒氣便更進一層,心下了然:這丫頭雖是遭到真氣反噬,受盡這天凝玄冰寒體之苦,但也多得這劫難把自身修煉的冰凝真氣練到極致,只能先下手爲強,不然等她出手,我必然沒命。
赤鳳一聲嬌笑,紅紗清抖,沖天飛起。落落的倩影裡,化手爲爪,赤紅真氣暴漲數尺,無數爪鋒,四面八方地劈頭罩下。櫻夢冷冷笑道:“雕蟲小技,你當年便是我手下敗將,如今何來言勇?”櫻夢不退不避,雪衫輕揮,將萬千的爪鋒收入白袖之中,冰凝真氣激鼓盪漾,充斥在白袖之中。素手飛揚,陡然從袖中衝出,冰寒流走,竟把四周水汽凝結成冰,化成冰劍朝着赤鳳反射而來。
赤鳳心頭大震,忖道:沒想到這丫頭修爲竟到了如此地步!一聲嬌詫,身影抽退,從袖中飛出一劍,刷刷數劍將冰劍斬落。櫻夢“哼”了一聲,雙手拍飛,雪袖鼓舞,右手捻指凝氣,化成一白光氣劍,直衝而來。劍影流走,仿若蒼龍出海,化成萬千劍影將赤鳳退路全部封住,竟是溟楓的《逆龍劍訣》。赤鳳心神俱凜,忖道:這丫頭怎的會使那小子的劍法。心中轉過七八個念頭,裝着一副頓悟的樣子,道:“原來妹妹已是我小情郎的小情人啦!怪不得會使他的劍法呢。妹妹也別吃姐姐的醋,姐姐便把那小子讓給你便是。”
櫻夢冷道:“故技重施,但我是三歲小孩一樣好騙麼?”素手一揚,斜刺裡,氣劍陡然凝發,真氣灌涌,勢不可當。赤鳳沒想櫻夢如此淡定,身法慢了半截,揮劍擋在胸前。“砰”的一聲長劍震成數段,赤鳳身子倒飛出去,空中翻了數番跌在地上。赤鳳緩緩站起,只見她雖緊咬櫻脣,絲絲鮮血卻從嘴角邊流出。櫻夢冷眼相看,道:“給你一個教訓,今日我不想殺你,滾吧。”赤鳳勉力強笑道:“那姐姐倒是要多謝妹妹啦。”秀目裡一絲兇光閃現,支起身子,轉身閃入竹林之中。
櫻夢輕嘆一聲,冷冷道:“你這混蛋,在屋外鬼鬼祟祟,還不出來。”說着手中真氣凝成冰箭,信手打向屋外的黑夜之中。只見一道白影飛現,身如飛龍,帶着一陣疾風鑽入屋內。此刻月光揮撒,照在來人的臉上,白衫飄舞,俊顏生輝,來人卻是溟楓。
櫻夢轉過身去,道:“請你自重些,此刻夜已深了,來這作甚。”溟楓道:“今夜十五,屬極寒之時。你方纔又是與赤鳳一戰。我怕你今夜受不了寒氣的反噬。”櫻夢齊腰長髮迎風飛舞,背影顯得孤高無比,看不清臉上神色,只聽一句冰冷的話語:“用不着你費心,你快些離去。我身爲族中神女,夜深人靜留你一個毫、不、相、乾的人在這,有損我族清譽。”“毫不相干”四字說得一字一頓,沉重刺耳。
二人雖是隻說了幾句,中間卻含了無限的感傷。櫻夢說完,轉身而來,盈盈的蓮步越走越重,身上也越來越是冰冷。櫻夢一步一步地走近,溟楓卻覺兩人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櫻夢走過溟楓身側時,低着頭在溟楓耳畔冷冷地說了句:“快滾!”溟楓周身穴道經脈彷彿都被點住,眼前忽然出現一片無盡的煙波,遠方煙波裡盈盈立着一人,是櫻夢,不,溟楓深知她已不是那時與己比法鬥訣的櫻夢了。這一瞬間不過片刻,溟楓已覺過了滄海桑田。回過神來,櫻夢已經走進內屋。溟楓嘆了一嘆,仰頭望月,只見寒月無情正冷冷地笑他自作多情。溟楓閃身一轉,身影閃入屋外的夜色之中。
櫻夢靈力展開,已覺溟楓離去,緩步走入自己的香閨之中。櫻夢癡坐在牀上,屋內紅燭通燒,映在她的臉上,更是美豔的不可方物。櫻夢忽覺嘴邊一鹹,原來滴滴晶瑩的淚水已經涌出眼眶,櫻夢從懷中取出絲帕拭乾淚水,咬牙道:“櫻夢,你別哭。是他害你無依無靠,是他害你家破人亡。是他!都是他!”話雖如此,淚水卻越流越多,櫻夢狠狠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自言自語地道:“別再想他,我要快些睡了,睡着了便不想他了!”說着櫻夢枕在棉枕之上,未消片刻,便沉沉地睡去。
夢中櫻夢看到,在萬里層雲之下一俊逸的少年拉着一絕色少女御風疾飛,少年神采飛揚,少女豔麗無雙,正是溟楓與虞翎,櫻夢只覺芳心痛的仿被絞碎一般。忽的景色一轉,櫻夢形單影支地立在月色之下,四周梧桐寂寞,竹木孤零。她似乎已被世間遺棄,眼前不遠之處一人背對自己正遠遠離去,背影像極了溟楓,櫻夢拼了命地伸手去抓、去拉,那背影卻是越行越遠,怎麼也抓不到,自己拼了命地呼喊,那背影只是充耳不聞,終於那背影消失在遠處的盡頭。
櫻夢又哭又喊,芳心痛的絞在了一起。忽覺一陣陣冰冷氣浪從懷中傳來,冷的櫻夢痛入骨髓,脣齒顫抖不停,裹起身子,瑟瑟發抖,口中想叫喊卻是半句也擠不出來。更痛的是他已經遠去,不再回來了,永遠不再回來了。櫻夢心覺已經離死不遠,索性任那道寒意損傷自己,道:“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忽的場景一轉,眼前一片朝陽勝景,金燦燦的陽光下他正對着自己微笑,他緩緩走了過來,探手拉起自己的手貼在他的臉畔,輕輕地對自己說:“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一股溫暖的氣息從手間傳入,將她冰冷的芳心裹住,慢慢融化那股冰冷。櫻夢甜甜地笑了,帶着這股溫暖在脫出了塵世。
一覺醒來,櫻夢又一次發現自己哭溼了枕頭,在心底不禁嘲笑自己的無能,道:“櫻夢啊櫻夢,你真是。。。”話音未盡,只見一顆碩大的靈芝正躺在枕畔。
第十一章 逝水荏光 萬般情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