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楓慌忙退開一步,道:“姐姐恩情,溟楓承受不起。”虞翎先是一怔,黯然道:“你覺得姐姐不好麼?”溟楓連忙擺手,急道:“姐姐與我萍水相逢,不過數面之緣,卻能爲我捨生忘死,姐姐待溟楓實在太好了。”虞翎秒目裡淚光閃動,道:“那爲什麼?”溟楓心頭大痛,不敢對視道:“溟楓配不起。”
虞翎神色暗淡,眼中幾欲滴出淚來,幽幽一嘆,道:“我自小從肩負起我界生靈的盛衰,責任重大,所以我在他人面前立威示強,我真正的樣子又有幾人知道?我只有和你單獨相處的時候,纔敢表現出自己少女的天性。”溟楓一驚慌忙道:“姐姐錯愛了。”虞翎輕嘆一聲,又道:“自小我便在夢中,與一人相遇,與一人相識,與一人相知。你夢中的那人是我,我夢中的那人是你。”
溟楓往日不羈的風采全然不在,在虞翎面前,溟楓竟有不知所措,不知所言的感覺,腦中一片凌亂,只能想到什麼便說什麼。道:“我又何嘗不喜歡你?從夢中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知道你是與我相守一生的人。”
虞翎會心一笑,柔荑握住溟楓的手。溟楓慌忙抽出手來,道:“姐姐,我始終還是配不上你。”虞翎螓首微擡,看着溟楓輕聲嘆道:“弱水三千讀取一瓢飲,紅塵十萬只戀一魂香。”溟楓一愣,半響說不出話。虞翎上前一步,倚在溟楓身上,幽幽道:“你不便多想,只要你喜歡姐姐,姐姐也喜歡你。縱是你不喜歡姐姐了,姐姐依舊會喜歡着你的。”
此刻香體滿懷,陣陣馥郁馨香轉入鼻中。溟楓手心冷汗直出,自打出了崑崙以來,大戰數場,卻沒有一次讓溟楓如此的慌亂。溟楓腦中思緒萬千,剛想張開口說話,卻不料虞翎櫻脣貼了上來。溟楓只感一陣頭暈目眩,脣齒之間,忽被一物撬開,香津暗渡,水**融,虞翎身上似蘭似轆的甜香縈繞在鼻間,身體仿似要融化開來。
良久,兩脣分離,只見虞翎嬌嫣勝花,媚眼如絲,朱脣滴水,美豔絕倫。溟楓忍不住心間一蕩,晃過神來,忙道:“姐姐,我又對不住你了。”虞翎玉臂環在溟楓肩頭,幽幽道:“誰會怪你呢。”溟楓心中亂如結麻,不敢看向虞翎的眼睛,轉頭環視,忽的記起道:“姐姐,我們正在這補天爐內呢。”
虞翎聞言收起柔情蜜意,環顧四周,只見兩人所處之地一丈見方,周圍卻是毫無天火,感受不到任何的灼熱。頭頂一丈之處天火通燒,天火之上一光陸琉璃的光層法陣罩在上邊。虞翎在溟楓耳邊輕輕說道:“我們進來的時候,天火如此,我們怎麼絲毫未傷?這裡可是能再出去?”溟楓只感耳邊**如麻,慌忙定住心神道:“我們如何避過這爐中天火,我卻是不知。不過依我看這頂口結界乃是居兩儀道法而設,若是不明其理,想要出去難於登天。”
虞翎心中不知是甜是苦,道:“便是出不去,只要你在這陪着姐姐,姐姐也歡喜的緊。”溟楓忙道:“姐姐放心,我雖沒掌兩儀之道的真意,但也算是初窺門徑,這還難不倒我的。”虞翎幽幽一嘆,不止是喜是憂,美目卻是半點也沒離開溟楓。
忽聽逆龍道:“主上,你且低頭看一看。”溟楓依言低頭相望“咦”了一聲,道:“姐姐,你看!”只見地上密密麻麻地刻滿許多蛇形文字,溟楓凝神看去,說的是:“昊天兩儀,天地法先。我無天尤存,我亡地依然,且道天地無極亦是無倫。滾滾浩冥,千中百轉,萬般定數,皆是有則。命在天地,亦在於己。或聞無量,可知往間,來者有示,無盡乾坤。浩宇長存,己自永殤。”
溟楓讀罷,心中聯繫起《昊天訣》,不禁欣喜若狂,道:“姐姐,這是《昊天訣》的兩儀之道的精義所在,師父教我的《昊天訣》唯獨缺了兩儀與混沌之道,未想這兩儀之道的精義竟是刻在這補天爐中。”虞翎芳心微顫,道:“你說你師父曾教與你《昊天訣》?”溟楓點了點頭,道:“不錯,師父說讓我參悟這法訣,日後修爲必能竟進。”
虞翎幽幽道:“你可知這《昊天訣》的來歷?”溟楓思索半響道:“這我就不知了。”虞翎粉雕玉合的臉上閃現出虔誠之色,道:“我界祖先本是上古的女媧,我輩之人皆是奉若神明,相傳女媧祖先的兄長伏羲上神一生參悟,終得天道玄機,後把心的所悟寫在一書之上。這便是《昊天訣》了。連你我彈奏的《鳳泯》相傳也是伏羲上神與女媧先祖一同創出來的。”溟楓聽說如此,心中大震,忖道:師父教我的竟是如此厲害的神法!虞翎又道:“祖上曾說這補天爐藏了了個驚天秘密,難道就是這些文字麼?”溟楓想了一想,道:“或許是的。我們好好地看一看吧。”當下兩人一起仔細觀摩爐上文字。
時光飛逝,已是過了十日,這十日裡,溟楓虞翎專心參解補天爐上文字,雖不名之處極多,卻也所悟甚多。
這日清晨,晨光未滿,林間流光閃爍。一個雪山紅裙的少女步履低沉地穿過樹林,來到兩儀祭臺。這少女正是櫻夢,這時櫻夢臂上戴孝,面容愁苦,美目裡的憂愁流散出去,竟是把周圍變得迷濛起來。櫻夢攜着一竹籃,緩步走上祭臺。櫻夢走了幾步,定了一定,道:“溟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今天取了你最喜歡的酒來。希望你能喝上一點,從此我們恩斷義絕。”聲雖不大,卻是決絕,傳遍四野。
“渾小子,外頭的小妮子,對你真是情深義重呢。”虞翎低聲在溟楓耳畔說道。溟楓俊臉募地一紅,道:“姐姐切莫胡說。”虞翎微微一笑,不再理會。櫻夢又道:“你曾救我父親,後我父亦是死在你手,如今你生死不明,我也不想和你在做糾纏,我們之間只是幻夢一場,再不相識,你我兩相不欠,從此兩清。”
溟楓心頭猛震,展開靈力,透過補天爐看去,只見櫻夢孤身而立,說不出的淒涼傷感。櫻夢話音剛落,忽覺胸中氣息翻滾,一股寒意急涌而來,登時全身冰冷難耐,嚶嚀一聲,倒了下來,口中輕咳不止,秀髮上蒙上了一層冰晶。溟楓忖道:糟了,她體內的冰凝真氣反噬,我身上火靈真氣又灌入其中,我怕她會支持不住。
溟楓慌忙起身,道:“姐姐,我要出去了,我要去救她。”虞翎“呀”了一聲,道:“我們此刻依然不明補天爐法陣的精義,貿然闖出去,恐怕有死無生。”溟楓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若是不出去,我怕櫻夢撐不下去了。”虞翎心頭一痛,道:“她已與你恩斷義絕,她便是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你若是死了,姐姐怎麼活下去。”溟楓心中雜亂,怔了半響,終於開口道:“我就是不能眼睜睜地看她這樣死了,姐姐,我若是死了,那是我對你不起。”虞翎聞言,身子一軟,癱了下來,在也說不出話來。
說罷,溟楓身形乍起,逆龍刃應聲出鞘,溟楓全身真氣注入劍中,劍尖光寒一閃,迎着爐中天火衝上。“鏘”的一聲,逆龍刃劍尖刺在法陣上,巨力反噬而來,逆龍刃近乎折斷。溟楓手頭一震,逆龍刃被彈震開來。溟楓大喝一聲,雙掌真氣衝出,“恍”的一聲,雙掌抵了在法陣之上。但見爐內天火狂亂,瞬息便至,已把溟楓吞入火中。
虞翎心急如焚,沖天而起,手中捻起靈笛,真氣注入笛中,笛上立時傳出聲來。神至聲隨,真氣隨着笛聲無所不至,瞬間便把包圍溟楓的爐火驅開。虞翎身形閃到溟楓身側,道:“快喚出你的幻泯琴。與我的玄籟笛合奏。”溟楓不敢多想,依言喚出幻泯,手中靈力注入,撥轉不絕之中,琴音立時從琴上傳出。琴笛合響,音如天籟空聲,昭然幻化。溟楓腦中又是轉過了萬萬千千的畫面,熟悉而又陌生,真實而又虛幻。忽的周身泛起一道道白光,星星點點,胸中一股舒坦的靈力轉過,流入手中,又傳進琴裡,化在琴音之中。聲響良久,法陣先是神光爆現,後來光芒緩緩暗淡下來,最後消失不見。
溟楓心中一喜,道:“多謝姐姐!”說着加快身法,衝了上去。忽然間無數道赤紅火光從四周朝着溟楓襲來。虞翎驚呼道:“小心!”溟楓反應不及,無數天火直直打在溟楓身上,烈火流竄,無所不入,瞬間便全都鑽入溟楓體內。溟楓體內如千蟲齊噬,大叫一聲,身子翻滾衝上破爐而出,空中翻了數翻,栽倒在兩儀祭臺之上。虞翎心中大急,沖天而起,轉瞬便衝出補天爐。看到溟楓栽倒地上,心中只感無比的疼痛。
身形落定後,虞翎快步來到溟楓身旁。只見溟楓周身火光纏繞,身上炙熱無比,仿若浴火而生的鳳凰神鳥。虞翎急忙叫了數聲溟楓的名字,眼中玉淚盈盈,聲音帶着極重的哭腔“不行!我要救他!”說着,虞翎將真氣緩緩注入溟楓體內。良久,溟楓緩緩睜開眼睛,對着虞翎微微一笑,道:“我不礙事的。”
溟楓掙扎着支起身子,爬到櫻夢的身旁。此時櫻夢周身被寒冰所裹,朱脣微微顫動,秀顏被凍得鐵青,已如將謝寒梅奄奄一息。溟楓奮力喊了幾聲櫻夢的名字,卻不見櫻夢迴話。心中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笑寒,往日把酒言歡的場景猶在眼前,無限愧疚從心中升起,咬牙道:“櫻夢,我定要救你!我要救你!無論如何,便是我死了,我都要救你!”腦中閃現無數《神農經》的秘方,卻無一樣有用。
溟楓心中雜亂,也不知是何滋味。絲絲晨光將櫻夢罩住,身上的寒冰在光照之下顯得晶瑩透澈,更顯得櫻夢可憐楚楚。虞翎神色顯得十分悽婉,雪頸顯得無比的白。虞翎心道:楓弟,你爲何對她如此的好。若是姐姐受了傷,你可會這般地對姐姐。虞翎嘆了一嘆,道:“我有辦法。你的幻泯琴,與我的手中的玄籟笛正是當年伏羲女媧所用之物,幻泯琴代表天,玄籟笛代表地。這便是乾坤,二者同時施法,便是使出了兩儀的真意,所以剛纔才能破去法陣。或許我們琴笛合奏,可以救她一命。”
溟楓一驚,眼光裡充滿着詫異,一滴眼淚劃過俊逸的面龐,一字一句地道:“那相處十多日,你爲何不說?爲何要瞞着我。”虞翎臉色間閃過一層憂傷,一抹璀璨的晨光散下,將她絕美的映的如瑪瑙一般明豔,眉目間卻滿是哀傷與無奈。
一陣叫聲傳來,虞翎轉目望去。只見遠方一羣海鷗緩緩飛來,身影落落,不知飛向何方。
第十章 雲煙過往 兩儀爐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