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塵與放勳二人在望淮樓暢飲,不覺已到正午。此時忽見一華衫公子,領着一羣道士上樓來。那華衫公子剛一坐下,便瞥見坐在不遠處的放勳。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走了過來,笑道:“原來是放勳皇子。卻不知皇子到此所謂何事?”在旁衆人聞言紛紛大驚失色,想不到這放勳竟是皇子。放勳微微笑道:“陛下命我前來昭靈一觀百花仙會盛況。也瞻仰崑崙仙人的仙姿!不想在這遇到天遙兄。”天遙哈哈笑道:“好說好說。我奉義父差遣,來這昭靈也是爲睹這百花仙會的盛況。”
二人交談正歡,溪塵卻不理會,徑自喝酒,絲毫不爲所動。天遙對着溪塵笑道:“敢問這位兄臺如何稱呼?”溪塵道:“叫我溪塵。”天遙笑道:“看放勳皇子對兄臺如此的敬重,想來兄臺必定是家門顯赫了?”溪塵有些不耐煩,冷冷道:“我是江湖浪子,一個無足掛齒的無名小徒。”天遙故作恍然之態,“哦”了一聲,道:“那倒是奇怪的很哪,爲何放勳皇子對兄臺如此敬重。兄臺聽到放勳皇子的身份的時候,也絲毫不爲所動。兄臺莫不是不出世的高人?”溪塵蹙眉道:“你煩是不煩!問這問那,還讓不讓我喝酒了?”天遙一怔,打了個哈哈道:“哈哈,我也是無禮,還請兄臺見諒。”溪塵提起酒壺,徑自站了起來,將要下樓去。與天遙一同而來的其中一個道士冷笑道:“好狂傲的人!天遙兄以禮相待,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你真當這世間你便是第一了麼?”
溪塵尋目望去,但見說話的原來是一位面目俊朗、星眸劍眉的俊氣道士。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與溟楓在天玄殿交過手的明俊。溪塵冷道:“我處事卻要你來管我麼?我沒興趣與你們糾纏。告辭了!”說着溪塵拱手之後,便大步流星向樓下走去。“且慢!”明俊閃過身影,凝立在溪塵面前,道:“你這般的狂傲,且先向天遙兄賠個不是。”溪塵冷笑道:“我若是不依呢?”明俊朗聲大笑,道:“剛纔我打聽過了,你這般無真才實學的江湖騙子。騙騙他人還行,想騙我等卻是妄想!”放勳忙道:“溪塵兄並非江湖術士。乃是有真才實學的能人。”溪塵哈哈笑道:“我早說了‘世上無用是讀書,文章當世不值錢’。”溪塵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冷冷道:“我懶得與你解釋這麼多!你說我是江湖騙子也好,說我是能人也罷。你倒是讓不讓開!”明俊厲聲道:“不讓又如何?我堂堂玉虛門人,難道會怕你一個江湖術士?”
溪塵猛然間一腳踹來,身影急衝上前,運氣凝於指鋒之上,直逼明俊而來。明俊哈哈笑道:“要動手?正合我意!”說話間,明俊掌風迎了上去。兩人掌風指鋒交纏在一起,轉瞬間便拆了數十招。明俊哈哈笑道:“沒想到,這區區江湖騙子也會這般的本事!”溪塵道:“玉虛門人果然也名不虛傳!”二人皆感對方本領了得,漸漸使上真力。一時之間,二人纏鬥所到之處,桌椅盡碎,震得風聲呼呼作響。明俊道:“此處比試,有恐傷及無辜。你敢不敢與我到別處比試?”溪塵朗聲道:“怎麼不敢!你說去哪!”二人各自撤開一步,怒目相視之間,氣氛彷彿已經凝滯。明俊指着樓外平靜的淮河,道:“敢不敢與我,在河上激戰?”溪塵“哼”一聲,道:“你去得,我便去得!”“好!”明俊大喝一聲,飛身縱下,在空中翻轉數下,腳尖點在淮河面上,竟停在上頭。此時下方百姓看到一道人從天而降,皆是高聲喝彩。溪塵嘴角冷笑,道:“如此而已!難不住我!”說着,溪塵縱身一躍,飛步踏上河邊柳樹樹梢,一個翻轉之後,竟和明俊一般腳尖踏在了淮河面上,凝立在空中。兩人眼中一動不動,互相凝望着對方。一場大戰在即,和風徐徐地吹拂着岸邊的楊柳,忽見明俊緩緩閉上眼睛,溪塵微微一笑跟着也閉上了眼睛。
“你快看!那兩人當真有趣得緊,他們都停在河上呢。”冷香然與溟楓共騎一騎,此時已到望淮樓下,看到二人相持,便覺好玩忍不住與溟楓說了。溟楓望到其中一人乃是溪塵,不知所謂何事,再看對方一幅修仙道人的打扮,心中微顫:是他?不知他與溪塵兄結了什麼事,卻要如此?當下便凝神望向淮河之上。周圍路人看到一絕麗女子突然出現,紛紛轉目望來,又看看了冷香然身旁的溟楓,都不禁竊竊私語起來。冷香然面色暈紅,拉着溟楓道:“喂,他們在看着我們呢。”溟楓“嗯”一聲,道:“什麼事?”冷香然“呸”了一聲,臉上微紅,嗔道:“你沒看到路旁的行人都在看我們麼?”溟楓自顧自地道:“溪塵兄與那人在以意念拼鬥,且不知溪塵兄可否佔優?”冷香然貼到溟楓耳旁,嗔罵道:“喂!和你說話呢。你還不害臊,一直和人家坐在一起。”溟楓心中被冷香然擾得心神不寧,縱身從踏雲駒上飛起,落在一旁。冷香然低聲罵道:“誰叫你走開啦!我只是想叫你扶我下馬。你與我坐在一塊,我倒是高興的緊!你怎麼這都看不出來!你這個傻子!”
溟楓哪有心思去理會冷香然,凝神向淮河的二人望去。忽見兩人凝立處旁的淮河水仿如被煮沸了一般,在“滋滋”聲中翻滾。溟楓低聲道:“二人用的都是‘心魄歸靈訣’在比鬥?”此訣乃是崑崙山上,修道之人以心神作器互相比試的法訣。溟楓忖道:溪塵兄莫不也是崑崙山上修道之人?
就在溟楓思索之際,忽見二人雙瞳同時打開,兩人在電閃雷鳴之間便纏鬥在了一起。明俊朗聲道:“沒想到竟是遇上了玉珠門人。”溪塵道:“什麼玉珠不玉珠。幹我屁事!”明俊怒道:“尊師重道之理都不知道!想來你必定是玉珠棄徒!”溪塵罵道:“這不需你管我!看招!”說着,溪塵指鋒斜刺裡,如流星一般破閃而來。明俊毫不示弱,掌風呼嘯,迎了上去。此時針尖對麥芒,兩人都覺手上一麻,均向後退開數步。明俊大笑道:“沒想到對付你。還需用掌門祖師的三真劍法!”溪塵眼神微微凝注,道:“我倒是要領教一下,你的三真劍法!”
明俊朗聲長笑,向着西邊拱手道:“掌門祖師,我且以您所授劍法殺殺這小子的銳氣!”明俊鼓舞衣袖,背上長劍應聲出鞘,劍光揮閃的一剎那,劍影化成三道凌厲劍氣,割開江面奔着溪塵而來。河邊民衆看到明俊忽展如此的通天劍訣,紛紛高聲叫好。溪塵忽覺眼前氣息一滯,以指作劍,劍氣繞之而生,信手之間劈開河面。“鏘!”的一聲,兩道劍氣撞在一起,白光閃現處,忽見明俊手握長劍,急襲而來,轉瞬便至溪塵眼前。明俊手中長劍仿如驚天霹靂,朝着溪塵直劈下來。溪塵心神大顫,斜刺裡閃過身影,避開明俊這一句。明俊這一句當真驚天動地,竟將淮河河面劈開了兩道數丈高的翻天大浪。劍鋒所帶,也削下溪塵鬢間的幾縷頭髮。溪塵心中忖道:好個玉虛門人,當真名不虛傳!手中在腰間一拉,忽見銀光閃現,溪塵手中已握上一劍。溪塵揮舞手中長劍,向着明俊沖天斬去。明俊心下大喜:竟是遇上了劍聖傳人!眉宇間閃過一絲興奮,手中長劍迎了上去。“鏘!”的一聲巨響,忽見火光銀電閃現之處,溪塵狂放不羈的神采,明俊自信無畏的臉龐,在這瞬間一閃而過。兩人各自向後退開。明俊朗聲道:“劍聖高徒果然不同凡響!佩服佩服!”溪塵拱手道:“玉虛門人果然驚世駭俗!”兩人在這比鬥之間,竟是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但見二人互相攙扶,飛身落在江岸之上。此時放勳、天遙二人早已等了多時,看兩人化解誤會,自也高興,便迎了上去。明俊攙着溪塵的手,道:“不知溪塵兄爲何離開玉珠峰?”溪塵微微一嘆,道:“我自喜歡浪跡天涯,四海爲家。不想受門規約束罷了。”放勳揚眉道:“原來溪塵兄是玉珠門人,怪不得器宇軒昂、談吐不凡。”溪塵擺了擺手,道:“我受不得門規約束,早已破門而出。現下已不是玉珠門人了。”忽聽一人朗聲長笑而來,那人道:“溪塵兄,倒也是閒雲野鶴,喜歡自由自在。”那人正是溟楓。溪塵笑道:“也不盡然,我本來學了一身本領,終是覺得要爲天下做些大事。不想師父卻說‘世上無用是讀書,文章當世不值錢’,好好修仙纔是正途。我生性張狂,不信師父所言,自行下山。倒也是過的逍遙快活,一身本領,懲奸除惡,快意恩仇,倒也十分暢快。只想憑着我一身熱血,滿腔抱負,便能救蒼生、治天下。”說到此處,溪塵眉宇間那超然的神采頓時消失,蒙上了一層迷濛的感傷。又聽溪塵道:“可惜!這天下之君竟是如此的不堪!”此語一出,登時間周圍人全都感振聾發聵,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想這溪塵竟狂放到敢當衆辱罵當世之君。
一時間氣氛凝滯起來,誰也沒有多說一語。溪塵剛想再說,忽聽冷香然道:“你這個人倒是大膽得很!”衆人循聲望去,都不住被冷香然的絕世容光所懾,天遙一時不覺竟看癡了。冷香然秀眉微蹙,罵道:“你們看什麼!”溟楓懶得理會,徑自走到溪塵旁邊,道:“溪塵兄方纔一語倒是足以驚天動地!不知你爲何這般說?”
“不錯!我也想知道!”忽聽一聲婉轉的輕音,忽見一名白衫少女從天而降。溟楓循聲望去,看清她面容時忍不住,脫口而出道:“馥婉!”
第三章 文章當世不值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