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泰皇帝遇刺!
李修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不敢置信的愣住了。
這是在大唐腹地,守衛最嚴密的長安城啊,作爲大唐之主的弘泰皇帝能在長安城內遇刺?這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然而,寧靜的夜空中隱隱傳來的喊殺聲,卻不由得他不相信這是一個奇蹟發生的夜晚。
陛下遇刺,這等大事發生在弘泰皇帝爲他賀喜後回宮的路上,即便沈家暗中有着大唐第一世家之稱,憑藉着百餘年的底蘊,或許不會有滅族之災,但也會面臨傷筋動骨的窘境。
剛剛還溫香軟玉在懷,轉眼間就要面臨破家滅門之危,一時間,李修有些慌神了。
不止李修,安寧也慌了神,顧不得裸露在空氣中的酥胸,一雙秀目直盯着報信的鶯兒,惶恐的聲音帶着讓人憐惜的顫抖。
“我父皇他……。”
鶯兒看向李修,李修心中焦急,語氣中難免帶着幾分不愉。
“問你話呢,還不快說。“
“小婢不清楚。”鶯兒垂下頭,顫抖的道:“只是聽府裡的家丁說,陛下正被家裡的守衛保護着,好像往皇城方向去了。“
“陛下無恙?”
“小婢不知。”
李修眉頭緊皺,彷彿能擠出水來。略微思索,掀開大被,邊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服,邊安慰着安寧。
“你別慌,陛下身邊侍衛衆多,想來不會出什麼不忍言之事。你且安下心來,我先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安寧這時也顧不得渾身赤裸,拽過牀頭的衣衫,忙亂的開始往身上套。
安寧和李修不一樣,錦衣玉食多年,穿衣戴帽都有着侍女伺候,眼前只有李修一人,新娘子出嫁的釵鈿禮衣又是繁雜無比,越是着急就越是忙亂。眼看着中衣都被安寧套在罩衣之外了。
李修穿好衣衫,回過頭來正看到安寧焦急的眼淚奪目而出的一幕,忙伸手幫安寧打理衣衫。
“別急,別慌,有我在呢。”
仔細的將安寧的衣衫扣好,擦去她眼角滴下的來華,李修掌心的溫暖舒緩着安寧的慌亂。
夫妻同體,一瞬間,安寧感受到這句話的深意。
弘泰皇帝遇刺,沈家已經亂成了一團,兩人牽着手來到定國公府,看到的就是下人來回奔跑,慌亂的樣子。
踹開幾位擋路的沈家家丁,李修擰着眉走出了定國公府大敞四開的正門。
長安城已經戒嚴了,坊門緊閉,長安縣的捕快武侯手中的長刀出鞘,一邊怒喝着百姓不許出門,一邊嚴查街面上行走的行人。感覺上稍有不對,立刻就是一頓刀鞘抽過來,緊接着鐵鏈加身。
李修牽着安寧的手指,擡步剛剛走下定國公府門前的石階,一位擎刀在手的武侯就迎了上來。
“長安城戒嚴,任何人不得出門,還不趕緊回去。”
看着李修是從國公府走出來的,武侯的吆喝聲少了幾分強橫,多了幾分人味。李修剛想開口斥責,遠遠的一陣若有若無的馬蹄聲被夜風裹挾着,傳到李修的耳中。側耳傾聽,不僅是馬蹄聲,還有着整齊劃一的牛皮軍靴踩踏在地面的聲音。
聲音越發的明顯,腳下厚實的土地似乎也開始湊着熱鬧,震動傳來,激起長街上點點灰塵在夜風中開始打轉。
“玄甲精騎進城了?”李修自言自語的
道。
安寧拉着李修的大手,十指相扣,感受着帶着兩人掌心的潮溼,“好像不止是玄甲精騎,京師大營的十六衛似乎也進城了。”
羽林軍十六衛,輪番駐守皇城的只有三位,剩下的十三衛都駐守在長安城外。若真是京師大營的羽林軍十六衛全數進城,加上玄甲精騎,那就有五萬多兵馬進入長安城。別說刺殺,就是平叛都夠了。
李修心中一鬆,拉着安寧的大手一緊,道:“走,我們去皇宮。”
“不行!”李修剛走一步,武侯大喊着,拎着鋼刀一步竄到李修面前,大聲高呼:“京城戒嚴,任何人不得擅動。”
武侯口中的刺耳尖銳的哨子聲猛然想起,不遠處的兵丁衙役開始向着李修靠攏過來。
和這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說不清楚,面對這鋼刀,李修退了一步,微微皺眉,俯首在安寧的耳邊,道:“你的公主儀仗在府裡吧。”
安寧點點頭,瞬間明白了李修的意思。這些兵丁或許敢阻擋不相干的上街,卻一定不敢阻擋三生六部九卿這些主官,或許李修擺開官位,以暗察司郎中的身份,這些人也未必敢阻攔。
憑藉着官位,李修或許能進入皇城,卻一定進不了皇宮。恐怕李修認識的人裡面,除了柳夫子,連定國公沈彥都算在內,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都未必能走進皇宮的承天門內。
但是,無論是誰,無論弘泰皇帝是生死是,都沒有人有理由阻止安寧公主的鑾駕。
在這個緊張時刻,沒有比當朝唯一公主的儀仗更好的通行證了。
安寧也想到這點,恰巧定國公府大管家沈新鐸出現在們後,被李修拉了壯丁,短腿跑的飛快,呼喊着沈家家丁,開始準備安寧的儀仗去了。
今天是李修和安寧的大喜日子,安寧就是坐着花轎,擺着公主儀仗來到的李修面前。從今天起,李修是家就是公主府,安寧身邊的宮女內侍當然也跟着過來了,成套的儀仗就停在李家後宅。
很短的時間,公主鑾駕儀仗開始在定國公府門前擺開。武侯兵丁看着一字長蛇擺開的儀仗,急忙退到一旁。
前路通暢,李修也無暇跟這些小人計較什麼,登上車駕,自己充當着御者,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奔向皇宮。
天子遇刺,長安城戒嚴。但怎麼戒嚴,也戒嚴不到當今公主頭上。安寧和李修並肩坐在馬車車轅上,將絕世的容顏展露在衆人眼中,打消了衆人關於冒名頂替的咕嚕,一行人順利的來到朱雀門前。
朱雀門前已經被十六衛的軍卒堆滿了。按說天子遇刺,作爲親軍的十六衛來到皇宮護駕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看着上萬官軍面向皇宮的方向站立,李修感到十分的怪異。
夜色中,有些嗆人的松油味道瀰漫在半空,燈油火把照亮了天空,黑壓壓的人羣擠在一起,面朝皇宮的方向,怎麼看都不是在守衛皇宮,反倒給人一種在包圍皇宮的感覺。
安寧的車駕緩緩前行,藉着火把的光亮,李修發現兵卒們臉上那種不太自然表情,這讓李修心中的疑惑愈發的深刻。
還有着三五十丈的距離,就走進了兵丁人羣,李修長了個心眼,擡手裝作無意打落了車轅上的馬燈,趁着周圍落入黑暗的一刻,伸手一拉安寧,兩人從長長的鑾駕車隊中跳了下來。
藉着漆黑的夜色,李修拉扯着安寧躲進了太常寺官衙牆角的陰影中。
“怎麼了?”安寧不解的看向李修,她心中更加着急見到弘泰皇帝。
“有些不對,等等看看。”
李修示意安寧注意前行的儀仗。
沒有人知道李修和安寧已經從儀仗上消失,久經訓練的拉車御馬根本不需要御者的駕馭,沒了李修這個不合格的馬伕,它們還在不緊不慢的向前拉着空無一人的馬車。
儀仗來到兵卒面前,兵卒散開,留出一個足以讓儀仗前行的空隙。長長的儀仗一步未停,在李修和安寧眼中緩緩的走進了承天門。
承天門隔開了皇宮和皇城兩個不同的世界。安寧的儀仗走進了皇宮,安寧本人卻還留宮外。
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依仗很順利的進入了皇宮,安寧心中有些不滿,一拉李修,就要走出陰影。
李修單臂一用力,安寧跌進了李修懷抱。
“什麼也沒發生,你擔心什麼?”安寧爬在李修懷中,帶着幾分不愉的道。
“就是什麼都沒發生,纔不對呢。”李修皺着眉,凝視着那寧那雙透漏着焦急的美目,輕聲道:“往日你回宮,總要有人問幾句,覈實一下你的身份吧。今日陛下遇刺,這麼大的事發生,卻沒人詢問查驗,就讓你的鑾駕順利進宮了。你想想,這正常嗎?”
安寧也感覺道不對,點頭道:“是有些不正常。可是……。”
“別急。”李修安撫這安寧,四下打量了一下,悄聲道:“進皇宮也不難。這個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太極宮了,我們從東宮進去,走通訓門進太極宮。”
東宮是太子的宮殿,現在的大唐太子年紀很小,東宮龐大的宮殿羣還沒利用上,整個東宮算不上荒蕪,卻一定沒人會注意。
李修的打算很好,東宮的侍衛都進了太極宮,緊閉的大門裡只有兩個內侍在看門。安寧的面孔就是最好的通行證。兩個內侍問都沒問,就將安寧放進了宮中。
走嘉福門進東宮,過重明門、右永福門,再穿過通訓門,李修和安寧兩人順利的走進了皇宮。
皇宮內的氣氛開始緊張了起來,安寧公主這張臉還勉強好用,連斥責帶吆喝的,勉強讓皇宮守衛讓開了道路,卻跟在兩人身後。兩人來到太極殿前寬闊的廣場時,身後已經跟着幾十位尾巴了。
太極殿前燈火通明。距離有些遠,李修看不清弘泰皇帝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身赭黃龍袍的弘泰皇帝高高的站在太極殿前的御階之上,被黑壓壓的羽林軍兵丁圍在當中。
李修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卻在瞬間被弘泰皇帝安然無恙的欣喜所代替。
弘泰皇帝安好無恙!
李修和安寧齊齊鬆了一口氣。
“父皇!”
弘泰皇帝順着安寧帶着驚喜的高呼看了過來,沒有任何表示。
見到弘泰皇帝安然無恙,安寧憋着得心氣瞬間散去,腳下一軟,斜靠在李修肩頭。李修扶着半身無力的安寧在兵丁讓開的去路中緩步前行。
剛走到一半,李修目光無意中掃過兵丁,心中卻是一驚。
再定睛細看,這份震驚瞬間擴散全身,他的腳下在這一瞬也有了踩棉花的感覺。
因爲圍在弘泰皇帝身邊的羽林軍兵丁不是在保護着弘泰皇帝,而是分成了兩方,刀槍出鞘,相隔不足一丈的以武力對峙。
這是什麼情況?
有人造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