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正堂擺開四張大圓桌,不僅是李修,陳承也作爲上賓,坐上了首位。今天的主角就是李修和陳承,定國公安心作爲配角陪襯。
定國公一家人都在桌上,陳承算是借了李修的光,能夠在大唐吏部尚書家裡作爲主賓吃這一頓飯,不知道會對他未來的仕途帶來多大的好處。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修的肚子委屈了三天,只顧着撫平冤屈的肚子,卻沒注意到沈彥隱藏微笑背後的陰霾。
不僅是定國公用酒席犒勞了李修爲會試做出的努力,柳夫子也特意置辦酒菜,犒勞了李修一頓。酒席上李修問起禪堂最近的動態,他關心的是韋家的情況,柳夫子搖着頭,直說風平浪靜。
或許這風平浪靜就是狂風驟雨的前兆,大抵一切事情都要得等會試成績出來時才能見到分曉。
等待朝廷張榜公佈會試成績的時間,對於李修來說是無聊的,在陳承看來卻是很有意思的。
三萬緡不會白花。陳承一直堅信這點。相比李修的心事重重,陳承就要舒心很多。每日了四處聯繫士子,相互拜訪,整日裡花天酒地的呼朋喚友。暫住在大唐吏部尚書府中,讓每個和他交往的士子都高看他幾分。
沈彥沒有阻止陳承變相的藉着定國公府名聲招搖,僅僅是笑笑,就隨陳承去了。李修勸過陳承一回,這位已經開始以新榜進士自居的陳二少卻沒太聽得去。李修也同樣隨他去了。
當然,陳承的得意忘形還是有底線的。對買到考題一事,除了李修,沒有和任何人說,包括整日裡笑眯眯不知道在琢磨什麼陰謀的沈彥。
等待的日子泛善可陳,朝堂上也沒什麼大動靜。只是禮部尚書郭澱忠又一次遞交奏摺,好是老生常談,奏請弘泰陛下恢復尚書令的職位。這是第五次了。
朝頂對會試的重視,讓會試的成績很快就出來的。在李修的無所事事中,在陳承的花天酒地中,張榜公佈會試成績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李修和陳承兩人就等在了定國公府的正堂裡,恰巧這日還是定國公的休沐之日,沈彥沒有出門,而是在正堂裡陪着兩位等待成績的士子。
一大早開始,陳承就十分失常。臉上一會是興奮的紅色,一會是頹敗的慘白。他的忐忑不安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
李修相比起來,就要好得多。只是沉着臉不說話。其實她的心裡要比陳承還要緊張。即便他認爲明算一科上金榜題名應當是手掐把拿的,但沒到最後張榜的時刻,他心中終究無法安穩。
“咚咚咚。”
禮部衙差報喜的鑼聲停留在定國公府前。陳承猛然起身,疾走了兩步,卻發現李修還穩穩的坐着,頓時感到有些羞臊。
“是我莽撞了。“
李修在臉上擠出幾分笑意,輕聲道:“人之常情,快去吧。肯定是來給你報喜的。“
“也有可能是你的呢?”
陳承話是這麼說,邁向大門腳步越來越急,最後已經是狂奔疾走了。
這個時間的報喜的,肯定是陳承無疑。李修臉上沒有太大的失落,在忐忑中耐心等着屬於他自己
的報喜文書。
從禮部傳出來的、大唐會試春闈的報喜文書,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進士科先報,而後是依照重要性排到各個雜科。進士科報喜是從後向前。榜尾的先報喜,第一名是最後報喜。
第一份禮部喜報傳出禮部大門之前,金榜就已經貼在皇城的朱雀門前了。
看看時間,這個時候纔是進士科金榜貼出來不久,還沒輪到明算等雜科。停在定國公府前的報喜鑼聲,只能是陳承陳二少的。
從時間上也能推斷出,陳二少在進士科金榜上的名詞不會很高,很有可能是最後幾名。
從定國公府門前一聲暴喝的“賞”,就證明了李修的推斷。
坐在正廳的李修遠遠的還能看見,定國公府的奴僕們擡着一框框銅錢跑向着門口。這些銅錢是陳承早就預備好的,一直放在定國公府的廂房。
“羨慕嗎?進士高中啊!”沈彥裝作無意的問道,目光平和彷彿不經意的打量着李修。
李修壓下心底的急躁,深吸一口氣,道:“不羨慕,不嫉妒。只是爲他高興。”
“商賈之家走出一位同進士出身。當然要好好高興一番。估計消息傳到綏縣,不說是舉縣同歡,也差不多了。”沈彥斜了李修一眼,嘆息着道:“可惜啊,堂堂沈家,卻沒有哦。”
沈彥讓李修考進士之心依舊未死,李修無奈的白了沈彥一眼,撇着嘴道:“二爺爺,你不用感嘆,侄孫這個明算考定了。”
不久,陳承拽着禮部文書如同一陣風一樣跑了進來,大叫着:“李修,我中了。我中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修笑着將友人按在椅子上,遞給他一杯茶水。
陳承一口飲盡,喘着粗氣道:“我真的中了。”
陳承根本坐不住椅子,在房內如同拉磨的驢一樣,不停的轉圈,面紅耳赤大喘粗氣,興奮的嘟囔着。
李修笑看着陳承,分享着他的喜悅。
陳承瘋癲持續了一陣子,忽然跑過來抓住李修的肩頭,嚷嚷道:“不行,我要寫封家書,告訴我爹我娘這個號消息。”
陳承說着,轉身要走,被定國公一句“且慢”叫住了。
“你的家書不忙寫。你高中進士的事情,老夫三天前就用差人給你家裡送去了。”
陳承一愣,詫異的道:“國公爺,您早就知道我中榜了?”
沈彥淡笑道:“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老夫不是白當這個吏部尚書了嗎?你也消停點,三甲最後一名,沒什麼可以驕傲的。”
陳承訕訕的坐下,可是屁股扭動顯示了他內心的興奮。
“陳二少,你的喜報上說是多少名?”李修炸了眨眼,若有所思的問道。
陳承這個時候纔想起將喜報遞給李修。李修接過來一看,三甲二十七名的字樣在喜報上清清楚楚。
“別琢磨了,老夫告訴你。”沈彥輕笑一聲,道:“今科春闈,進士科一甲的需要在殿試中由陛下欽點之外,其餘人數是早已定下的。二甲十二名,三甲二十七名,今科春闈進士科一共收錄三十九人。
你的兄弟是這三十九人裡最後一名。”
李修沒好氣的斜了定國公一眼,道:“最後一名也是同進士出身。”
沈彥怪笑一聲,再不言語,任憑李修和陳承兩位兄弟不斷的對視而笑。
沈彥早就知道科舉取士的名單了,可是爲什麼不早說呢?今科明算的金榜上,究竟有沒自己的名字呢?
李修很想問問沈彥,剛一擡頭,就看到沈彥那老臉上的怪笑,“別問老夫,問了老夫也不會告訴你。”
“那就等好了。我就不信了,這一個破明算,本少爺還能落榜!”李修冷笑着,別過臉去。看似賭氣,其實他心中越發的忐忑難耐。
金榜題名的陳承陪同李修在當代,奈何手捏着邸報,心中就像長草了一樣。他很想拿着喜報去跟近日來認識的狐朋狗友顯擺獻寶。
“行了,你去吧。看着你也鬧心。”李修笑罵,陳承卻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我還是陪你等着吧。”
李修搖頭微笑,道:“真的不用。我一會拿到喜報,就去找你共祝。”
“那,那我就先去了。”
陳承猶豫着,欲走還留。最後,在李修一頓笑罵中,屁顛顛的跑出和他近期認識的士子朋友顯擺去了。
李修心中清楚,陳承和他不一樣。他有着柳夫子爲恩師,有着沈家做後盾,天生上就比陳承在人脈上要好得多。
陳承這些天和各地士子廝混,也不完全是浪蕩,多少也有些經營人脈的心思在內。
李修作爲陳承的多年老友,只能成全他,而不會去拖他的後腿。
從太陽初升等到過午十分,街面上報喜的鑼聲已經消失,李修還是沒有等到代表着他高中的喜報。
“這是怎麼回事?”李修忐忑的心在這一刻沉靜下來,去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解和疑惑。
貢院會試的試卷,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全對。苦心多年練就的筆跡不敢說會比那些考明字的士子要好,但在明算一科上,絕對會是數一數二的。
答案全對,書寫工整,明算一科又不涉及到什麼犯忌諱的字眼,爲何高中的喜報久久不至?
李修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會落榜。在他的想法中,明算一科的頭名應當是他纔對。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李修眉頭緊隨,低頭沉思,研究的餘光不經意間發下一個人影在屋外偷偷向着屋內打量。
“馮二來,你給我進來。”
馮二來見狀,心中暗叫不好,磨磨蹭蹭的走到李修身前。
“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李修心中一肚子邪火,馮二來是撞在槍口上了。
馮二來小心翼翼的,生怕惹起李修的怒火,近乎有些唯唯諾諾的道:“小人剛剛去了朱雀門,發現……。”
馮二來側眼窺視李修,發現李修面似寒霜,急忙低頭。
“吞吞吐吐的幹什麼?你在朱雀門前看到了什麼?”
李修問的利索,卻不知心中如同打鼓一半。他已經猜出馮二來爲了討好他,偷偷的區朱雀門前看禮部張貼出來的會試榜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