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歇斯底里的嘶喊,不是聲嘶力竭的怒斥,許佔彪平淡的好似再說別人的故事。可越是平淡,越發讓人相信。
杜刺史微微一怔,追問道:“你有合憑證。”
許佔彪擡頭答道:“我偷聽過蘇魁和鄭長史談話。若非有鄭長史撐腰,我一個小小縣衙衙役,又怎麼敢在江州府內不問緣由的揍人?”
“誣陷。”鄭敬德一臉的不屑。
“找蘇魁前來問話。”杜刺史一句話,自然有衙役去執行。
許佔彪說的合情合理,在場衆人多少也信了三分。只有李修和鄭敬德心裡明白,許佔彪完全是信口開河。
鄭敬德未曾親自聯繫過蘇魁,一切安排都是經由別人之手,他纔不會犯下這等低級的錯誤。只是他很不明白,許佔彪承認毆打沈哲是他所爲,已經將自己置於鎮國公府和杜刺史雙重危險之下。又何必再立新的對手呢?
只是爲了幫助李修嗎?鄭敬德以己度人,雖然不認同許佔彪的做法,卻也不禁爲之側目。
許佔彪攬下罪責,又強行攀扯鄭敬德,在李修的意料之外。或許在場的衆多人裡,只有許佔彪是真正瞭解他心中所盼之人。所以許佔彪哪怕自己深陷危機中,也不忘幫李修一把。
可越是這樣,李修越是不會放棄許佔彪。
時間不長,傳蘇魁問話的差役回來。
“回刺史,蘇魁已在半月前辭了差事。說是回洛陽老家去了。”
衙役帶來的消息不讓任何人感到意外,不管這位蘇魁究竟去了何方,消失在衆人視線中是必然的事情。
杜刺史的目光在李修、鄭敬德、許佔彪三人之間來回巡視。半響,落在鄭敬德身上,沉聲道:“你先跟我回府衙。是真是假,終究會水落石出的。”
李修和鄭祥宏的衝突,早就由杜澤的口中傳到杜刺史的耳中。略知一二的杜刺史也分不清是鄭敬德在陷害李修,還是李修在污衊鄭敬德。但其中關鍵的人物就是許佔彪了,所以他快刀斬亂麻的要求留下許佔彪。
並且礙於許佔彪和李修的交情,
言語間客氣了幾分。不然,一句強令,就能解決問題。
李修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許佔彪,搖頭道:“不行。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殺人滅口。”
“那你又待如何?”杜刺史厲聲反問。
李修毫無懼色,說道:“自然是帶許叔回家。杜刺史若有疑問,可以差人來。”
“胡鬧!本官又怎麼能知,他不會被你滅口?別忘了,你也很有嫌疑。”杜刺史冷哼一聲,轉身面向沈安元,道:“沈老三,還不把你家的無知小輩領回去。”
若是鎮國公在此,大概一眼就能看出來龍去脈。可是沈安元只知後果,不知前因,他現在也分不清究竟是真假對錯。他只關注究竟誰是毆打沈珣的幕後黑手。如果是李修,那自然要罰。如果是鄭敬德利用沈哲來打擊李修,他也不會放過鄭敬德。只是事情在沒明朗之前,他還不想表態。
“我不管!”沈安元說的很是輕鬆,還笑着後退一步。
杜刺史心中這個氣啊。他本想着,時間已經很晚了,儘快瞭解眼前的麻煩纔好。所以他做出了讓步。讓沈安元領回李修,他帶走許佔彪。鎮國公府不吃虧,他也不丟面子。他是萬沒想到,一個很簡單的互相妥協的事情,偏偏沈安元不理他的話茬。
“那好。”杜刺史狠狠瞪了一臉玩笑的沈安元,怒道:“來人啊,將李修和許佔彪兩人帶回府衙,關進大牢。”
杜刺史心中忿恨,你沈家不是看熱鬧,不管你家晚輩嗎?那好,那就大牢裡見。鎮國公府不怕丟面子,他也不怕削了沈家麪皮。
沈安元聽言,臉色急變,上前一步,剛要大罵。就聽見李修在一旁輕聲說道:“身爲一州父母,杜刺史可不能枉法啊。”
李修談笑間扣得帽子太大了,無人的背後私自談論也就罷了,當着江州府大小官員的面,李修指着杜刺史的鼻子大喊,這讓杜刺史老臉通紅。
“本官哪裡枉法了?”
李修含笑一指鄭敬德道:“杜刺史沒有枉法,爲何讓鄭長史逍遙法外。”
鄭敬德詫異道:“又有本官
何事?”
李修揚眉道:“許叔親口承認打了我家小六,關入大牢也就罷了。我帶人圍困府衙,認罪伏法也合情合理。但爲何引起騷亂的主謀,卻逍遙法外,杜刺史一句不提呢?”
“誰能證明本官是主謀。”鄭敬德一臉的不屑,指着許佔彪說道:“就憑他的一面之詞?一個區區縣城衙役……,哼。”
“那再加上本公子呢?”李修厲聲道:“你家鄭祥宏挑釁本公子在先,技不如人輸給本公子在後。因此你懷恨在心,爲了替子報仇,你暗中謀劃栽贓本公子。爲了一己私仇不惜擾亂江州官場,不惜惹得全城不安。江州大牢裡憑什麼沒有你的位置?”
鄭敬德不慌不忙,輕撫下頜,說道:“全是猜測,做不得數。”
“鄭敬德!”李修雙眸寒光迸射,一句一頓道:“鄭敬德,你真的逼我將事情前因後果,在這萬人注視的地方說清楚嗎?”
“那你就……。”鄭敬德話說一半,無意中撞上李修兇戾中透着破釜沉舟的目光,心中一顫,這才領悟到,李修所謂的前因後果指的是什麼。
鄭敬德心思急轉。他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他只是得到背後靠山的吩咐,讓他暗中對付李修。甚至他的靠山都沒告訴要對付到什麼程度。只是因爲這座大山姓沈,他理所當然的想成了沈家內部的豪門恩怨。
直到不久前,李修離開王家莊,回到江州。他再次接到背後靠山的命令,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卻又必需隱秘行事。連續囑咐他隱秘行事,這才讓他感覺出幾分不對來。但他不敢問,他是鄭家唯一的頂樑柱,早就學會了只做不說,他不敢拿整個家族跟着冒險。
當他遇到李修不顧一切破釜沉舟的目光時,他怕了。他怕的不是李修,而是他背後之人的兇狠陰毒的手段。
當鄭敬德沉默不語時,李修知道自己的虛張聲勢賭贏了。心中一個想法頓生,能否在保全許佔彪的前提下,從鄭敬德口中得知更多關於他生母的消息呢?李修覺得可以試一試。不過是以身作餌而已,鄭敬德敢做,他爲什麼不敢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