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門面房時,只見大門緊鎖空無一人。
祈天一見急了:“哥們,怎麼沒人呢?會不會是租給別人了?”
“瞧你這樣子,急什麼啊。租出去了,怎麼會是空房呢。走吧,我們去後面看看。”華子說完,顧自帶着他們往門面旁邊一條窄巷,像是熟客一樣直接往巷子深處走去。
走不多遠,華子停下腳步,朝着一個開着的屋門喊道:“劉老闆,劉老闆!”
“誰啊?這麼大聲。”屋裡應聲走出一個四十歲模樣的男子,“噢,是你們啊。”
“呵呵,在家啊,劉老闆。”華子寒暄道。
“肯定在家啊,你們不是約好今天見面籤合同交房租嗎?”劉老闆反問道。
“是啊,是啊。”華子連連稱是。
劉老闆個頭不高,皮膚有點黧黑,不像是城裡人的模樣。口音略帶點鄉音,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劉老闆以前開過門面,因爲自己身體有些殘疾,右腳自小得過小兒麻痹症,走路不太順當,有些妨礙生意。好在家裡在漢真街留有幾套住房,其中兩套改成門面房。家裡兄弟姐妹都有工作,嫌做生意丟人,只有劉老闆沒有工作,就委託他全權處理門面房招租的事宜,除了劉老闆拿到應有的酬勞,多餘的部分就由其他兄弟姐妹分了。眼下這間門面房空出來有幾天了。沒有租金,劉老闆就少了生活來源,劉老闆表面不急,心裡卻很是着急。他們現在要籤合同的門面房就是其中的一套。
“我們去門面房籤合同吧。”劉老闆一邊帶上後面的房門,一邊一瘸一拐領着他們往門面房走去。
祈天在後面跟溜子嘀咕:“你看,這下鄉人真是會賺錢啊。破破爛爛的房子打個洞變成了門市,不操心不着急坐地收錢,真是輕鬆啊。”
溜子趕緊示意他別瞎說,以免讓人家聽見。然後小聲對他說:“這就是本事,知道麼?”
祈天嘿嘿一笑:“啥本事啊,我要有房我也會這麼做。”
“你有嗎?”
祈天被噎得翻起了白眼,不再吱聲了。
劉老闆打開門面房的鑰匙,準備取下門板。
這種門面房有點像電影裡放的那種老式門面房,上下有槽口,屋門都是一塊塊木板拼接起來的,木板嵌在上下槽口中,一個挨一個嚴絲合縫地排起來,大約十來塊木板,然後上上鎖,最後形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屋門。這些木板打烊時當門板用,開門做生意的時候,還可以三三兩兩拼起來鋪上塑料布當鋪板用,上面再擺上各類小商品,儼然一個小型露天商鋪呢。漢真街上類似這樣的情形比比皆是。門面外是一景,門面內又是一景。一般來說漢真街上的個體商戶都喜歡面街而立,站在門板後面笑眯眯地盯着來往的客戶,不時打着招呼,不時吆喝着生意。不進鋪面就在外面就着貨攤上的商品討價還價,須臾之間很快談成了生意。然後買賣雙方進屋清點商品,分類打包,買方順便喝上一口賣方遞上的茶水,小憩片刻,聊聊閒話。即使談不成生意,賣方也會真誠地邀請買方進屋坐坐,休息一下。可謂生意不成情誼在嘛。多一個客戶多一條路,即使談不成生意,沒準下次能夠做成。這就是漢真街商人的生意經。
見到劉老闆吃力地取着門板,華子喊了一聲:“這事怎麼要您動手呢,您放下,讓我們來。”
“對,對,讓我們來。”溜子也在一邊說着。隨後他們三人合力將門板一塊塊卸下來立在旁邊的牆邊。
“謝謝,謝謝啊。”劉老闆說道。
“多大一點事,還這樣客氣。呵呵。”華子笑道。
“來吧。你們隨意坐。我去取紙筆來,準備籤合同。”劉老闆說完往裡面走去。
溜子看看華子,聳了聳肩小聲說道:“你只帶一個季度的錢,看你怎麼跟他談!”
“噓!別聲張!你別急,下面看我的。”華子似乎信心十足。
“哼!過於自信!”祈天在一旁嘀咕。
“你!”華子氣鼓鼓地看着祈天。
祈天朝華子做了個鬼臉。
華子欲舉手去打祈天,這時劉老闆舉着幾張信箋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來咯,這幾張紙上我已經寫好了,你們先看看,如果沒有異議,我們就簽了。”
華子接過幾張皺巴巴的信箋紙,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然後遞給溜子說:“你再看看吧。”
“你看不就行了嗎?”溜子急忙推脫。
“哥們,合夥生意嘛,一人爲私,二人爲公嘛。”祈天打斷華子的話:“不是二人,三人爲公。”
“呵呵,你小子又沒投一分錢,不算。”
“沒投錢,但是我負責門面生意呢,沒有我守着,你們賺什麼錢啊,真是的。”祈天不服。
溜子出來打圓場:“好,好,算你的,算你的。”
“還是溜子哥敞亮,哪像......”還未等祈天說完,劉老闆笑着說:“你們別再打嘴巴官司了,這樣打下去,這合同恐怕籤不了了,呵呵。”
“這樣吧,祈天你也看看,你算是文化人了,比咱們強。溜子把個關,沒有什麼問題再來籤合同。我呢,跟劉老闆再說說。”華子說着偷偷給溜子遞了個眼色,意思是他要跟劉老闆攤牌,如何只交一個季度的房租了。
溜子會意,拉着祈天在一邊看合同去了。
“劉老闆,您坐下。兄弟還有一件事跟您商量商量。”華子請劉老闆在對面長椅上坐下。
“合同上不是明確嗎?還有什麼需要商量的啊?兄弟。”劉老闆不解地看着華子。
“您聽我慢慢說。事情是這樣的。您也知道,我們也是做生意的,眼下呢手上的流動資金不那麼充裕,有點窘迫。原來是答應給您半年房租的,可我回去籌款啊,發現手頭沒那麼多資金,這個,您聽懂我的意思嗎?”
劉老闆看看華子:“意思我聽懂動,你想......”
“我也不繞彎子了,我的意思是隻夠交您三個月房租......”
“那不行!還有好幾個人還要呢。我見你們很有誠意,一心想租這個門面,我也很想成全你們,你知道我這裡原來1200元一個月,現在我都讓到1000元了,如果還要一個季度一交,那就不好談了。”劉老闆說完站了起來。
“劉老闆,您聽我說。我們呢也是暫時的資金困難,這前一年我們一個季度一交,以後呢,我們聽您的,怎麼樣?”
“不行,這個真沒商量的餘地。好幾個人還等着回信呢,你們不要我馬上給別人。”劉老闆一邊說,一邊欲去取溜子手裡的合同。
“劉老闆,劉哥,您聽我說。”華子把劉老闆按回椅子上坐下,“租金呢,我們不會差一分,只是分期的問題,一個季度和半年有多大差別呢,是吧?”
“差別大呢。關鍵是不能壞了規矩,這個漢真街你去打聽打聽,哪家門面不是這樣收?”劉老闆不高興地說。
“我不是說了嗎?您高擡貴手,就這一年,下年我們聽您的。不是資金短缺,我不會向您開這口。再說馬上要到年關了,現在租房是淡季。您就是不租我們,再去找一家,恐怕時間又得幾天,也許半月一月的,這個門面豈不是又空置了,損失了租金不是?您看......”
劉老闆沉吟了一會,似乎覺得華子的話有幾分道理,於是慢悠悠地說:“一年啊,就這一年啊。看你們誠心虔意是想做生意,我就破個例吧。下不爲例啊。”
“哎喲,我的劉哥,真是我的好哥哥。謝謝您吶。溜子!祈天!還不快謝謝劉哥。”華子邊說邊嚷着。
“謝謝,謝謝劉哥!”溜子和祈天連忙說道。
“不用客氣了,趕緊籤合同吧,就把這個改一下吧,半年改成一個季度,其他不要再改了,趕緊籤吧。”劉老闆催促道。
華子拿着合同問道:“溜子,你來籤吧。”
“你籤吧,都一樣,別再磨嘰了。”溜子回道。
“那好吧。我籤咯。”說完,華子鄭重地在租房合同上重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租金交給劉老闆:“劉哥,這是房租,您數數。”
“不用數了。我打個收條給你們吧。”劉老闆邊說邊歪歪斜斜地寫了張收條。
隨後劉老闆把鑰匙交給他們,叮囑道:“從今天開始這個門面就是你們的了。記住啊,水電費啊,什麼的,你們記着準時交啊,出了問題,我可管不了的。”
“記住了,記住了,劉哥。您放心,我們不會忘記的,有什麼事情您儘管敲打我們,還有許多事情仰仗您呢。呵呵。”
“就你小子嘴甜,要看實際的。這漢真街啊靠耍嘴皮子是來不了錢的。我走了,你們忙。”劉老闆用手點了點華子,然後一瘸一跛地走了大門。
“成功咯,成功咯!”華子一把抱住溜子和祈天開心地叫道。
溜子一把推開華子:“看不出來啊,你小子還真會磨嘰,硬把事情磨成了。哥們佩服,實在是佩服啊。”
“呵呵,多大點事啊。這個事情都辦不成,我們還能在藏龍臥虎的漢真街一顯身手?”
“你是二尾的蛐蛐啊,經不起撩撥啊,哈哈。”溜子笑道。
“誰是蛐蛐啊?”
“你啊,華子哥!”祈天在一旁大聲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