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一身金甲,頭盔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身後的戰袍也有些破爛,像是剛從戰火中爬出來的一樣。
青絲有些凌亂,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霸氣。
蕭煜這個人,她也算是瞭解不淺吧。
就像很久以前蕭遠山跟她說的那樣,只要是他決定了的事情,九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肅王爺還真是鎮定,軍營都失火了,還能這麼悠哉地站在本將軍面前。”
姬楚殤握着白弱水的那隻手越來越緊,不知道是還怕她離開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姬將軍還是先別爲我軍擔憂了,本王聽說今晚南越軍營的防衛薄弱了,就想着帶兵去偷襲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的挺順利的。”
白弱水心中瞭然,原來剛纔沒有看見蕭煜,是因爲他根本不在營中。
“你……蕭煜,你們大燕就會這些陰謀手段嗎?”
姬楚殤的話剛一落,蕭煜就冷笑了一聲,指着那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高的火光。
“姬將軍以爲自己的手段有多麼光明正大?本王還以爲南越的兒郎真的以這些小人手段爲恥呢。”
“肅王爺還真是過獎了,這是本將軍第一次用這種手段,說起來,還是葉玉讓本將軍明白了這個道理,葉玉不愧是大燕的軍師,想得很透徹。”
一聽姬楚殤的話,白弱水一雙眼就開始四處遊移,就是不看向蕭煜,她怕被他的眼神殺死。
雖然她就說了一番什麼黑暗和光明並存的胡話,但是沒想到姬楚殤這人領悟這麼高啊。
“葉玉,過來。”
白弱水看了蕭煜一眼,搖了搖頭。
她過去了豈不是不能和姬楚殤待在一塊兒了,要是她身體裡的蠱毒發作了怎麼辦,身上那顆解藥也已經被她吃掉了。
“過來!”
聽這個語氣,白弱水就知道蕭煜要發火了。
“肅王爺,既然葉玉不願意跟你過去,那就不要勉強她了。”
姬楚殤仍然面癱着說出這句話。
“王爺,王爺!”山下有個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一邊跑一邊叫着蕭煜。
白弱水和姬楚殤對視了一眼。
“你還有陰招?”
姬楚殤搖了搖頭,示意他沒有做什麼。
士兵跑到蕭煜面前,氣喘吁吁地說道:“王爺,那個……那宋姑娘,她,她被南越的人抓去做人質了,逼我們放了那些南越來偷襲的士兵。”
蕭煜皺了皺眉,看了一眼白弱水和姬楚殤,咬了咬牙:“我們走。”
白弱水看着蕭煜下山的背影,有些不可思議,蕭煜竟然就這樣放過了她?
“姬楚殤,我沒看錯吧,他竟然放我們走?”
姬楚殤點了點頭,拉着白弱水就往南越軍營的方向走去:“不要難過。”
難過?
她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高興都還來不及,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讓蠱毒發作了……她難過什麼……
沒道理要因爲蕭煜這麼輕易將他們放了而難過吧?
“姬楚殤,你誤會了,我沒有……”
“你哭了。”姬楚殤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她。
聽了姬楚殤的話,白弱水不禁愣住了。
藉着月光,白弱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面前這個人擡起那隻微微薄繭的右手,在她的眼角撫過。
這樣的觸感,讓她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那個小男孩。
若是在那個時候爲她撫平眉頭的不是蕭煜,是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她現在就不會流淚了?
“走吧。”
到了南越軍營的時候,眼前的竟然是一片灰燼,和衆人忙碌的身影。
離中央最近的外面那層營帳是專門留給軍醫的,在以往只能用悽慘冷清來形容,但是現在卻是忙着將受傷的士兵擡進擡出。
熱鬧了不少。
剛走進去,一個滿面黑炭的人衝了過來,白弱水辨認了好久才知道他是姬楚殤的那個副將烏龍。
烏龍拉着姬楚殤的袖子就開始一陣語重心長地炮轟。
“將軍,你這前腳剛走,後腳大燕就攻了過來,就像是他們有內應一般。”
“本來我們這麼多人還是可以和他們一決雌雄的,但是快要上陣之時,有一大片兄弟都突然暈了過去。”
“老子從來沒有打過這麼窩囊的仗!將軍,你說我們這裡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內應?”
“要是有的話,老子第一個將他給千刀萬剮,然後還要把骨頭丟到山裡去喂狼,讓他做鬼也沒有安穩日子過。”
聽烏龍說完,白弱水手心裡全是冷汗,雖然這些真的不是她做的,但是烏龍一定第一個懷疑她。
姬楚殤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頭再看向烏龍:“說完了?”
烏龍點了點頭,他怎麼覺得,今天的將軍格外的嚴肅?
“說完了就滾去看看死了多少,傷亡多少。”說完,也不等烏龍點頭,拉起白弱水就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意料之中的,白弱水在最中央的營帳外面看到了無雙。
不知道這些事情是不是她做的,因爲衛澈說過,無雙是負責傳信給他和大燕的人。
“怎麼突然就冒冷汗了?”
“沒什麼。”白弱水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你不去看看那些受傷的士兵?”
“生死有命,他們也都是各安天命罷了。”
“姬楚殤,你爲什麼不聽衛澈的,要攻打大燕,安安穩穩地在南越不好嗎?”
“攻打大燕,無非是爲了擴大版圖,南越的最西面有一座活火山,時不時爆發一下就是死好幾萬人。”
“那塊地方已經不能讓百姓居住了,而且大燕易主,人心動搖,正奪取大燕領土的好時候。”
“然而聖上卻沒有什麼野心,從小就是,只知道國家安定,百姓和睦。”
“而且,他的疑心太重,總是想着削我的權,這樣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南越君主的位置了。”
說時,姬楚殤抽出自己的佩劍擦拭了幾下,然後放回去,抱了一牀被子在地上鋪好。
“休息吧,最近都不會有好覺睡了。”
“嗯好。”
然而,外面的喊叫聲不絕於耳,大概是軍醫在給那些受傷的士兵治療時,士兵忍受不了痛楚而發出來的。
這個晚上,她就聽着這些聲音失眠了一夜。
同一時刻,在大燕常州軍營中的某個人也久久未入眠。
白弱水竟然又跟着別人跑了,這一點讓蕭煜很是氣悶。
如果不是宋琳琅那個女人突然來攪和,白弱水恐怕也不能再次從他的手中逃走了。
他趕到的時候,宋琳琅的確是被南越的士兵抓了,他還得假裝很擔心她安危的樣子去救她。
將她救回來之後,宋琳琅終於肯將飛虎營的兵符給他了,說是明天在上戰場前可以用得着。
還給他提了一個條件,讓他殺了白弱水,她還真以爲他中了思憶草的毒嗎?
宋琳琅和蕭遠山這兩個人,是留不得了,這場戰爭一結束,他就有時間來慢慢處理他們了。
翌日,是戰鼓將白弱水給叫醒的。
本來以爲走出去看到的會是一大片的傷殘人員,但是當白弱水走出來往校場上看去的時候,卻是一列列隊形整齊的軍隊。
而且這些人的臉,還挺熟悉的,仔細想了想,才發現這些人好像是之前被她下了“特製巴豆粉”的那些人。
想想也是,已經十幾天了吧,身體多半早就已經養回來了。
千千萬萬的士兵整裝待發,姬楚殤就站在他們旁邊,戰鼓聲聲入耳,南越士兵整齊劃一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姬楚殤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用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看向她:“等我回來。”
見白弱水點了點頭之後,姬楚殤才眼角含笑地領着大部隊走了。
白弱水知道,這場戰爭,姬楚殤註定會敗。
因爲,連他的君主都不想讓他贏啊。
大燕十萬精兵,南越十三萬精兵,勝算能有多大?
如果不考慮有人爲故意使壞的因素,可能姬楚殤還是有很大機會贏了蕭煜的,即使蕭煜計謀多端。
但是現在,在這個戰場之上,存在了太多可以對南越的軍隊進行破壞的人。
比如,她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