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於是,曹裘令吳明、吳亮去世祖廟盜取禮器,如遇攔阻者,格殺勿論。曹裘就是想把事情鬧大,引起朝廷重視,敕令周屹破案,好轉移其注意力。
其實,曹裘這個紈絝子弟不學無術,他也不打聽打聽,宗廟是什麼地方,朝廷每年八月祠宗廟,十分隆重,皇帝在此大會諸侯,諸侯獻金助祭,叫做酎金。諸侯王歲以戶口酎黃金於漢廟,皇帝臨受獻金,金少不如斤兩,色惡,王削縣,侯免國……可見此處是崇禮儀,玩政治的重地。
而且盜皇家園林陵物,屬犯上重罪。比如,盜宗廟服御物者爲奏,當棄市——即暴屍於鬧市,大庭廣衆之下。
史書上多有記載:“漢諸陵皆屬太常,又有盜柏者,棄市。”甚至只爲盜了一個廟前的玉環,漢文帝竟然令大理要處犯人族刑,漢文帝還是主張慎刑的一個皇帝。如果用“威力”劫奪宗廟財物,不知要承擔多大的罪責!所以宗廟一旦出事,會驚動皇帝,皇帝會直接令大理寺處理。
大理寺負責審理皇帝交辦的詔獄,同時審理地方上報的疑難案件——地方官解決不了,就上報大理寺,大理寺再不能決,就要上報皇帝。大理寺有多名屬官,其中左右監,管逮捕。
武帝以後,已有大理獄及中都官獄二十六所,後來僅有大理及洛陽詔獄。
光武帝駕崩後,因爲有中興漢室的功德,明帝爲其特立一廟,諡曰世祖廟。這樣,洛陽就有兩座皇室宗廟,一是祭祀高祖等五帝的“高廟”,一是祭祀光武帝的“世祖廟”。永平十八年(75年),明帝崩,遺詔毋特修造寢廟,藏其神主於世祖廟更衣別室,並且規定:“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章帝駕崩前,亦遺令藏其神主於世祖廟。此後漢歷代諸帝皆承而不違,皇帝宗廟“同堂異室”之制於是形成。
宗廟、社稷本來分別建在南宮的左右兩側。因爲首次採用“營國”制度規劃佈局,建武二十一年將社稷搬至上東門內,破壞了“左祖右社,前朝後市”(《周禮· 考工記》)的佈局。此時,宗廟處於洛陽城南的獨立禮制建築區,南瀕洛河。
由於漢律歷來嚴刑懲處涉及宗廟的犯罪,所以極少有人膽敢來此處行竊。但是緩緩流淌的洛河水今晚要見證一樁膽大包天,喪心病狂的大案。
吳明吳亮避開巡邏的一隊兵丁,進入殿內,藉助暗淡的燈光,只見莊嚴的神位前擺滿了祭器,種類繁多,形狀各異。他們發現有些禮器大而重,難以帶走,於是每人取了4個青銅豆,此物上口口徑有成人巴掌長,高約成人巴掌一半長。一名老守衛聽到動靜進來察看,看到二人行竊,大吃一驚,來不及喊人,被吳明一劍刺中咽喉,倒地身亡。二人趕忙將他的屍體拖進殿內的隱蔽處,然後,藉助夜色的掩護逃出世祖廟。
吳明吳亮根據事先的安排,沒有去見曹裘,而是躲避在一座客棧,準備次日一早出城去喜竹山窩點。曹裘這麼安排,也是爲了掩人耳目,做到萬無一失。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從洛陽城去喜竹山的必經之路上已經被周屹安排了眼線。吳明吳亮經過周屹設置的第一道觀察哨時,哨守金皿被馬蹄聲驚醒,他已經連續兩天沒好好睡覺了,爲驅除瞌睡,他過一段時間就在太陽穴塗抹一種液體,此液體取自一種名叫“蟲驚飛”的樹,據說蟲子不敢飛到這種樹的附近,因爲其散發的氣味具有刺激性,能夠將蟲子趕走,用它的樹液來驅除瞌睡效果很好。白天看到可疑的人經過此關口,他就會等其走遠後,放飛一隻經過特殊訓練的老鷹,捕捉其蹤跡,老鷹飛得較高,不易引起懷疑,這樣它就能發現可疑人的行走路徑,從而找到其窩點;在晚間,通過此處的人一般要打火把,所以晚上他不需要放飛老鷹跟蹤。會將路上灑一些印蘭——它的液體具有特殊的香味,馬蹄踩到或人踩上後,蹄子或鞋底上會攜帶香味,等他們走遠後,牽一條獵狗循着香味發現他們的行蹤。他在白天不敢放這種樹葉,擔心被人發現秘密。印蘭是別處的樹種,周屹家裡種植了幾棵。現在派上了用場。周屹安排觀察哨的目的是找到嫌犯窩點的具體位置,以便一網打盡。其實離金皿大概10步遠的地方還設有第二道觀察哨,由靳力把守,設置雙哨的目的是考慮到他們當中有人上茅房時缺崗,防止哨口沒人造成疏漏。還有就是不知嫌犯究竟什麼時候經過這裡,這意味着他們的睡眠要經受嚴峻的考驗,設置雙崗,也是利於他們休息,因爲他們可以輪流打瞌睡——比如,金皿睡4個時辰醒來後,通知靳力去睡,靳力睡醒後再通知金皿去睡。由於金皿有些緊張,生怕嫌犯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走,所以輪到他睡覺時,不敢放心大膽地去睡,以致精神不佳,上眼皮很重,所以需要用“蟲驚飛”的樹液來提神。
由於是交通要道,每天有許多來來往往的人通過此道,儘管他們只負責監視去喜竹山方向的人,但由於這些人的數量也不少,因而需要憑藉眼力判斷哪些人需要特殊“照顧”。
今天一大早,吳明吳亮二人騎着馬,揹着行囊,急匆匆地經過此地,金皿從他們的着裝和動作神態判斷二人不是一般的商賈或村民。因而適時放飛老鷹,然後射出一支箭通知埋伏在附近的幾個衙役騎馬去跟蹤。三個衙役從樹叢中的棚子裡出來,立即上馬追蹤。由於吳明吳亮快要抵達目的地後進入密林中行走,因而老鷹不能發現他們的身影,一下子丟失了目標,只好在空中盤旋。衙役根據老鷹的飛行軌跡找到密林前,由於失去目標,他們只好在此地徘徊。其中有個衙役名叫侯筍,善於爬樹,他下馬後選中一棵很高的樹,爬上去,試圖登高望遠,捕捉到嫌犯的行蹤。他不顧樹皮粗糙磨疼手心,也不怕越往上樹枝越來越細,人在上面搖搖欲墜,他只有一個信念:儘可能爬得更高,爬得更快,才能看見嫌犯的蹤影。可是,他爬到極限位置,向前方遙望時,沒發現人影,只見密林延長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過,他發現左前方可能有一個小湖泊,右前方是連綿的山脈。樹下的人在焦急地等候他的佳音,眼巴巴地朝樹上望着他。他們既焦急又忐忑不安,渴望獲得嫌犯的蹤跡,又擔心侯筍爬得太高容易使樹枝折斷將他摔下來。
需要說明的是,雖然每天經過這條道的人很多,但是去窩點的嫌犯極少,這是曹裘出於保密的考慮。所以金皿不敢放過這一難得的機會,他目測了老鷹飛翔的方向和距離,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此前經過此地的兩個人很可能是嫌犯。於是他果斷地取出信鴿,將它放飛,以通知周大人帶人前來。周屹接到信鴿後,立即帶領數十人趕來——因爲考慮到窩點裡的嫌犯數量可能較多,人少了,難以捕獲他們。不過,金皿心裡捏一把汗,假如消息有誤,則意味着周大人和大隊人馬不僅要白跑一趟,而且這麼興師動衆,容易打草驚蛇,使嫌犯更難抓獲。
所以,金皿很焦急,他在心裡暗暗禱告:上天保佑,上天保佑,保佑周大人找到巢穴,抓住壞人!周屹等人根據侯筍一路留下來的信號——他一路丟下紅色的枝葉——風馳電掣般地到達密林附近。此時,侯筍已經從樹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