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將近二十個大老爺們全都跪在了陳詩文面前。
“你,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老陳,我,我們對不起你啊!”年紀稍微大點的覺得愧疚萬分,也不敢擡頭看陳詩文,哭着向陳詩文道歉,還不斷的磕着頭,腦門子都磕出血了。
陳詩文臉色煞白,“我家喜子呢?喜子到底怎麼了?”陳詩文的手在抖,接着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胸口堵的慌,似乎都要喘不過起來。兩行淚水,簌簌的就流了出來。
“老陳,你節哀啊!喜子爲了救我們這些人被水給沖走了。嗚嗚嗚嗚……”
陳詩文兩眼發呆,神情木訥,一口氣沒喘上來,昏死了過去。衆人趕緊七手八腳的將陳詩文擡回了他家,又是潑水,又是掐人中才把陳詩文救醒了過來。
陳詩文夫婦兩如同丟了魂般,兩人坐在地上,也不說話,也沒動作,跟兩尊石雕般,顯得死氣沉沉。家裡有不少人,都是被陳三喜救的那些個人,幫着陳詩文收拾家裡的東西。陳詩文夫婦兩現在想死的心都有,哪還有什麼心思收拾東西?
喜子的車被村裡會開車的人開到了高地,家裡的貴重物品也被收拾了,至於陳詩文夫婦兩是鄉親們擡到高地的。
天已經大亮,竟然出了太陽,陽光出奇的毒辣,曬得人皮膚疼。村莊已經被水給淹了,房子地勢低點的,此刻連屋頂都看不見了。
“喂,陸玉明,你個老烏龜,我可跟你說好了啊,你可千萬不能死,上次你陰老子的事,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呢!如果這次能回去,我可要打你皮股!”
“哈哈哈,別說打皮股了,就是捅後門,只要能活着回去,老陸都願意!”
“哈哈哈哈……”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三人正是陳三喜,朱大鵬,陸玉明。
他們三人沒死?那他們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呢?還能這麼悠閒的聊着天?
面對突入起來的巨大漂浮物,陳三喜心中沉了下去,如此巨大的木樁,應該是順着河流的上方漂流下來的。
陳三喜雙眼緊盯着前方,壞了,木柱不是橫着衝過來的,而是豎着衝過來,這樣的衝擊力更大,如果撞到身上,自己不死也得殘廢。
沒辦法了,媽的,拼了!
陳三喜背靠在小樹上,騰出兩隻手,堪堪的站穩了。
近了,十米,五米……
朱大鵬跟陸玉明已經傻眼了,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看着急速飄來的巨大木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啊……”陳三喜一聲暴喝,吐氣開聲,使出了全身的氣力,雙手向前推去。喜子心裡清楚,如果這跟木樁沒能推開,那就不僅僅是自己嗝屁的事了,估計連個全屍都沒了。
嘭……一聲悶響!陳三喜雙手推出後,盡力將木柱子向旁邊撥。沒有必要從正面抗住這根木柱的衝擊,那是傻鳥才幹的事。只要改變他的衝擊路線就ok了。
按說陳三喜這麼做應該是很明智的選擇。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當陳三喜雙手擊中木柱的一頭時,陳三喜是卯足了勁去改變木柱的衝擊方向。在陳三喜的全力施爲下,不錯,很有效果,木柱的頂端從陳三喜的身側衝了過去。
陳三喜臉上揚起了勝利的微笑,可這微笑沒有保持住一秒鐘,就凝固了。
原本豎着衝過來的木柱在陳三喜改變了他的運行方向後,屁股位置竟然衝着陳三喜的胸口處橫擺了過來,速度極快。陳三喜想再補救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有時間補救陳三喜也沒認爲會有多大的效果,剛剛自己的雙手跟木柱子頂端接觸的一剎那,狂猛的衝擊力早就將他的手衝的生疼,都麻木了。
嘭……一聲悶響!
噗……一口鮮血順着陳三喜的嘴角就噴了出來。喜子腦袋一陣眩暈,胸口劇痛,渾身發軟,後背也是跟着一痛,狠狠的撞在身後的小樹上。
嘎……一聲輕響,小樹歪了!看樣子是被陳三喜撞的。如果不是這顆小樹,陳三喜根本擋不住那麼猛力的一撞。
劇痛下,陳三喜腦袋發懵,身體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在急速的水流衝擊下,陳三喜身子不由自主的就要被水給沖走了。
“喜子!”陸玉明還算眼尖手快,一把抓住了陳三喜,使出吃奶的勁,纔算把喜子給拉了回來。
“喜子,喜子……堅持住,堅持住啊!”陸玉明感覺陳三喜真的很沉。
過了好半響,陳三喜才緩過氣來,但是胸口的疼痛卻愈發的強烈了,連呼吸都很困難。每喘一次氣,胸口如同被撕裂般的痛。
陳三喜心裡不是個滋味,媽的,好不容易熬到現在了,可卻受這麼重的傷,看樣子,剛剛那麼一下,肋骨斷了好幾根。
天要亡我嘛?
“喜子,怎麼樣?”陸玉明很擔心陳三喜的情況,看陳三喜臉色蒼白,還吐出了血來,身子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剛勁有力了。
陳三喜沒說話,臉色有點不對勁眼神也很恍惚。陳三喜在想事情。
“媽的,怎麼辦?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胸口太痛了,兩手根本使不出力氣。怎麼辦?”其實現在的陳三喜情況很糟糕,肋骨斷了好幾根,肋骨一斷,手臂根本就使不出力氣。這種狀態下,陳三喜如何能抵擋的了這種狂猛的洪水的衝擊?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只要陳三喜一旦堅持不住,那就意味着陳三喜生命的結束!
嘎……又是一陣輕響傳來,隨着這響聲,已經傾斜的小樹,再次歪了下去。三人臉色大變。
完了,剛剛在那一次撞擊中,不僅僅是陳三喜受了創傷,這小樹的根部似乎也出現了鬆動。現在兩人扒在這樹上,就得同時承受兩個人的重量,承受水流對兩個人的衝擊力。
根部鬆動的樹,已經承受了不如此多的壓力。
如果兩人就這麼一直抱着樹不放的話,那只有一個結果,樹必定要承受不了衝擊力,連根拔起,而後兩人全被洪水沖走。這樹最多還能承受一個人所帶來的衝擊力!
只有一個人能活!陸玉明和陳三喜必定要有一人主動鬆手!
朱大鵬的那棵樹可以承受兩個人,但是相距四五米,陳三喜怎麼過去?根本過不去。而且橫在中間的那跟木柱子早就被水給沖走了。
陳三喜,陸玉明兩人對視了一眼。喜子眼神猛然的堅定起來,這一切,陸玉明都看在眼裡。
“嘎,喜子,你,你想幹什麼?千萬別做傻事!”陸玉明吼道。
喜子笑了一笑,這種笑容是陳三喜一輩子都沒有過的,很淡然,很高貴!
三喜將身子靠在小樹上,艱難的伸出手,搭在陸玉明的肩膀上,然後扭頭看了看朱大鵬。
“大鵬,叔,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想問問你們倆,你們實話回答我!”陳三喜振作了下精神。
陸玉明哭了,朱大鵬也哭了。
“喜子,你問,我什麼都告訴你!”
“後悔嗎?爲了阻止河堤潰壩,卻要面臨死亡,你們倆後悔不?”
“不,我不後悔!喜子,今天死了我也不後悔。我陸玉明一輩子沒幹過啥好事,今天也算是積了陰德,死我也不後悔。”陸玉明抽泣道,“喜子,這搶險是村裡每一個的事,既然選擇上了河堤,我就有了隨時去死的準備。我陸玉明不是個好人,我承認,但是我還不至於壞到那種程度。大是大非我還是懂的。”
陳三喜很感動,覺得值了。雖然陸玉明對自己使壞過,但這人至少還不是無可救藥。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還知道怎麼選擇。
“大鵬,那你呢?你後悔嗎?”陳三喜笑着問朱大鵬,笑的很淡然,超脫世俗。
“嗚嗚嗚……日-你媽的陳三喜,老子後悔,我後悔怎麼就沒有把你救下來,我後悔在河堤崩塌的那一刻,跳下河救鄉親們的怎麼不是我!嗚嗚……”
“大鵬,如果能夠活着回去,答應我一件事!”陳三喜心情又變得沉重了。
朱大鵬沒聽明白陳三喜話中的意思,“喜子,你說,只要我們能活着回去,別說一件,就是一萬件,我都答應你。”
“大鵬,記住了,你一定要答應我。等陳詩文跟我媽死的時候,麻煩你幫我給他們送終!一定!”陳三喜笑了,但是淚水卻忍不住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什麼?喜子,你要幹什麼?”朱大鵬,陸玉明猛的一擡頭,神情緊張的看着陳三喜。
“不行,喜子,你不能這麼做,要死也是我陸玉明去死。我這老頭子一把年紀了,五十多的人,死就死了。喜子,你還年輕,你到現在還沒結婚,連個種都沒給陳詩文留下來。我陸玉明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陰了你陳三喜,這事我愧疚一輩子。喜子,要死也是我死。如果你今天讓我苟且偷生的話,你讓我以後怎麼還有臉活下去。”
喜子搖了搖頭,“叔,你什麼也別說了。這事我決定了。即便我留下來,也堅持不了多久。我現在傷勢很嚴重。但你不同,你應該還能堅持很長時間,說不定就有機會獲生!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好好待小鳳,小鳳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人,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勉強他,他是婚事應該由他自己來選擇。”
“不,不,不……”陸玉明如同瘋狂了的獅子般,衝着陳三喜吼了出來,“陳三喜,你跟我聽好了,就是死,也是我陸玉明去死。我罪有應得!我陸玉明是個王八蛋,活該被水淹死,你聽到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