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宇傷抿了抿嘴,道:“也許你說的不錯,可是,這件事……”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往昔那種慣有的平靜,道:“這件事我絕對不能讓,因爲戮天門跟我有殺父深仇,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陳三喜也想到了這一點,可是他還是不能瞭解,這少年跟戮天門的人怎麼會有殺父之仇呢,他的父親又是誰呢。
陳三喜沒有問,可是姬宇傷卻已經說了出來:“戮天門曾經遭受過一次魔道的血洗,建築也殘損了不少,不父親是個修道的工匠,精通建造之術跟機關暗卡之術,受戮天門掌門之邀,去幫戮天門修復建築,可是完成了之後,戮天門的掌門卻痛下殺手,將我父親殺掉了,直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到我父親的屍體,你說,這種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怎麼可以寬容呢?”說起這件事來,姬宇傷的臉上滿是怨恨跟痛苦之色。
陳三喜沒有問爲什麼戮天門要將他的父親殺掉。陳三喜已經可以猜出原因來了,戮天門是正派的代表,建築之中,暗藏着各種符咒跟各種不爲人知的秘密,這些秘密,都事關戮天門的榮辱枯盛的,而姬宇傷的父親在建造修復過程當中,自然是得知了一部分其中的秘密,所以纔要殺之。這也就是“鳥盡弓藏”的道理。
“這一次,我是揹着我的哥哥出來的,現在我已經找到了殺我父親的真兇,我馬上就要將他帶回去,任由我哥哥處置。”姬宇傷道。
陳三喜試探着道:“你的哥哥是誰?是姬宇格子嗎?”
姬宇傷一怔,道:“你認得我哥哥?”
陳三喜道:“豈止認得,我還跟你哥哥有過一段共經磨難的故事呢,你哥哥難道沒有跟你說起過?”
姬宇傷道:“他只提起過你,說你叫做陳三喜,天下少有的異能名人,但是卻沒有說起你們之間的往事。”
陳三喜笑笑,攤開手,道:“也許是你哥哥忘記了,無所謂,喝酒喝酒。”
兩人碰杯,兩杯酒下肚。喝到興頭上,陳三喜覺得有點熱,便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現在一直跟隨着他的那把巨劍,也不知到哪兒去了,其實憑陳三喜現在的修爲,已經到了“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的地步了,有沒有劍,對他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
“你已經查明瞭真相了嗎?你確定通一就是當年殺害你父親的真兇?”陳三喜道。
姬宇傷道:“差不多就是了。”
陳三喜道:“先不說通一是不是真兇,你想,若沒有掌門的命令,他又怎敢私自動手呢,你殺了通一,通一也許還會覺得很冤枉,因爲這件事或者只是他授命罷了。”
姬宇傷劍眉一皺,道:“你是說,真正的兇手是戮天門的掌門?”
陳三喜搖頭,道:“不是,真正的兇手是整個戮天門。”他又問道:“你哥哥現在創立的門派是不是叫做海外樓閣?”
姬宇傷點頭。
陳三喜道:“從今往後,我想,你若是這一次不放了通一的話,那麼,不是你們海外樓閣被滅,就是戮天門被毀,其間絕對沒有選擇的餘地的。”
姬宇傷一拍桌子,站起來,道:“殺父之仇,仇深似海,只要我姬宇傷一日在世,那誓必要將戮天門取而代之的。”
陳三喜拊掌道:“好好好,不過像將整個戮天門做掉,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爲在仙界,威望最大,聲勢最高的,就是戮天門,其他的異能正派,也以戮天門馬首是瞻,想滅掉戮天門,非一朝一夕之功。”
姬宇傷雄心昂昂地道:“我不怕,事在人爲。”
陳三喜道:“不錯不錯,喝酒喝酒。”陳三喜嘴裡說着“喝酒”,可心裡卻在琢磨。自己若是夥同海外樓閣打回仙界的話,那也許真的可以將戮天門除去的,屆時,自己就可以統管仙界了,但是現在面臨的問題是,蠻荒之地的人,也同樣對戮天門有所覬覦,想收服仙界。是跟蠻荒之地的老君的聯手呢,還是先滅了老君,壯大勢力,獨自去挑戮天門呢?
陳三喜還沒有決定,既然來日方長,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陳三喜向來是個很能看的開的人。
酒總有喝完的時候,喝完了酒就要到離別之時了,不管是什麼樣的離別,都會有種十分傷感的情調,男人之間的離別也是如此。
陳三喜站起身來,看了看微微有點發亮的天邊,現在已經是破曉時分了,酒已經喝的夠多的了,陳三喜將酒壺裡面的酒倒盡,道:“現在你是不是準備走了?”
姬宇傷道:“是的,我要回去了,這幾天我獨自一人跑出來,哥哥想必有點着急了。”
陳三喜黯然點頭,道:“那好,既是如此,那就此分別好了。”
姬宇傷疑道:“你不回去客棧睡覺嗎?”
陳三喜用鼻子嗅了嗅冰涼的空氣,道:“我還想再喝一會,你不必擔心我,就算我變成了一條醉貓,也會有人將我擡回去的。”
姬宇傷想了想,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後會有期。”他走了出去,直奔客棧而去,通一還在客棧裡面,他很放心壯漢英豪。
陳三喜的臉上露出一種孤獨的色澤來,他在天外天呆了近三年的時光,唯一能夠給他說話的只有酒,所以他已經成爲了一個名符其實的酒徒。
他招了招手,對老頭道:“老闆,再給我篩壺酒來。”
這個老頭子自家開酒鋪,自己也是個老酒鬼,可他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沒有見過陳三喜這樣的酒量,簡直令人咋舌。
老頭子用酒勺子舀了一勺子酒,走了過來,看了看陳三喜,道:“客官,現在天都快要亮了,你還不回去休息嗎?快回家吧。”
陳三喜將手一揮,道:“先將酒壺倒滿再說吧。”
老頭子一邊倒酒,一邊注視着陳三喜臉上的表情,他想看看這個人到底喝醉了沒有,陳三喜的臉上居然連一點醉酒的紅光都沒有露出來。有些人一杯酒下肚,就會臉紅,有些人就算是喝的醉死了,臉色也不會變一變的,陳三喜就屬於後者。
“來……”陳三喜將自己的酒杯倒滿,道:“陪我坐一會,現在也沒人了,就跟我喝兩杯吧。”
陳三喜知道開酒鋪的人是不願意喝自己家的酒的,於是陳三喜又補充道:“我請你。”
老頭子本來就想喝幾杯了,現在又有人請,就很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陳三喜給老頭子添了一杯酒,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很奇怪的聲音。
陳三喜倒酒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側耳細聽之下,分辨出來這聲音就是衣袂帶風之聲,現在這個時候,誰會運用飛天之術在空中飛行呢?
老頭子見陳三喜忽然不語不動,就道:“客官,你怎麼了?”
陳三喜打了個哈哈,道:“沒事沒事,喝酒喝酒。”
他的口中喝着酒,可是目光卻在左右掃視着,注意着周遭的一絲絲細微的變化。
“客官,看你的樣子,好像並不是喝酒,而是在等人吧。”老頭子的眼中忽然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目光。
陳三喜眯着眼睛,道:“等人,等誰?”
老頭子眼珠轉轉,道:“等誰?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猜而已。”
陳三喜淡淡地道:“哦?猜猜是吧。”
老頭子朝着陳三喜湊近了一些,道:“是,猜猜。”
這兩個字剛出口,他的腳就忽然從桌子下面踢了過來,替的正是陳三喜腿上的三處死穴,陳三喜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只是將手中的酒慢慢地倒進嘴裡,可是他這個動作進行的時候,杯沿的酒水忽然就飛濺了出去,灑向了老頭子的臉,酒是平常的酒,可是經過陳三喜的真氣催發,已經變成了可以傷人的武器了,每一滴酒水都像是致命的暗器一樣,打向了老頭子的臉。
這水滴的速度比之老頭子踢出去的速度還要快上十倍不止,老頭子只有往後面倒掠了三丈,凌空迅速地結出了一個法盾,擋住了飛過來的酒水。
陳三喜將酒喝了下去,才悠悠地道:“好酒,好酒。”好像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剛纔那驚心動魄的一瞬間的危險似地。
酒喝完了,他才笑嘻嘻地看着老頭子,道:“老丈,你沒事走那麼遠做什麼?”
老頭子用手在臉上一拂,露出了一張很白淨的臉,這張臉光滑如玉,白皙如月,這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臉。陳三喜也不由地皺了皺眉,這倒並不是因爲這是個女人,而是因爲這個女人他居然認得。
這女的赫然竟是貴娘子。貴娘子怎麼會在這裡?這是陳三喜心頭的疑問。
陳三喜隨時微微皺眉,但是陳三喜向來有處事不驚的素質,他笑了笑,對着貴娘子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故人,失敬失敬。”
貴娘子冷哼了一聲,譏誚地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沒死,居然時隔三年,你還敢回來墜落之地。”
陳三喜故意嘆了口氣,道:“說實話,我其實不想回來的,只不過我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貴娘子的冷笑漸漸地轉化成了媚笑,她雖是徐娘半老,可風韻猶存,笑起來,雖說沒有了小姑娘的天真無邪,但卻別有一種成熟的味道在其中,陳三喜幾乎看的有點癡了。對於陳三喜來說,蘿莉御姐什麼的,都是通吃的。
貴娘子媚笑道:“其實你現在回來,已經沒有多大的事情了,你只不過跟老君結了點樑子而已,而現在,老君卻已經是階下囚了,你大可不必擔心性命安危。”
陳三喜聳了聳肩,道:“我從來都不擔心性命安危,我這人,早就不知死過都少次了。”他嘴裡說的很輕鬆,但心裡也在琢磨着,憑老君的本事,怎麼會成爲階下囚呢,難道是飛鷹門的人乾的,陳三喜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飛鷹門的人陳三喜是見識過的,根本成不了什麼氣候。
他又想起了林蕭,那個昔日因爲自己受傷而將自己打敗的少年,那個少年眉宇間含着陰毒之色,肯定是有逆反之心的。
“哦?是嗎?我本來還想將你拉攏到我們這一邊來,跟我們一起對抗仙界,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我就只好出手殺了你。”貴娘子的笑容瞬間就消散無蹤了,只有一臉的殺氣。
陳三喜今日的成就,與往昔以不可同日而語,一個貴娘子,他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夜驚鴻現在怎麼樣了,夜驚鴻是誓死跟隨老君的,老君已經被抓,那夜驚鴻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的。夜驚鴻對自己有恩,若不是夜驚鴻當年傳授自己精煉的敲門,自己也不會有方今的成就,他必須要將夜驚鴻救出來。
“你們那一邊?卻不知你們那一邊是些什麼人物,居然可以將老君扳倒。”陳三喜想從貴娘子的口中套出更多的線索來。
貴娘子好像覺得陳三喜已經是甕中之鱉了,也別無顧忌,就坦言道:“告訴你也無妨了,你可還記得當年的林蕭?”
陳三喜心頭稍稍一怔,果然是林蕭,那廝居然真的有逆反之心。
“原來是他,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林蕭的計劃,就已經跟林蕭沆瀣一氣了?”陳三喜冷冷地道。
貴娘子忽然面帶愁色,嘆了口氣,道:“唉,其實我本是老君的人,只可惜林蕭這個男人太過優秀了,我只能跟隨他了。”
陳三喜嘴角露出一個陰笑的弧度,道:“哼,看來你真不是個好女人,我本不願殺你,可是有你們這種女人存在於世,以後男人就沒混頭了,看來還是將你殺了的好。”
貴娘子道:“你殺的了我?”
陳三喜道:“不過舉手之勞。”
貴娘子看得出陳三喜說的不是吹牛的話,陳三喜的臉上顯得無比的鎮定,就憑這一份鎮定,也是無人可及的,貴娘子只覺得心頭一寒,幾乎想逃走了。
陳三喜從座位上面站起來,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也沒有動一下。兩隻眼睛直直地瞪在貴娘子的臉上,貴娘子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