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殺我?”陳三喜半笑不笑地說道,他的刀鋒下就是花清風的咽喉,他料定少年肯定跟花清風是一夥的,少年就是想殺他,也不得不顧及花清風的性命。
“你以爲我不敢?”少年的聲音很尖細,就像是金剛石割在玻璃上的那種聲音一樣,讓人全身都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柳青衣,你不要做蠢事。”花清風急了,額頭上冷汗直冒。
原本這個少年名字叫做柳青衣,果然是跟花清風一夥的。
“你害怕了?”柳青衣的嘴角揚起一個譏誚的弧度。
“你殺他,他必然要殺我,我死了,你也休想活着。”花清風扯着嗓子喊道,他雖然殺過很多人,可自己卻更加地怕死。
“你死了,我爲什麼不能活着?”柳青衣似乎並不買賬。
“你快給我撒手,否則我一定告到老夫人那裡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花清風又急又怒,他不想因爲殺陳三喜而搭上自己的一條命。
“我殺了陳三喜,你屆時也死了,你還怎麼去花老夫人那告狀呢?”
話音落下,柳青衣的手指稍稍一動。
一股冰涼的寒意立刻劃破了陳三喜的脖子,陳三喜大驚失色,這個柳青衣居然真的不顧花清風的生死,向他出手了。
可陳三喜並沒有划動手裡的彎刀,不是沒有時間,而是他狠不下心。
他終究不是個濫殺的人。
看着陳三喜緩緩地倒下去,柳青衣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很奇怪的笑意。
花清風的一張臉卻已經是灰土色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之後,纔可以確認,陳三喜沒有殺他。
“看來並不是人人都像我這麼壞。”柳青衣看了看手套上沾滿鮮血的鑽石,故意嘆息着說道。
花清風大口喘息着,怒道:“你簡直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柳青衣並不生氣,只是聳了聳肩,說道:“你不必大發雷霆,你現在不是還好好地活着嗎?”
“今天這件事我記下了,回去漠北,我一定要你好看。”花清風一甩衣袖,大步走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陳三喜,眼中現出一抹愧疚之色,不管陳三喜是敵是友,至少都放過他一命。
但可惜他與陳三喜最終成不了朋友,因爲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同的背景,決定了每個人不一樣的使命。
他搖了搖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柳清風看着一動不動的陳三喜,嘆了口長氣,自語道:“我本來真不想殺你,像你這樣的人,也許一千年都難得見到一個,可惜呀可惜……”
他說着話,就將陳三喜拖進了包廂裡。
走出車廂之後,花清風先是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等到心神平定了一些,才走到了美子跟唐妙曲的面前。
美子一見到花清風,張口就問道:“我哥呢?”
花清風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敷衍道:“他……他在睡覺,一會就過來。”
“我要去找他。”美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花清風卻攔住了她,勸道:“他睡覺的牀上,還有個女人,你去見了,難免會生氣的,你不去,對大家都好,是不是?”
薑還是老的辣,花清風一句話就將美子穩住了。
“他……他在火車上找女人?我哥不是這種人,我不相信。”美子拼命地搖着頭,她拒絕聽花清風的話。
“男人找女人,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跟女人找男人一樣。”
花清風笑了笑,按着美子的肩膀,說道:“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這個道理了。”
美子終於生氣了,哼了一聲:“好,他找女人,那我就找男人。”她指着花清風的鼻子,說道:“我陪你上牀,你幹不幹?”
花清風無語,這個還未成年的小丫頭,居然說話這麼直。
“我倒是不介意,我只怕你會後悔。”花清風無奈地笑了笑。
“我不後悔,後悔是小狗。”
若是美子知道陳三喜現在的情況,恐怕就不會找男人睡覺了。
陳三喜還沒有死。
不但沒死,他還可以說話,連眼睛都是睜着的。
“有沒有香菸抽?”陳三喜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柳青衣就坐在牀頭,透過窗戶看着前面的道路。
他竟然二話沒說,就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菸,插到了陳三喜的嘴裡,還幫陳三喜點燃了。
在臨死之前,還能夠抽上幾口煙,陳三喜已經覺得死的不冤了。
“你不殺我,是不是想看着我死?”陳三喜吐出屢屢菸絲,淡淡地說道。
“哦?”柳青衣的目光在窗外。
火車已經到達了巴蜀,過了前面的那座大橋,就差不多快到車站了。
“我知道有很多人,不但喜歡殺人,也喜歡看着別人死,因爲他們覺得這是一種享受,對自己勞動成果的享受。”陳三喜每多說一個字,脖子上的血液就會流的更多。
“如果你要這麼說,那我也不否認,我大致地算了一下,從這裡到車站,大概還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以你現在流血的速度,到了車站,正好血液流的差不多了,你就可以安心地死在這張牀上了。”柳青衣不看陳三喜,視線依舊在窗外。
“看來我還有半個小時可以活,你對我還不算太壞。”陳三喜深深地吸了口煙,菸絲在他的臉龐上纏繞。
“如果殺人不算的話,我也勉強可以夠得上是個好人了,我偶爾還會去療養院陪老爺爺下棋。”柳青衣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在臨死之前,還想問你幾個問題?”陳三喜說道。
“你問。”
“之前要殺我的那個波斯女孩,是不是你們的人?”
“是。”
“你們是不是準備去掃蕩唐門?”
“差不多。”
“唐門跟你們有仇?”
“有一點。”
“就憑你們幾個人,可以將整個唐門端掉?”
“不能。”
“哦?”
“我們要殺的,僅僅只是唐門的門主唐天。”
唐門上下總共有門徒七千多人,想趕盡殺絕,確實不容易,但想要殺一個人,那就容易多了。
“據我所知,唐天跟漠北的花家,好像並沒有什麼過節,你們卻不遠千里地來殺他?”陳三喜停止了抽菸的動作。
柳青衣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兩百年前,有一場曠爍古今的斷崖之戰,你知不知道?”
陳三喜當然知道,赤月就是死在那一戰之中了,十二名異能界的頂尖高手,聯手將赤月打下了懸崖,使之葬身谷底。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十二個人,現在還有幾個人活着?”柳青衣繼續問道。
陳三喜想了想,纔回答道:“大概還有四五個。”
“還有六個。”柳青衣說的很決絕:“一個是白雲仙居的空空道人,一個是孤守北海的笑散人,一個是吐蕃連山教的軒轅法王,一個是盤踞遼東的大溟真仙,還有個就是行蹤不定的喇叭和尚以及唐門的門主唐天。”
說起這六個人的名號,柳青衣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
陳三喜自認爲對異能界的名人很稔熟了,可柳青衣所說的這幾個人之中,有兩個他居然都沒聽說過。
“難道說,你們此次南下,就是爲了給赤月復仇的?挨個將昔年殺害赤月的人,全部幹掉?”陳三喜忍不住問道,只有這個理由能夠解釋的通。
“我也不想瞞你,確實是這樣。”柳青衣的話音都有點變了。
“但你們金針世家跟赤月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幫赤月復仇?”陳三喜不解,赤月活了將近百年,可從來沒有去過漠北,不可能跟金針世家有什麼牽繫的。
“我說出來,你也許不信,但這卻是真的。”柳青衣悠悠地說道:“花老夫人剛嫁入花家時,赤月曾經到訪過一次,花老夫人對赤月敬仰已久,並由此愛慕上了赤月,兩人還發生過一段忘年戀,雖然他們沒有結晶,可花老夫人卻對赤月一片癡情,赤月死後,她禁止花家的人踏出漠北,她一心要花家兒女潛心修煉金針術,以圖他日爲赤月復仇,可時間不等人,七八十年過去之後,那十二個人,死的只剩下下六個了,花老夫人自己也已經是將死之身,所以她決定派出人馬,展開蓄謀已久的復仇計劃,我們這一拔人馬,就是針對唐天而去的。”
原來如此,如果柳青衣不說,陳三喜也不會了解這其中的種種因果。
陳三喜發現,自己在垂死之際,總能夠得知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
“就你們幾個人,想殺唐天,恐怕不太容易吧,我聽說唐天已經練成了‘傷地’的第七重,旁人休想靠近他半步。”陳三喜並不是恫嚇,他的確聽人說起過這件事。
傷地是赤月的成名絕技,共有九重變化,在赤月的手裡,被練就到了極致,據說,傷地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的時候,能夠將方圓百里之內的山川河流、草木走禽全部毀滅,蕩爲灰燼,不留一絲生機,其破壞力之強,不想可知了。
“並不只有我們幾個人,這段車廂裡的所有人,都是花家的,況且就算唐天已經練成了傷地的第七重,但終究沒有達到極致,威力也不可與赤月相提並論。”柳青衣並沒有一點沮喪,反而信心滿滿,好像極有把握似地。
“看來你們已經有了周密的計劃。”陳三喜將嘴裡的菸頭吐了出來,說道:“我的出現,應該是你們計劃之外的,所以你們要殺我,對不對?”
“你的境界,不在我們任何一個人之下,我們不能不提防你。”柳青衣終於看了陳三喜一眼,說道:“剛纔花清風的金針術,其實你完全可以在一招之內將其破除,但你怕傷到這座火車上的其他人,所以並沒有用盡全力。”
陳三喜只是笑笑,他不得不承認,柳青衣看的很準。
“以我最爲保守的估計,你現在也已經是參化境界了,在沒有弄清你的來歷之前,我們只好先殺了你,以絕後患。”柳青衣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並沒有分毫的抱歉之意。
“照你這樣說,我的確是該死了,怨不得你們。”陳三喜吐出口氣,他已經能夠感覺出來,自己身體內的氣血在漸漸地流失。
他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死,腦海中的未解之謎,也已經被柳青衣解答了,他已經沒有什麼可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