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喜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昂首闊步地走入了樹林之中,終於消失在樹林裡。
笑散人站在一個蒼天大樹之下,背朝着陳三喜,道:“你終於來了,我原本以爲你會不戰而退的。”
陳三喜冷笑着,道:“不會,我從來也沒有對任何一場戰鬥而退縮過,就算是你這樣的一世梟雄也不例外。”
笑散人轉過身來,一張玉雕般的臉上居然微微發紅,他拊掌笑道:“不錯不錯,我險些就小看了你,我終究是沒有看錯人。”他衝着陳三喜道:“今天你儘管盡全力施爲,我保證不會取你性命的。”
陳三喜冷哼了一聲,道:“不必,性命的去留是自己爭取的,而不是靠別人施捨的,若是我敗了,你殺了我又何妨?”
笑散人的眼睛睜大,突然朗聲笑了起來,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讓破我分身的。”
他的手掌在腰畔微微一動,身側就出現了一個跟笑散人一樣的人,長高寬都是一模一樣的,如出一轍,看到了這個人,陳三喜就等於是看到了笑散人,他不會掉以輕心的。
笑散人在邊上一拍巴掌,道:“開始了,開始之後,可就沒有你後悔的份了。”
陳三喜沒有說話,已經將背後的巨劍抽了出來,這就是答覆。
在高手競技的過程當中,首先最重要的是氣,對於他們兩方來說,自然就是真氣了,陳三喜的真氣已經灌注在了巨劍之中,一個騰身而起,衝上九霄,凌空下擊,他一上來就準備佔有優勢的,可是分身也絕對不是個易與之輩,這一劍下來,他的人已經瞬息萬變,在空中幻化成了五條人影。
陳三喜怔了怔,忍不住脫口道:“凝真。”這個詞他是從笑散人這裡聽說的,凝真也是笑散人的一個絕招,想不到笑散人的分身居然也跟主人一樣通曉這一招,這可奇了。
陳三喜跟自己身後的這把劍已經有了別人不能瞭解的情愫,已經可以對這把巨劍操控自如,一劍未中,第二劍就已經橫削而出了,衝着對面的五條人影的腰部削了出去,這一劍之威,當真是言語無法形容其一二的。
一劍下來,林子裡面的蒼天大樹一棵棵地盡數倒了下去,而此時,面前的五條人影卻不知道所蹤了。
難道已經悉數在自己的劍匣覆亡了嗎?沒有。
陳三喜知道沒有,陳三喜現在的精神力之強,已經可以明察毫末了,已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五條人影在劍未發出之時,已經貼着上方的空氣直直地侵襲而來。
而陳三喜早已經看出了這其中的玄機,所以他的這一劍橫削過去的時候並未用盡全力,劍剛剛出手,就將劍勢守護了,在自己的身體周圍舞動了起來,將自己身體上下的各個部位包裹的密不透風,連一滴水也別想靠近他。
而這個時候,五條人影已經分散,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撲到了陳三喜的劍鋒之上,他們都不過是一個幻影而已,真身其實是在陳三喜的頭頂的,雙掌齊出,真人已經凌空拍打下來,陳三喜的劍越揮越快,已經將地上的落葉都掃上了空中,自己的一枚帶風,呼呼作響。
而在這密不透風的劍鋒之中,根本是毫無破綻的,他就是要將敵人迷惑,然後再使出自己的全副精力。
頭頂上的人還沒有靠近劍鋒,陳三喜已經將劍撤下,雙掌往上一推,道:“逆幻之境。”
這四個字說出來,連在一旁觀戰的笑散人都動容了,他想不到陳三喜居然會說出這樣的四個字,難道說陳三喜已經練成了逆幻之境了?這本來應該是自己的絕學纔是。
陳三喜顯然已經練成了,而且在之前就練成了,在未去魔鬼島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小成了,而在對付白影的時候,更是靠這種法術才得勝的。
這是陳三喜第二次使出這種逆幻之境,他的雙掌往上推出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碎裂了,夾雜着呼嘯的風聲,席捲而上。
他用劍鋒護住自己的身體,就是想辨識出誰纔是真身,只有辨識出了真身,纔可以將真身拉到逆幻之境中來。
陳三喜的逆幻之境已經施展開來了,威力之強,已經非昔日可比了,隱隱已經有了笑散人的氣勢在裡面。若說陳三喜不是笑散人之子,那恐怕連陳三喜自己都不相信了。
陳三喜的逆幻之境的威力之強,甚至連陳三喜本人都有點吃驚,他想不到自己的進步居然如此神速,之前他還懷疑自己有沒有帝皇之境二重天,就憑現在的這份功力,那是確信無疑的了。
陳三喜已經將笑散人的分身拉到了逆幻之境中來了,來到逆幻之境,那就是陳三喜的天下了,因爲被拉扯近來的人就等同於奴隸一般了。
陳三喜只是將掌中的劍往前面輕輕地一送,劍飛了出去,直直地刺向了笑散人的分身,分身在這個時候,只能閃躲,可是卻沒有法子將體內的真氣聚集起來,根本毫無閃躲的餘力。
眼看這很稀疏平常的一劍就可以將自己姓名要去,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剎那,陳三喜的劍發出“錚”的一聲,劍鋒上火光直冒,然後劍就掉落在了地上,陳三喜手一揮,將劍召喚回來,插入了背後的劍鞘中,然後身形往下一遁,逆幻之境已經被撤掉了。
他知道剛纔這一劍突兀地掉落是笑散人插手的,所以陳三喜就看着笑散人,道:“你不是讓我跟你的分身一戰嗎?爲什麼你要插手?”
笑散人微微闔着眼睛,道:“他已經敗了,你又何苦取他姓名呢?做人,要學會知足。”他竟然笑了笑,道:“他是我的真氣凝聚而成了,你殺了他,那我的真氣豈非會大大的耗損嗎?是不是?”
他的表情又忽然嚴厲了起來,道:“你怎麼會逆幻之境的?誰教你的?”
陳三喜說的很直接:“這是我自己領悟的。”他怕笑散人還聽不明白,又補充道:“那日我看到你使出了逆幻之境之後,我也領悟了其中的真諦,不知怎的,我就可以用出來了。”
笑散人沒有說話,可是眼中卻顯出一種異樣的色澤,過了很久之後,他才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七八個“好”字,然後忽然扭過頭去,面對着已經被陳三喜的巨劍劈斷的蒼天大樹的樹幹,道:“你走吧。”
陳三喜看着笑散人,忽然發現笑散人在這一剎那間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甚至連背都佝僂了起來。
“可是你,你準備……”陳三喜想說話,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笑散人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不用管我,我希望你在三日之後離開這個地方。”
陳三喜還不明其意,道:“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錦城?”
笑散人點頭。
陳三喜很鎮定地道:“我不能離開這個地方,我的家就在這裡,我能往哪兒走。”
笑散人好像沒有聽到他說什麼,只是道:“離開這個地方,你只有三天的時間,離開這兒之後,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這兒將永遠成爲過去。”
若是說讓陳三喜離開之後,等到以後去戮天門學成歸來的話,那倒也無妨,可是笑散人卻堅決對讓自己離開之後,永不歸來,陳三喜當然就不願意了。
這是自己的家,落葉尚且歸根,更何況是人呢?
“我不能答應你。”陳三喜的回答也很決絕,沒有一絲的猶豫。
笑散人忽然轉過身來,眼睛直視在陳三喜的眼睛上,道:“你必須得走,不走也得走。”
陳三喜毫不示弱,也直視着他的眼睛,道:“我不走,不走就是不走。”
笑散人的臉色已經變了,兩條濃眉已經皺在了一塊,他的人本來還好好地站在那裡的,可是突然就站到了陳三喜的面前,伸出手來,一下就掐住了陳三喜的咽喉,陳三喜居然沒有防住,他明明已經看到了笑散人出手,可是等到自己來防禦的時候,笑散人的手已經握住了自己的喉嚨。
陳三喜在瞬間就感到窒息了,連眼中都顯出了紅色,血紅色,他想集中精力變幻爲沙,可是不管自己怎麼弄,自己的身形就是變化不起來,在笑散人的手裡,他就好像變得手無縛雞之力一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笑散人可以隨便控制一個人嗎?讓人使不出自己的法術嗎?
陳三喜的臉色已經變得越來越蒼白,笑散人的牙齒咬合在一起,嘶聲道:“既然你不願意離開這兒,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陳三喜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可是依舊沒有妥協,自己的嘴裡絲絲作響,終於吐出了兩個字:“不……走。”
不走就是不走,打死也不走,這纔是血性男兒,男人本色。
陳三喜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完全停止了,眼前已經出現了黑色,周圍的一切也漸漸地看不清楚了,難道說自己今天就這樣死在笑散人的手中嗎?
笑散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幾乎已經毫無疑問了,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爲什麼要殺死自己呢?有哪一個父親會戕殺自己的兒子的呢?
陳三喜只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作響,這是人臨死之前可以聽到的最後的聲音了,陳三喜的眼睛用力地閉上,他在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死亡沒有接踵而至。
因爲笑散人已經鬆開了手,後退了三部,看着癱軟在地上的陳三喜,一字字道:“我想不到你居然連死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