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兒脖子上鮮血汨汨地流了出來,將她胸前美麗的白色衣服染紅了一大片,她嘴脣嚅動着,卻說不出話來。
陳三喜怔在那裡,看着垂死的韻兒,整個人猶如墮入了地獄中一樣,他想不到韻兒居然會在他的面前自殺。
“傻孩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公孫魔兇的臉上已經淚痕錯布,他抱着韻兒的身體,雙手在顫抖。
陳三喜只感覺眼前一片灰濛濛的,他已經快要暈過去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韻兒眼中的餘光凝注在陳三喜的臉上,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親切,但這光芒很快就會消散了。
從此以後,陳三喜再也看不到這種光芒了。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整個人歇斯底里一般爬到了韻兒的面前,他將公孫魔兇推開,抱住韻兒還有餘熱的身體。
“你……你不要死,我……我……”
陳三喜已經快要瘋了,他將全身的真氣集註在了掌心上,按在了韻兒的胸口,真氣對一個人的筋脈可以起到溫潤的作用。
“沒用了。”韻兒的臉上掛着一絲笑意,她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最少已經知道了,陳三喜還是愛她的。
陳三喜完全聽不到她的話,所有的真氣像是潮涌一般輸入了韻兒的身體裡,可韻兒的身體已經漸漸地冷了。
“我死了之後,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不要想念我……”
韻兒終於閉上了眼睛,她嘴角的一抹笑意,是她留個陳三喜最後的一個溫柔印記。
“不……”
陳三喜搖晃着她的身體,可她卻已經無動於衷了,不論陳三喜怎麼搖,她都再也醒不來了。
陳三喜喉嚨嘶啞,眼淚終於從眼眶中衝了出來,一滴滴地濺落在她冰冷的臉頰上。
十幾年前失去親人的痛苦,再次襲上了陳三喜疼痛的心靈。
抱着韻兒發冷的身體,他徹底地絕望了,不但是對世界的絕望,也是對自己人生的絕望。
他空有一生強悍的異能術,但卻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三喜似乎才從痛苦中掙扎了出來,才能夠去接受韻兒已經死掉的現實。
他將韻兒抱起來,一步步地走出了屋子。
公孫魔兇跟夏無力都沒有說話,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韻兒的死,無疑救了他們,夏無力根本不能對陳三喜形成威脅,而公孫魔兇,雖然實力強大,可在跟宇文從龍的對戰中,已經消耗太多的真氣了,就算他們兩人聯手,也必敗在陳三喜的手裡。
更何況,他們士氣已經敗了,已經沒有了爭勝的信念。
深夜的風,說不出的寒冷,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廢舊的報紙在空氣中翻騰。
陳三喜抱着韻兒已經冰冷的身體,漫無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裡,可他不敢停下腳步,他怕痛苦會將他擊碎。
有人說,生命無止境,但在陳三喜這裡,生命已然到了盡頭。
他已經沒有了絲毫活下去的信心,韻兒的死,將他最後的一絲希望,摔入了無邊的深淵中。
他很想就這樣死在大街上,但至少,他需要將韻兒的屍體埋葬,讓她入土爲安。
他走了好久好久,一直走到東方現出魚肚白,他才終於走到了通天大橋外的陵園,這裡,有無數的墳冢,卻不會因爲擁擠而爭鬥。
陳三喜在地上挖了個坑,他沒有看韻兒最後一眼,他不忍去看。
當他將土掩埋上的時候,他的靈魂也已經隨着一抔抔的黃土而流逝了。
他茫然地靠在一塊墓碑上,看着韻兒身上蓋着的黃土,他很想流淚,可是眼淚已經流盡了,他只能從衣服裡面掏出一個煙盒,煙盒裡還有最後一根香菸。
他將香菸塞進嘴裡,點了很多次,纔將煙點燃。
他剛吸了一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了,咳出血來,他看着掌心裡的血跡,無奈地笑了笑。
很多年前,他就該死了,到現在,他居然還活着,他覺得這簡直是個笑話。
咳嗽的越劇烈,他就抽的越狠,他已經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了。
“你的肺病好像很嚴重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陳三喜的耳邊響了起來。
如果換做平常,陳三喜一定會嚇一跳的,可現在,他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算是憑空出現一頭厲鬼,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他已經麻木了。
“我見過很多抽菸的人,一旦咳嗽的厲害,就會停上幾天,像你這種不要命的,倒是少見的很。”
這個蒼老的聲音,彷彿又近了一些。
陳三喜不理睬,煙塵在他的臉上瀰漫。
“你這情況,要是不吃點藥,恐怕是活不長了,最多不超過半年。”、
這個人終於出現在了陳三喜的面前。
陳三喜淡淡地笑了笑,因爲他認得這個人,這個人居然就是已經死了的妙春子。
妙春子既然已經死了,爲什麼還會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呢?陳三喜沒有問,也不想問。
“半年如何,一年又如何,我死不死關你什麼事?”陳三喜根本不想理他,已經準備結束這個話題。
“我知道你多多少少肯定有點怪我,但沒辦法,如果我不裝死,就會被捲入你們的紛爭中去,我能活這麼多年,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妙春子自己給自己解釋着。
陳三喜只是冷笑。
“我來這裡,並不是招人厭的,而是有幾件事情要告訴你,希望你聽了之後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妙春子看了一眼韻兒的新墳,也不由地嘆息了一聲。
陳三喜不應話,只是坐在那裡。
“首先,我想告訴你,你的父親現在處境很危險,如果你不去救他,他會死的很難看的,也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妙春子一邊說着話,一邊注視着陳三喜臉上的表情變化。
陳三喜的表情果然變了,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我說了你也許不相信,但我說的的確是實話。”妙春子一字字地說道:“你的父親就是宇文從龍。”
陳三喜錯愕,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你說什麼?”
“你自己大概也察覺到了一些,你以前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落拓少年,憑什麼會被宇文從龍那樣的大佬看上?又憑什麼,他會教授你異能之術呢?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妙春子接連反問道,這幾句話都深深地敲在了陳三喜的心上。
本來已經深陷痛苦中的他,此時更是揪心了。
“不但我知道你是宇文從龍的兒子,公孫魔兇也知道,所以他纔會找上你,讓你去對付宇文從龍,因爲宇文從龍就算是再毒辣,也不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毒手的,那麼,你得手的機會就很大,但可惜他算錯了一招,他不知道,你根本就是宇文從龍派來的,宇文從龍在他之前,已經將計就計,先利用你了,計中計,環中環,最後被矇在鼓裡的還是你。”妙春子的話音中不免帶着一絲惋惜,他很同情陳三喜的遭遇。
陳三喜閉上眼睛,喃喃地說道:“所以,我根本不必感激宇文從龍對我的知遇之恩,也根本不必爲他做任何事的,因爲他原本就欠我的,是不是?”
妙春子點了點頭,如果宇文從龍將真相告訴陳三喜的話,陳三喜不但不會幫他做事,而且會對他懷恨在心的。
陳三喜原本以爲宇文從龍教授了他異能術,將他領進門,這是對他的恩情,所以陳三喜纔打算用殺掉公孫魔兇來償還這個恩情,從此跟宇文從龍一刀兩斷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始至終,虧欠的卻是宇文從龍。
他作爲陳三喜的親生父親,非但沒有盡到撫養的責任,反而還要利用陳三喜來殺人,這是多麼的狠毒殘忍。
如果陳三喜早點知道真相,那韻兒也許就不會死了。
過了很久之後,陳三喜才問道:“那我母親又是誰?”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絕不是宇文從龍現在的老婆。”妙春子想了想,纔回答道,如果陳三喜真的是宇文從龍與他老婆所生,大概也不忍心讓陳三喜做這種事情了。
“原來我只是個私生子。”陳三喜將菸頭彈落在地上,笑了笑,他的笑容中佈滿了自嘲。
“雖然如此,但你終究是他親生的,他即將有一場滅頂之災,你不去救他,他就活不成了。”看妙春子的語氣,說得好像跟真的似地。
陳三喜卻不以爲意地說道:“像他那種拋妻棄子,另結新歡的人,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我只恨自己瞎了眼,幫他做了這麼多蠢事。”
“但你今天的成就,怎麼說也得歸功於他,而且老子可以殺兒子,兒子卻不能對老子不管不問,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妙春子連連說道,情緒好像還有點緊張。
陳三喜譏誚地笑了笑,看着妙春子的臉,悠悠地說道:“你何必這麼急呢?他死不死,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妙春子一下子木訥了,不知道該怎麼迴應。
“你是神醫,不但裝死裝的很像,而且還成功地將罪名嫁禍到了賴鳳的身上,我差點就跟賴鳳火併了,我若是殺了賴鳳,那賴尚虎就少了一名得力的干將,宇文從龍想除去賴尚虎這個眼中釘,就指日可待了,賴尚虎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近年來勢頭很猛,大有超越宇文從龍這個市長的趨勢,宇文從龍早就想除之而後快了。”陳三喜散漫地吐出口氣,說道:“看樣子,你做的事情,好像都是幫着宇文從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