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愣擦了擦臉上錯布的淚痕,破涕爲笑,道:“三哥,你現在感覺好點了沒有?”
陳三喜稍稍擡了擡頭,道:“被這爛布抱着,能好點嗎?不過身上的傷倒是確實沒有那麼痛了。”
“那就好,那就好。”胡二愣託着陳三喜的後腦勺,將陳三喜放着平躺下來。
“你就是胡二愣?”陳泰山忽然語氣凝重地道,白色的眼睛裡面有了一點異樣的生氣。
胡二愣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陳泰山,道:“是啊,前輩,我們之前不是見過面了嗎?想不到你記性這麼好,一下子就聽出來是我的聲音。”
陳泰山的頭轉動着,似乎在尋思着什麼事情,斷然道:“你過來。”
胡二愣走過去,對着陳泰山拜了拜,道:“多謝前輩你救我三哥啊,以後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跟我胡二愣吩咐一聲,上刀山下油鍋,我胡二愣也絕對不皺一皺眉的。”
陳泰山不說話,只是臉色極其地不安,手在胡二愣的臉上抓了抓,又捏了捏,再摸了摸,弄的胡二愣很不自在。
但胡二愣又不好意思閃開,只得硬着頭皮讓他掐捏了。
“像,真是太像了。”陳泰山的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口中喃喃地道。
“像什麼?”胡二愣不解地道。
“像我…………”陳泰山道。
“啊?”胡二愣叫了起來,道:“像你?”
“我話還沒有說完呢,像我一個朋友。”陳泰山道。
胡二愣撇了撇嘴,道:“呵呵,原來是像前輩你一個朋友啊,你那朋友做啥的啊,是不是也跟你一樣厲害?”
說起他那個朋友,陳泰山的一張老臉上面就充滿了感嘆的意味,將手放下來,悠悠地道:“我那朋友……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啊。”
胡二愣摸着自己被陳泰山捏痛的臉,憨笑着道:“哦哦,這樣啊。”
平躺着的陳三喜雖然全身不能動,但是頭腦還一樣跟以前那麼好使,跟這個陳泰山接觸了一天下來,他發現陳泰山這個人不但修爲很高,而且好像隱藏着很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前輩,你先歇着啊,我跟我三哥有點事情要談。”胡二愣將陳泰山扶着坐在了一張椅子上面。
然後他纔在胡二愣的身邊坐下來,眼中的餘光瞥到了陳小小的臉上,胡二愣發現陳小小的一對秋波掃在陳三喜的臉上,溫柔似水。
看來這個陳小小確實是對陳三喜有意。
胡二愣笑了笑,對陳三喜道:“三哥啊,現在我有點比較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但在說之前,你一定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陳三喜這個人向來比較能夠看得開,只是閉着眼睛,淡淡地道:“有話快說,有屁快發,什麼事情,講吧。”
胡二愣抿了抿嘴,還在猶豫着,他怕陳三喜接受不了這個事情,但最終他還是開口道:“三哥,我剛纔去過一趟老虎幫,見到了老虎幫的幫主老虎,我想他要解藥,可是……”他一邊說話,一邊注視着陳三喜臉上的表情。
“可是什麼?”陳三喜顯得有些許激動,眼睛也睜開了。
“可是老虎卻提出來了一個很苛刻的條件交換。”胡二愣吞了口口水,道:“他要你在軟天集團的兩億的股份。”
“什麼?”陳三喜的情緒一下子亢奮起來,叫道。
“這話不是我說的,是老虎說的,他還說你要是不將股份讓給他,那幽雪小姐永遠也別想得到解藥了。”胡二愣一口氣道。
陳三喜一下子沉默了起來,眼睛看着天花,好像呆掉了一樣。
“陳三喜注在軟天的兩億股份,若是給了老虎的話,那可就難以翻盤了。”坐在椅子上的陳泰山突然道:“也許這個老虎幫本來就跟吳愛民是一夥的,這樣一來的話,陳三喜就會被徹底擊垮了,在這個世上,沒錢那可是寸步難行啊。”
胡二愣舔了舔嘴巴,道:“前輩你說的在理啊。”他又轉頭看着陳三喜,道:“要不然,三哥,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
陳三喜還是不說話,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着天花。
“這件事情委實不太好辦。”陳泰山也嘆了口氣,道:“我雖然封住了那姑娘的幾條血脈,可以保她半月之內沒有性命之虞,但是不趁早解毒的話,就算到時候毒素清除,醒了過來,屆時也會因爲神經系統的麻痹,變成一個殘廢的。”
“你讓他把合同拿來,我來籤。”陳三喜忽然道。
“啊?”胡二愣訝異道:“三哥,你要不要再想想?”
“不用想了。”陳三喜說的很決絕,道:“我讓你拿就拿,現在就去,趕快,一秒也不要耽擱。”
如果說陳三喜這一輩子真的對一個女人有過感情的話,那這個女人就一定是幽雪,只有幽雪曾經給過他快樂,給過他寂寞的心靈以安慰,這是別的任何一個女人所無法給予的,就算是他那苦澀的初戀,那苦b的初戀清人,也同樣無法取代。
更何況葉尚在臨死之前,語重心長地將幽雪託付給了他,死者爲大,他又怎麼能夠辜負葉尚的厚望呢?
胡二愣沒有法子,按着膝蓋站了起來,鼻子裡喘了口氣,道:“好,三哥,我這就去辦,你好好歇着。”
他也不跟陳泰山打招呼,直接就衝了出去。
等到胡二愣走後,陳泰山才嘆息着道:“倘若這只是吳愛民的陰謀又怎麼辦呢?他這樣做,不但能夠奪取你的資產,讓你一無所有,而且他有錢有勢之後,就更加地容易對付你了,你幾乎失去了跟他相鬥的資本了。你難道一點也不怕?”
“就算這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陳三喜的左臂忽然動了動,繃帶發出“砰”的一聲,裂開了,然後他的左手就從繃帶裡面抽了出來。
陳泰山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可以用耳朵去聽,他興奮地叫了起來,道:“有這種事?你……你居然可以動了?”
陳三喜身上的繃帶一條地炸裂,露出了他健美而發達的肌肉來,他扭了扭脖子,道:“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不是我死,就是吳愛民死。”
他已經從地上坐了起來,這一變化,讓一邊的陳小小驚訝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雙手捂着嘴。
“我先前吃了一種很有效的丹藥,所以體格跟常人不同,別人需要半個月才能恢復,而我,卻只需要三天。”陳三喜將手邊藥罐子拿過來,一口將裡面熬製的湯藥喝下去,擦了擦嘴,道:“前輩,這三天來承蒙你的照顧,我無以言謝,但現在是時候跟吳愛民決一死戰了。”
“但是……”陳泰山很擔心地道:“你現在身上的筋脈已經悉數盡斷,根本施展不出法術,跟常人無異了,你以這樣的狀態去跟吳愛民對敵,只有死路一條啊。”
陳三喜將腿上腳上的繃帶撕下,掙扎着爬了起來,懶散地道:“沒相干的,我這條命,早就當不存在了,我能夠活到現在,我已經知足了。”
“你要去啊,你去了,我怎麼辦?”陳小小突然一把拉住了陳三喜的胳膊,眼中已經留下了晶瑩的淚珠。
一個剛剛春心萌動的女孩,強制在心中的清欲在這一刻,就好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了出來。
這是連陳泰山都沒有想到的。
陳三喜笑笑,將她的胳膊推開,柔聲道:“像我這樣的男人,這個世上簡直多的可以用卡車來拉了。”
“可是我就是喜歡你,你是獨一無二的。”陳小小叫了起來,眼中的淚水已經氾濫。這話聽在人的耳朵裡面,已經有點肉麻了。
陳三喜搖了搖頭,道:“大丈夫生於天地,有所不爲,有所必爲,你攔不住我的。”
陳小小隻能看着陳三喜那孤獨的身影漸漸地離去,他的傷剛剛康復,所以體力很不支,每走出一步,都會付出巨大的努力,他強忍着身上的痛苦,還是不回頭地走了出去。
陳小小的眼淚流入了脖子裡面,她想不到陳三喜居然這麼的絕情,她想不到陳三喜居然不肯爲了自己而留下來。
“爺爺……”陳小小淚眼婆娑,望向陳泰山,囁嚅着道:“你快去拉住他啊,他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陳泰山的一張老臉上面也充滿了痛苦,他的孫女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居然就對陳三喜暗生情愫了,他縱然有責怪之意,但是,現在也只有無奈的嘆息了。
“他這樣性格的人,我就算勉強將他拉回來,也沒有用,他跟吳愛民之間,始終會有一場生死決鬥的。”陳泰山似乎已經看穿了這件事情的本質,道:“所以,你還是斷了自己的孽緣吧,正像他說的,這個世上的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要纏死在他的身上呢?”
陳小小跪在地上,已經哭成一個淚人了。
陳泰山看着自己的孫女如此的悲痛,自己的心也在滴血,他只有這麼一個孫女,他知道,若是陳三喜一死,也許她真的就活不下去了,有時候,感情這東西,真的比生命還要重要。
否則也不會有“問世間情是何物,只教生死相許”的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