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三喜第一次聽過赤月的故事以後,就對赤月很敬佩,他不太願意相信是妙春子毒殺赤月的。
“除了妙春子本人外,其他人恐怕就不得而知了,而且現在妙春子也死了,這種舊事之謎,大概只能在歷史中被永遠地塵封了。”賴鳳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英雄對英雄的憐惜,是沒有時空界限的。
“要真是這樣的話,這件事也只能到此爲止了。”陳三喜說道。
妙春子毒殺赤月,百年後,又被赤月的門徒所殺,這就是因果報應,就算陳三喜找到了那些流落的魔獸,又能怎麼樣呢?難道讓他給妙春子再復仇?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這件事我還會幫你追查下去的,若是有什麼消息,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的。”賴鳳將茶杯舉起來,說道:“來,喝茶。”
陳三喜並不太喜歡喝茶,不過這種白茶的滋味還是很不錯的,雖然苦,但卻不澀,入口生香。
等到陳三喜喝過茶,放下杯子,賴鳳才又轉變了話題,說道:“我雖然不認得你,但憑你的身手,在異能界應該能夠取得一席之地纔對,可我卻從來沒見過你,連聽都沒聽過。”
陳三喜不答,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認了。
“我剛纔以殺氣逼你,你卻巋然不動,這份毅力,鮮有人能及,你的修爲,絕對不在我之下,你爲什麼卻甘於埋名呢?”賴鳳對此很不明白,但凡有點本事的異能者,都渴望着能夠一夜成名,渴望混出一番天地來,像陳三喜這樣不在乎名利的,倒是少見的很。
陳三喜咳嗽了幾聲,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菸,點上,徐徐地說道:“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這個道理,你總應該明白吧?”
賴鳳明白,就算是像赤月這種傲立於天地之間,通達於蒼穹之上的強者,也還是有被人殺死的時候。
“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了,枉你勞心了。”
陳三喜一邊咳嗽着,一邊走出了賴鳳的住宅。
就在這時,一個人從隔壁的房間裡走了出來,走到了陽臺上。
賴鳳馬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顯得極其恭敬。
只有一個人能讓賴鳳如此尊敬,那就是賴尚虎。
這個人就是賴尚虎。
賴尚虎的身體如虎,但風度卻極佳,讓人完全不覺得他的體型有任何問題,他穿着一件很寬長的風衣,頭上還帶着一頂風帽。
自打他當上了司法部的部長之後,人就變得更有風度了,連說話都帶着書卷味,絲毫看不出來莽夫之氣,他問賴鳳:“你以爲此子如何?”
意思就是說,你覺得陳三喜這個人怎麼樣?
賴尚虎看着陳三喜離去的方向,想了許久,才嘆息了一聲,答道:“此子不除,他日必奪天下,虜衆登頂。”
——不將陳三喜除掉,有朝一日,他一定會奪取天下的,俘虜我們,然後稱王稱霸。
在乎名利的人,時常會擔心自己的基業會受到別人的威脅,但其實別人未必是這麼想的。
至少陳三喜並沒有什麼“虜衆登頂”的念想。
他還沒有回到神父的別墅,遠遠地就看到神父站在門口等他了。
他知道神父肯定有話要問他。
果然,還沒等陳三喜打招呼,神父就先開口問道:“怎麼樣,人是不是他殺的?”
陳三喜聳了聳肩,說道:“看樣子,應該不是。”
“想必是另有其人吧。”神父招了招手,說道:“來,我帶你四處走走。”
他率先邁開步子,陳三喜跟上去。
黃昏的海外海很美,天邊的晚霞在空中蔓延,夕陽輕柔,灑在樹葉上,光彩無限。
但晚風中卻帶着幾許涼意。
陳三喜跟在神父的後面走着,他發現神父的腰似乎挺的沒往常那麼直了,跟別的老人一樣,顯出一絲佝僂跟老邁。
走了很久之後,神父才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將墜的落日,感嘆道:“從我二十多歲創立七殺門以來,已經整整過去三十年了,三十年來,風雨變遷,身邊的人,也是來來走走……”
陳三喜只聽,沒有插嘴。
“但不管走多少人,我都不在乎,因爲他們的離開,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損失。”神父忽然停下了腳步。
陳三喜也只能停下來。
神父轉過身來,很坦然地看着陳三喜。
陳三喜想將目光移開,但又不太好意思。
“但你不同,很多人都在懷疑你的身份,包括我自己,有些人甚至要我把你殺了,以除後患,可我並不願意那麼做,就算你真的哪天要砍下我的頭,我也不會那麼做,因爲像你這樣的異能之才,實在是太難得了。”神父說的誠懇、真心,連陳三喜都不免有點被打動了。
神父從不輕易夸人,這樣的褒獎,讓陳三喜都有點汗顏了。
“我們七殺門的宗旨是,殺盡世上一切不仁不義、作惡多端的人,這三十年來,很多的命案都是我們所爲,所以那些壞事做盡的人,就有點怕了,就想方設法要除去我們,保住他們的性命跟財產,我死並不要緊,但我希望你能夠繼承我的意志,將這份事業繼續下去,因爲這個世上該殺的人太多太多了。”神父的眼中寄託着濃濃的厚望,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找可以承襲他精神的人,今天,他在陳三喜的身上看到了曙光,他怎麼肯輕易地放棄。
陳三喜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不想看到神父的目光。
“我雖然不願讓你失望,但你恐怕真的找錯人了,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無憂無慮,無拘無束,你要做什麼,我可以盡力地協助你,可你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我,我大概辦不到。”陳三喜勉強笑了笑,說道。
他說的也是真心話,因爲他所求的東西並不多,差不多就可以了。
“你真的這麼想?”神父不免有一點失望,也許還不止一點。
“是。”陳三喜回答的很乾脆。
神父忽然笑了笑,拍了拍陳三喜的肩膀,說道:“我很少能夠見到說真話的人,你雖然沒有答應我,但我並不會太失望。”
陳三喜也笑笑。
“你願意傾力協助我,也就夠了,今晚八點,到我的辦公室來,有重要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神父又在陳三喜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幾下,然後就走了。
陳三喜看着天邊餘下的幾縷光輝,無奈地苦笑了幾聲。
對陳三喜幾次試探之後,神父已經看出來他並不僅僅是個天賦異於常人的天才,雖然神父沒有徹查陳三喜的來歷,卻也很清楚,陳三喜在進入七殺門之前,已經身懷極高的修爲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沒有殺陳三喜,陳三喜已經很是感激了,除了感激之外,還有一些愧疚。
他雖然不殺陳三喜,但陳三喜卻是來殺他的。
就算是神父今天對陳三喜坦誠相見,說出了肺腑之言,就算陳三喜非常感動,但陳三喜還是要殺他。
這就是命。
一個人可以依靠奮鬥來改變自身的處境,但卻改變不了既定的命運。
距離八點,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陳三喜先去看了看丁雷。丁雷還沒有醒,也永遠不會醒了。
他已經死了。
陳三喜這輩子都沒有幾個朋友,但丁雷卻絕對算是其中的一個。陳三喜並沒有痛哭流淚,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感情了。
他唯一能夠爲自己的好朋友所做的,就是親手將他埋葬。
夏無力建議開完會之後,明天再給丁雷準備一個風光的葬禮,但陳三喜拒絕了,因爲他了解他的朋友,丁雷並不喜歡死的太熱鬧。
他曾經跟陳三喜說過,他死了之後,只要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就是了。雖然是句玩笑話,但也道出了他內心的意思。
陳三喜將丁雷冰涼的身體扛在了肩上,走去了海邊。
海灘上的泥土很軟,很適合將一個人埋在裡面。
他回來的時候,正好趕在了八點上,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包括將陳三喜帶到這裡來的那個神秘男人,以及陳三喜從沒見過的韓枯鬆。
韓枯鬆就是韓善韓良的父親,也是神父的八拜之交。
神父介紹完之後,陳三喜才知道原來帶他來的那個男人,名字叫做楚無顏,奇奇怪怪的名字,明明有臉,爲什麼要叫楚無顏呢?
“今天要佈置的行動,將會是我們七殺門成立三十年來,最爲艱鉅的一次任務,因爲我們要殺的,就是光明市最大的人物。”神父站在椅子前,雙手按在桌面上,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去。
光明市最大的人物是誰?
“我們要殺的就是光明市的市長宇文從龍。”神父的眼中散發出一道道的精光,這句話,足以引起整個光明市的動盪了。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極其的平靜,並沒有太多的神情變化,因爲這裡的每個人都經歷過大風大浪,甚至在生死的邊緣行走過,任何的一句話,都不可能讓他們動容的。
左面的牆上掛着一張圖紙,圖紙上密密麻麻地交叉了很多的線條,看來應該就是行動的路線了。
做此次行動佈劃的就是大先生木神師,木神師是整個七殺門的智囊,是神父的左右手。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扇子在圖紙上移動着,說道:“明天就是宇文從龍的兒子宇文剛的二十歲生日,大概會有將近一百名的來賓到場,我們就利用這一次的機會,將宇文從龍一擊擊殺。”
人多可以乘亂作案,這的確是個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