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過,天氣突然變得格外的好。一連好幾天的響晴,把地上的積雪幾乎都曬化了。武帝劉徹的心情似乎也愉快了不少。今天,他準備以祭祖爲由,出宮到平陽府,好好玩兒上一天。
不過皇后阿嬌可沒他這份興致,一大早,劉徹剛剛用完早膳,她就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陣咆哮:“劉徹,你可惡!你欺人太甚!”宮人們被嚇得一哆嗦,自秦以來,還沒聽說過那家皇后敢這樣直呼皇帝名諱呢
劉徹不耐煩的瞪了阿嬌一眼,道:“朕又怎麼得罪你了?一大清早就不讓人安生,吵吵嚷嚷,還有沒有點皇后的樣子?”
“我沒有皇后的樣子,你又像個什麼樣子!椒房殿的宮女你也碰,居然還封了順常!你是成心給我難堪啊!”
“椒房殿的宮女朕怎麼就碰不得了?天天摟着你,這麼長時間也沒見你生出兒子!你還有理了?”
“劉徹你得意什麼!要是沒有我的母親,能有你的今天嗎?你別忘恩負義!”
“姑媽的大恩大德朕都記着呢!犯不着你日日提醒!”劉徹沒好氣兒的答道,轉身大踏步的走出門去。
在灞上祭祖過後,傍晚,劉徹興沖沖的趕到平陽府。平陽公主率全府上下出迎。
“哎呀姐姐,在府裡等着就好,這麼興師動衆的做什麼。快快起來。”“噯,你是姐姐的車伕吧?”劉徹注意到站在平陽身邊的衛青。
“奴才衛青見過陛下”
“是見過,朕當時就覺得衛青目光如炬,貴不可言啊。哈哈”劉徹朗聲笑道,“姐姐咱這就進去吧。”話音未落,便雀躍着進了大門。
待賓主坐定,平陽一拍手,道:“辰兒,開宴,上紫玉壇”
劉徹見姐姐特意點出了酒的名字,不禁好奇。剛斟了一杯,還未入口,已是滿室流香。連忙飲了一口。只覺得香氣馥郁,溫潤纏綿,似乎比一般的名酒更勝一籌。
“姐姐,這酒的來頭不小吧?這麼難得的瓊漿玉液,你是怎麼得到的?”劉徹笑問。
“這紫玉壇傳說是當年楚王宮裡的秘製名酒。楚被秦滅國後,酒的配方也隨之失傳。後來,高祖即位之初,有一個叫季梓的奇人,是個頗有名氣的釀酒師。紫玉壇的配方不知怎麼就到了他的手裡。他只依方釀出了七罈,藏於家中。季梓死後,季家家道中落,這七罈紫玉壇也流落民間,幾經輾轉,五壇到了姐姐手裡,另外兩壇不知去向。”
“姐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劉徹故意揶揄,“這麼好的酒,怎麼一直藏着掖着?”
“這不是拿出來的嗎?且不說你是皇上,單憑你是我親弟弟,姐姐有什麼會不給你。你還挑上理了。”
“哈哈。朕就知道姐姐疼我”聽平陽這樣一說,劉徹愈加開心。
“陛下。”平陽邊給劉徹斟酒邊說道;“姐姐這兒有幾個女孩子,知道陛下要來,都想一睹天顏。還特別給陛下準備了歌舞,陛下要不要瞧瞧?”
“好啊,讓她們來吧。”劉徹興致勃勃。
絲竹之聲輕揚而起,六名身着青色長裙的女子翩然起舞,長袖輕舒,嬌軀也隨之旋轉。舞姿輕盈柔美,飄忽若仙。玉手一揮,碧色的綢帶從袖中揚出,彷彿泛起的波濤,衣袂飄飄,如夢如幻。
“好!”劉徹鼓掌讚道,“可與甘泉宮之舞一較高下。
此時絲竹聲驟停,六名女子如花蕾般向四周散去。衛子夫一襲淡黃長裙,手捧古琴,迤邐而來。她玉手輕挑銀弦,和着琴音唱到:“青青子衿...”聲音如黃鶯出谷,如清泉入澗,婉轉澄澈,可比天籟。更難得的是曲中含情,攝人心魄,讓聞着無不動容。再配上歌者一雙橫波美目,讓劉徹已看的癡了。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劉徹緩緩走上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衛子夫。”
“子夫,你唱的好。‘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劉徹的聲音變得迷離,眼光閃動,他的手指緩緩滑過子夫白皙勝雪的臉頰,在他指下闔起的眼簾,細細摩挲,。
“若我不來,豈不是要錯過你了。”他輕攬過子夫的腰肢,溼潤的嘴脣貼了上來。他的手指偶然碰掉了她挽在腦後的髮帶,一頭黑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劉徹徹底醉了,他一把抱起子夫,懷中之人正微微發抖,面紅如桃花,更覺嬌媚不可方物。
“別怕。”他的嘴脣在她耳邊輕輕吹氣,隨即轉身,大步朝內室走去。
“辰兒。”平陽見此情景,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急忙喚來辰兒,道“你趕快去找衛青,要他馬上過來。”
衛青走進屋子,卻只見平陽一人自斟自飲,有些意外。忽聽見內室的雲雨之聲,心裡明白了幾分,
“沒什麼,你姐姐和陛下在裡面。”平陽笑道,“待會兒陛下出來,你好好陪他喝兩杯,我看他很賞識你。”平陽親手給衛青斟滿了酒。
劉徹牽着子夫從內室走出,卻沒有繼續入座,而是一臉自得的躺了下來,在地上擺了個大字。忽的瞥見站在一旁的衛青,又一股腦坐了起來。
“衛青拜見陛下。”
“唔?”
“陛下,他就是衛子夫的親弟弟。”平陽笑道,“他雖出身奴隸,卻自小習武,劍術超羣呢。”
“原來是一家血脈,難怪都不是凡品。衛青,你就和你姐姐一同入宮吧“ 劉徹忽然想起了什麼,瞟了一眼平陽,壞笑道:
“姐姐不要捨不得,你可說過什麼都讓着弟弟的”
“是是是,我哪裡說過不行,你就這麼多話”劉徹並沒有注意到平陽眼中閃過的一抹哀傷。
“太好了,朕回去就傳旨,賞姐姐千金!”。
平陽府外。
“姐姐別送了,今天謝謝款待”
“知道了,不送你,還不許我送送他們姐弟。”平陽白了一眼笑得沒心沒肺的親弟弟。
子夫走向平陽,欲下拜,被平陽拉住,“別跪了,子夫,知道你和衛青都不是爭強好勝的人,我也沒什麼可囑咐的。入宮後一切小心,好好伺候皇上。”
“是,奴婢謝謝公主”
衛青和平陽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本想對平陽說一句保重,卻什麼也沒說出。他把所有的不捨都融進目光裡,可是就連目光也不敢多做停留,只是那麼匆匆一望。可就是這一望,卻也足以勝過世上許許多多動人的諾言。
其實,真正的諾言,又何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