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容卻沒想到,這個皇太后倒是個頗爲言出必行的人物,辦事效率也十分的快。
也便是三日後的一箇中午,鳳儀宮這邊用罷了午膳,就有大監帶着人過來了。
倚翠俯在蘇婉容耳邊,小聲稟報:“娘娘,說是皇太后挑來的人,過來給娘娘請安的。”
蘇婉容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口中道:“叫她們都進來吧。”
其實當夜的春宴上,皇太后提到的這位義孫女,有關此女的事蹟,蘇婉容後來也有略微瞭解過。
該女曹姓,喚作巧兒。原本也是皇太后孃家那邊的人。
只因曹巧兒生母去世的早,皇太后見這姑娘模樣生得水靈,頗討人喜。恰好自己在宮中又無人說話,心念一動,索性就直接要來自己膝下收養。
而這一收養,便是整十四年。
當時蘇婉容聽到這裡的時候,心中便是在想,這曹巧兒該是生得多麼可人的樣貌,才叫諸如皇太后這般閱人無數的人物,只消得一眼,便動了收養她的念頭?
直到倚翠領着人進來以後,蘇婉容儀態端方地坐在藤椅上,不動聲色地垂眸看了一眼。
待瞧清了此時規規矩矩跪在最前端,那名姑娘的長相,蘇婉容當即就明白了。
好看,確實好看。
曹巧兒容貌上的好看,並不張揚,是那種單單望過去一眼,就能激起人心底保護欲的那種柔美。
十四五歲的妙齡姑娘,穿了件粉紫色撒花團蝶褙子,下身搭配水紅色緞地翠紋百合裙。
雪膚紅脣,雙眼瑩潤。顧盼之間,像是一朵揉和了江南早春秀麗氣息的三月杏花。怎一番的我見猶憐,盈盈似水。
這一會兒,應當是察覺了蘇婉容打量的目光,那曹巧兒粉頰一紅,咬住嘴脣,慌慌張張地就垂下了頭。
竟然是不好意思了……
蘇婉容的目光,不禁變得有些玩味兒起來。
帶大這曹巧兒的,畢竟是如皇太后這般,後宮裡歷練了足足幾十年,城府深沉的老人精兒。從小耳濡目染地長大,竟還能教養出如此單純內向的性子。倘若不是裝出來的,那便是一直以來,這位曹姑娘實在是被皇太后保護的很好。
這委實叫蘇婉容感到有些意外。
她本以爲由皇太后親自挑選出來,專門給皇帝充盈後宮的人物,應當是那種妖精樣的絕色尤物。哪裡想到,會是這麼一朵惹人垂憐的稚嫩小白花。
除曹巧兒以外,跪在她身後的還有幾個姑娘,也是個個樣貌上乘,身子曼妙。環肥燕瘦的,各有所長。但因爲有了前面曹巧兒的一番對比,後面的那幾個,難免就顯得略微遜色了一些。
蘇婉容心裡十分明白,這個曹巧兒,區別於從前的趙鳶,或是媚姬,是完全不同的一個存在。
她有貴爲皇太后的名義祖母於背後坐鎮,光是身份上,就已經甩出京城其他名門貴女一大截。
既然是皇太后一手教養出來的姑娘,那自然是從小便在學習貴族禮儀,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再加上該女無論樣貌,或是身段兒都是沒得挑的。性格瞧看上去,確實和皇太后當日形容的那般,內斂柔順。
即便是蘇婉容這樣的女子,此一番細細打量,竟也說不出這個曹巧兒究竟有哪點不好的。
如果那個男人這輩子註定要有三宮六院,她今日就算是尋着合適的理由,拒了這曹巧。往後也會有其他達官顯貴,千方百計地安插更多貌美女子進這後宮的。
更何況了,其實安排曹巧兒這樣品性溫良的年輕姑娘在後宮中,總比那些城府深重的女子要好去許多。
又是皇太后身邊的人……這會兒一副怯懦不安的樣子,同是女子,蘇婉容原本也不想太爲難她的。
只不過,都說深宮內院是個大染缸。
眼下瞧看上去煞是溫潤無害的模樣,日後真的受了寵,時間長了,性情會不會逐漸發生改變,那還真的不太好說。
這會兒若是不趁機立個威,叫這曹巧兒曉得,誰纔是這後宮中的正主。將來要是恃寵而驕了,指不定會對她怎麼樣呢。
是以蘇婉容面色疏涼,也沒叫跪在地上的幾個姑娘起身,就這麼高高在上地坐在那裡。一邊品着花茶,一邊用俯視的目光偶爾淡淡地瞥她們一眼。
而另外一邊的曹巧兒呢,她其實根本連晉元帝的樣子都不曾見過的。
皇太后是她名義上的祖母,更是收養她的恩人。她做事沒什麼主見,平日裡最是聽話。所以前些天皇太后叫她嫁進宮給皇帝做妾室,她想也沒想便乖巧地去了。
曹巧兒實在是個老實的,這會兒跪在地上,沒聽見上面的人說話,她便安靜地一直跪在那裡。雙手也斯文地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一動不動。
實在是等得有些久了,止不住好奇,便略微擡起眼,悄悄看了看對面的蘇婉容。
卻見身着華麗宮裝的皇后娘娘,有一張極美的臉,美到足以讓長安城絕大多數貴女自慚形愧。瞧看起來,年歲上分明應該與她相近。面上卻是涼涼淡淡的,端着一副與她年紀不符的淡定從容……看見蘇婉容這個樣子,曹巧兒一時間不免更加拘謹。咬了下脣,將頭埋得更低。
對方安安分分的,蘇婉容反倒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又晾了她一會兒,這纔不疾不徐地淡聲說道:“既然是皇太后特意派你們過來,本宮也不好白費了皇太后一番好心。今日你等就暫時在後宮安頓下來,往後或去或留,待本宮同皇帝商議之後,再去定奪。”
然後就見曹巧兒連同她身後的幾個姑娘,一道兒磕頭謝恩了。
除去曹巧兒以外,蘇婉容將其餘的幾個也一併留了下來,就暫且安置在玉芙宮中。這玉芙宮原本就是安頓下等妃子的地方,對於諸如曹巧兒這種尚未封嬪位的貴女,最爲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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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莽處理完一天的政務,神采奕奕地跨入鳳儀宮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
這會兒蘇婉容剛剛沐浴完畢,換了身藕粉色的寢衣,半倚在美人椅上,一邊等溼發晾乾,一邊逗椅子下面的小阿莽。
胤莽闊步繞過屏風,就見小姑娘正慵懶隨意地靠在那裡,眯着雙眼睛,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呢。連他這個做陛下的進來了,也無動於衷,依舊是有一下沒一下地逗弄着圓滾滾的狗畜牲。
這會兒明察秋毫的胤莽,就敏銳地發覺了蘇婉容今日的不一般。
自打從西夏回來以後,自己與小姑娘的關係,可謂是日益和諧。這種和諧不僅體現在牀榻上,更是體現在平日裡一舉一動的交流上面。
大多數時候,小姑娘都像只愛嬌的貓兒那般,面上咕咕噥噥地不叫他碰。可實際上也只會軟綿綿地假意推拒兩下,實在是乖巧的很。近些時日已經鮮少如這般,冷冰冰地對着自己擺臉色看了。
不過嬌滴滴的小姑娘,脾氣總是一陣一陣的。胤莽左右也沒大在意,笑了下,便直接繼續朝前走去。
“今日又是誰,惹朕的婉婉不高興了?”
一襲明黃九龍袍的年輕帝王,身姿魁梧,高大健壯。
他這麼大刀闊斧地一出現,只把膽小的獅毛犬嚇得低低嗚了一聲,飛快地竄溜去了別處。
礙眼的狗畜牲離開了,胤莽索性挨着小姑娘。親親密密地一道兒擠上了美人榻。不理她的推拒,長臂一探,便將她嬌小柔軟的整個,直接撈進懷裡了。
“曉得你愛乾淨,朕方纔來前已經清洗過了,眼下香的很,不信你仔細聞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