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鳶的眼神太過直白袒露,再加上女人的感覺十分敏銳。蘇婉容早便察覺了這鄉野姑娘的暗中窺視,那視線赤裸裸的,實在是不怎麼友善,
對於男人的這個小愛慕者,蘇婉容之前也曾思忖過,會不會是夢境裡,蘇適雯口中提到過的那個“狐媚胚子”?
當時也是受了那支髮簪的刺激。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其實也並不太像。
除了趙鳶鄉野的出身,許是會被蘇適雯詆譭爲所謂的“卑賤下作”。
這趙氏的姑娘,若真說起來,姿色頂多算是個清秀可人,比起蘇適雯自己都尚且不如,遠不至於冠上“狐媚胚子”的名頭。
再則說,這姑娘言行舉止雖不懂禮數了些,看着倒還算老實,不像是成了婚後,還想着勾引男人的。
倘若上輩子這趙姑娘還是被男人給收入了後宮,大約也就是個普通嬪妃之類的了。如此的話,想來最後的下場也不會好。
畢竟以蘇適雯高傲善妒的性子,哪裡容得出身鄉野的丫頭片子,同自己這般高貴的嫡出小姐一道兒爭寵呢?
村裡出來的姑娘,沒見過什麼世面,耍點小聰明尚能勉強唬住幾個人。
可若真入了譬如後宮這等步步爲營的地方,論起城府深淺,她哪裡比得過從小在太傅府後院耳濡目染的長房二小姐呢?怕是別人賜她毒酒蓄意害死她,都絲毫不察地傻乎乎給接下了。
思及此處,饒是蘇婉容心中待這趙姓姑娘仍舊不喜,但胸口的那點兒膈應卻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甚至是一絲同情。
如若這趙姓姑娘的前世真如她所想象的那樣,那麼這姑娘上輩子最後的結局,怕是也不比她自己好去多少的。
趙鳶倒是不曾注意過蘇婉容看她的眼神,最起初的匆匆一瞥以後,她的視線再一次牢牢黏在了她威武挺立的阿莽哥身上。
她目不斜視,直接走去了近前。也不理會旁側異樣的目光,臉上笑容燦爛,理所應當地便來了句:
“阿莽哥,鳶兒不想跟哥哥他們一起吃,今日可不可以也讓鳶兒留在這裡,跟阿莽哥一道兒用膳?”
帝后用膳,諸如趙將軍這樣的一品輔國將軍都不能同桌。更何況趙鳶這樣普普通通的農家丫頭呢?
尚不等旁人開口,恰巧這會兒趙龍也在附近。聽見自己的親妹妹,竟在皇帝面前講出這等沒得規矩的話來,當即神色大變。大步走了過來,厲聲朝趙鳶喝斥道:
“陛下與皇后娘娘用膳,豈是你這一丫頭片子可以瞎摻和的?你在家裡胡鬧也罷,陛下面前,你若再這般不懂事理,我今日就把你給送回臨峴村去!”
這幾日備受阿莽哥的冷落,方纔又瞧見阿莽哥和他皇后媳婦兒親親我我的樣子,趙鳶原本心裡就難受的不行。
現下被親哥哥一番訓斥,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就負氣地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丫頭片子,她比我還小呢,她可以陪阿莽哥用膳,我怎麼就不行了?”
親妹子說話越來越不知分寸,直把趙龍氣得臉都黑了。
另一邊趙鳶卻自覺有理。只認定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跟阿莽哥那新媳婦兒是一夥兒的,看她好欺負,不叫她和阿莽哥親近。
一雙泛紅的杏眼氣鼓鼓地迎着趙龍的目光,倔強地死活不肯低頭。
這副場景,倒是旁觀的蘇婉容先有些看不下去了。當下挽了挽脣角,淡笑着道:
“趙將軍也莫要生氣,趙姑娘方纔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我雖是皇后,可真要論起年紀,趙姑娘大約還長了我幾歲。出門在外的,也不拘着這些虛禮,今日這午膳,趙將軍便叫令妹坐過來一起用吧。”
說完,又淡淡地瞥了身側的男人一眼。
胤莽自己,原本就是不重禮數之人。
從前行軍打仗,跟着一幫子弟兄同吃同住,那都是極爲正常的事情。這會兒小姑娘發話了,又是這一路以來,衝他說的第一句。無論說的是什麼,他都得應下來的。
雖然得了皇后娘娘的應允,趙龍卻是個守本分的人。
聽來皇后大抵也就是在照顧着妹妹的臉面,才說出這樣的話。更是覺得自己這個鄉下來的妹子,莽撞又不懂事,與帝后一起用膳,怎麼想都實在不妥當。
原本想着這種情況下,理應婉拒了皇后的好意,豈料趙龍那邊尚未想好應該如何開口,趙鳶這裡卻丁點兒沒把自己當成外人。
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喜滋滋地直接溜去晉元帝對面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