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瞧清了蘇適雯這副實地裡醜惡的面目,越是爲上輩子耳目不清,愚蠢天真的自己感到惋惜。
這個蘇適雯慣會當面一套被地一套的。蘇婉容現如今是看出來了,以爲她曉不得此人背地裡盤算些什麼的嗎。
處心積慮在她跟前每每提及男娃女娃的,可不就是想戳她心窩子,暗示她生了女娃的女子在後宮討不找巧,遲早有被人厭棄的一天。
最好是惹得她心生猜忌,惶惶不安,繼而挑撥她與男人之間的關係呢。
蘇婉容無奈的嘆息。
蘇適雯也十足是被嫉妒徹底矇蔽了眼睛,但凡她睜大了眼睛瞧瞧看,胤莽待着蘇婉容時,那一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模樣,哪裡像是要把人厭棄了呢。揣胸口裡疼都來不及。
也正因了愛屋及烏,即使偶爾那男人甚至會因了惜兒,亂吃幾口飛醋。
到底是蘇婉容爲他生的孩子,私底下可是十足疼寵着小傢伙的。嘴中總是嫌棄着小東西傻乎乎,每日下了早朝,但凡空了,總是口不對心地要抱着小惜兒,託着那圓墩墩的小屁股,在鳳儀宮裡好生兜上幾圈,喜愛之情不以言表。
可這些話蘇婉容自然是不會同蘇適雯分享的,只是在心中再次打了個醒兒。
她不是蘇適雯,做不到也不稀得在人最落魄的時候,落井下石。
等今日在蘇適雯口中打聽到有關蕭將軍的有利消息,幫着她稍加安頓,也算是仁至義盡。往後可是要徹底同此人撇清關係,更是不能叫惜兒接觸到這般心腸狠毒的人物,沒得惹禍上身。
是以,這個時候的蘇婉容意味深長地看着蘇適雯滿懷期待的雙眼,不過是抿脣微微一笑,淡淡地回了一句:
“生男生女不都一樣麼,本宮生惜兒的時候也受了不少罪的,得之不易,總也不能因了她不是男娃,便不疼惜她了。”
這句倒是真話,可是放在蘇適雯耳中略微一尋思,卻琢磨出了另外一種味道。
蘇適雯覺得蘇婉容只是勉強端在那裡,佯裝不在意地擺給自己看呢。內心裡不曉得該是多失落自己受了那百般千般的罪,最後生的到底還是女兒。
不像自己,一擊便中,頭一胎順順利利就是男嬰。
心裡面指不定如何羨慕着,嫉妒着自己呢吧。
可是原本就應該這樣的。
她纔是太師府天生尊貴的嫡女,這個庶出的下賤丫頭原就該羨慕妒忌地默默仰望她的。蘇婉容心中越不是滋味,越是受挫,蘇適雯心裡就越覺得實在痛快。
這些天積了一肚子的濁氣,彷彿在這一瞬間也呼出了大半。蘇適雯眉頭舒展,審視地打量了她一眼,繼而又問:
“可是有再生一胎的打算?”
蘇婉容緩緩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惜兒剛生下來尚未多久,皇帝近來也沒有再要一胎的打算,暫且便休養一段時日。”
這話被蘇適雯聽着,彷彿就印證了蘇婉容身子虛弱,生了這麼一個丫頭片子,已經消耗了所有精力,怕是懷不上第二胎了。
想想也是,四房這丫頭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上輩子那般調養,最後都沒懷上一兒半女的。今生能懷上這麼一個,哪怕是個女娃,也已經算得上是老天眷顧,蘇適雯理所當然地就料想着,她蘇婉容這一輩子怕是都別想生出兒子來了。
重生一世,她蘇婉容野雞做了鳳凰又能如何?到了最後還不是得重蹈覆轍,生不出兒子,時間一長,莫說那殿上之人,就是朝堂上那些個老臣也容不得她繼續霸佔皇后娘娘的位置。遲早有天會把她打回原形的。
思及此處,蘇適雯心頭竟有種塵埃落定,萬事走上正軌的暢意感。眉眼間幾乎是剋制不住地浮上愉悅欣慰之色,又彷彿察覺自己露出此般情態不大適應,極力忍住了。
心口卻像有東西在撓,還嫌不夠似的,憋了一會兒,故意又道:
“四妹妹一女人家在這後宮之中,只靠着皇帝一人怕也並不穩妥,總是要爲自己的將來打算。往後那皇帝遲早是要納妃的,到時候妹妹多少留個心眼,若是其他的姐妹生了男娃,怕是妹妹往後的路也不好走。”
蘇婉容見她這一副眉飛色舞,幸災樂禍的得意樣子,最起初覺得好笑,倒還有那麼幾分興致稍稍附和兩句。後來漸漸也倦了,懶得繼續搭理,就敷衍地跟着偶爾頷首一二。
蘇適雯倒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扯着蘇婉容說了好一茬子的話。後來蘇婉容以身子骨疲乏爲由,讓侍女伺候着回裡屋歇着了。至於那蘇適雯則被暫且安置在摘月宮,說是等皇帝今日回來,再決定去留。
蘇適雯最起初聽說自己要在摘月宮安置,心裡其實是頗有些不情願的。
畢竟是上輩子做過貴妃娘娘的人,自然曉得這摘月宮不過是宮裡面下等嬪妃起居的地方,各方面條件自然都與皇后娘娘的鳳儀宮不能相比的。
蘇適雯想着,即使不能與蘇婉容住一樣的地方。現如今的晉元,後宮空缺,多少華貴的院落都空着呢,她蘇婉容爲何就不能將她安置在條件更加優越一些的地方?
心裡自然是千般萬般的不滿意,不過因了眼下自己寄人籬下,實在不好開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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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容在倚翠煙晴的伺候下,在軟塌上落座。纖細嬌軟的身子半倚在香枕之上,半眯着眸子,卻是回想起方纔在花廳,與那蘇適雯的一番談話。
“右相府的這小夫人,實在是個不識好歹的。娘娘菩薩心腸,見她處境落魄,好心將她收留在宮中。她卻是個狼心狗肺的,方纔拐彎抹角地說着咱們小公主種種不好,不知道存的是什麼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