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06 提親
“姐兒你看,大冬天呢,池塘里居然有魚!”荷塘邊,楊梅盯着碧波粼粼的湖面,興奮得叫出了聲,爾後蹲下身,摸了摸湖水,眼睛一亮,“怪不得,原來是用了暖水,王府真是奢侈。”
蕙姐兒走過去,定睛一看,笑了:“好多漂亮的錦鯉,大晚上怎麼不睡覺,都跑出來遊玩,它們也是夜貓子麼?”
“什麼‘也是’?姑娘是小野貓,我可不是!”楊梅打趣了一番後轉身,見蕙姐兒沒穿氅衣,便握了握她手,“喲!這麼涼,快別逛了,咱們回屋!”
蕙姐兒望了望滿天星子,輕聲道:“沒事,再玩一會兒吧,我不大困。”
楊梅正色道:“不困你也回屋子裡暖和着,你又不像蓉姐兒的身子骨那般硬朗,你稍稍吹點兒冷風就會着涼,聽我的,趕緊回去。”
蕙姐兒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躬身撿了一粒小石子兒投入湖中:“祖母可曾與你說過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梅年紀不大,十三、四歲,小姑娘一個,冷薇過世時她尚未入府,而府內又禁止談論那些陳年往事,她並不清楚冷薇的情況,卻在想了想後笑着說道:“姑娘生的好模樣,姨娘她肯定貌若天仙。”
蕙姐兒在腦海裡刻畫着孃親的容貌,白皙的小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來:“還有呢?你再和我說說。”
楊梅撓了撓頭,若有所思道:“我猜,姨娘一定和姑娘一樣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
蕙姐兒笑意更甚:“那你說,父親喜歡我孃親嗎?”
楊梅拍着裙裾道:“那是自然!大爺多含糊姑娘呀!雖然大爺是舐犢情深,但必也念了幾分姨娘的好!姨娘與大爺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比夫人還先認識大爺呢!”
這時,弘哥兒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楊梅行了一禮,識趣地退下。
蕙姐兒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輕聲道:“表弟。”
弘哥兒眉頭一皺,快步走到她跟前,把她冰涼的手窩在自己溫暖的掌心。
蕙姐兒慌忙抽開,弘哥兒又哪裡許她抽開?弘哥兒握緊了,嗔道:“幾時與我這般生分了?上回不都好好兒的?讓你直呼我名字,你偏不記得!”
說完,捧起她小手,呼起了熱氣。
蕙姐兒看着他認真的模樣,不由地微紅了臉,卻蹙眉道:“男女七歲不同席,你已經七歲了,莫要與我這樣!”
弘哥兒不甚在意道:“什麼七歲不同席?別說吃飯了,我和諸葛湲到現在還一起睡呢!大冷天的,可不是擠一個被窩才暖和?”
蕙姐兒跺了跺腳:“我與你,和湲妹妹與你,自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弘哥兒一邊哈氣,一邊搓着她小手,感覺到她指尖不再冰涼,才露出一抹開心的笑來。
都說十指連心,指尖暖暖,心也莫名地發暖,蕙姐兒就想起了父親,忽然萬分思念他……
弘哥兒沒等到蕙姐兒的回答,不由地擡眸看向蕙姐兒,就看見她滿臉淚水,弘哥兒慌了神,放開她的手侷促不安道:“好姐姐,我不摸你了!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那個……以後我會恪守禮儀的!哎!哎!慧姐姐!你怎麼走了?”
蕙姐兒哭着回了房間,伏在被子上,簌簌發抖。
溫氏挑開簾子,瞟了瞟無聲痛哭的蕙姐兒,小聲問向楊梅:“姑娘受什麼氣了?”
楊梅揉了揉腦袋,一臉苦相:“沒受什麼氣!就是弘少爺拉了拉姑娘的手,又說了幾句貼心話,叫姑娘莫與他生分。姑娘就斥責弘少爺,說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後面不知怎的,就哭了起來,弘少爺道歉也不頂事。好像姑娘和弘少爺在一塊兒就特別容易哭,這也不知多少回了。”
溫氏是乳母,年紀稍長她們一些,看問題比較全面,溫氏的瞳仁動了動,嘆道:“待會兒別在姑娘面前提起大爺,姑娘是心裡苦。還有姑娘和弘少爺的事,別到處亂說。”
楊梅愣了愣。
溫氏指了指胳膊,楊梅會意,點了點頭,倒是青果端了一盆熱水進來,陰陽怪氣道:“那位也太霸道了,但凡姑娘喜歡的她都必須搶過去!真論母族身份,冷家未必輸了王府,將來如何,可不是一個‘嫡庶’身份說了算!”
溫氏一把捂住青果的嘴,低聲呵斥道:“你這小蹄子,是嫌自己命長還是嫌姑娘的處境不夠尷尬?姑娘一天姓‘姚’,就一天是夫人的孩子,‘孝’字當頭,你叫姑娘越過誰去?”
青果一手端着盆,一手拉開溫氏的手,沒好氣地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姑娘捨不得讓咱們老太太操心,改明兒我就去冷家稟了姑娘的外祖母,叫冷老太太把姑娘接回冷家住,再不用看這起子人的臉色!”
言罷,把盆子往楊梅手裡一放,氣呼呼地出了房間,打算在穿堂裡透透氣,卻碰到了擰着食盒的何媽媽。何媽媽仗着自己是蓉姐兒乳母,素來瞧不起慧姐兒房裡的人,但這回,何媽媽臉上洋溢着少有的笑:“喲,是青果啊,這麼晚了要到哪裡去?”
青果皮笑肉不笑地道:“沒什麼事,剛吃多了腹脹,我四處走走。”
何媽媽的眼底閃過一絲意味難辨的光,接着笑道:“這麼說你很閒了,正好,二進門的張媽媽約我談點兒事,你替我把甜湯拿進蓉姑娘房裡吧!蓉姑娘晚些時候會回房喝的。”
又使喚她做事!青果心不甘情不願地將食盒拿在手裡,轉身去往了蓉姐兒的房間,此時的蓉姐兒正窩在正房與諸葛汐和姚成嬉耍,歡快的笑聲透過窗櫺子,直直撞入青果的耳朵,青果翻了個白眼,加快腳步將食盒送入了蓉姐兒房裡。
幾日後,水玲瓏在房裡清點賬冊,丫鬟稟報枝繁來了。枝繁去年嫁了安平,三個多月前診斷出身孕,有早產徵兆,便沒來當值了。
枝繁挺着五個月大的肚子步入房內,朝水玲瓏行了一禮:“奴婢給世子妃請安,世子妃萬福金安!”
水玲瓏放下賬冊,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着道:“坐。”
柳綠奉上茶,枝繁端起茶杯,衝柳綠笑了笑,爾後對水玲瓏說道:“多謝世子妃。”
水玲瓏就問:“原先說胎坐得不大穩,現在感覺如何了?”
枝繁摸着肚子,羞澀一笑:“穩妥了,所以奴婢纔敢出來走動。前些日子世子爺給安平派了遠差,好巧不巧,就在葉茂的村子裡,葉茂便叫安平給您捎了一些土特產。是她相公親手挖的人蔘,都成形了,大夫說怕是有好幾百年。雖然,幾百年的參在墨荷院不算什麼,但到底是她一番心意,奴婢便斗膽替她敬獻了。”
話落,將手裡的錦盒雙手遞了出去。
柳綠接過,放在水玲瓏旁邊的桌子上,水玲瓏打開看了看,微微笑道:“她有心了。她過得可好?”
枝繁低垂着眉眼答道:“挺好的,她能生,這才嫁過去幾年?已經生了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丈夫很疼她,小叔子和小姑子也很敬重她,髒活累活都搶着幫她做,這些不是她自個兒吹的,是安平調查到的。”
柳綠轉過身,溼了眼眶。
水玲瓏不動聲色地瞟了柳綠一眼,又對枝繁溫聲道:“他們的日子可還富足?”
枝繁笑着點頭:“她丈夫有手藝傍身,也略懂經營之道,現在已經是他們村兒的首富了。”
“這就好,這就好!”水玲瓏會心一笑,想起那個爲她幾次險象環生的呆丫頭,如今成了四個孩子的母親,她直嘆歲月蹉跎,“你與安平呢?安平有沒有欺負你?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只管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枝繁搖頭:“沒,他對奴婢很好。”
是真的很好,幾乎要把她捧在掌心的那種,便是葉茂的丈夫再疼葉茂,也不及安平待她一半,她自打過門,連家務都沒怎麼做過,安平請了個小丫鬟服侍她,他們雖有些體己銀子,但在京城置辦宅子完全是天方夜譚,她說就住府裡的家生子小院得了,安平怕委屈她,愣是借錢買了一座四合院,弄得現在起早貪黑,就是要趕緊把錢給還了,只是她心裡……
柳綠抹了淚,看了枝繁十指交握的手,眸光一動,打了簾子出去。
枝繁回頭看了看晃動的簾子,疑惑地問:“世子妃,奴婢怎麼覺着柳綠不太高興似的?”
水玲瓏喝了一口茶,神色難辨道:“那日喬大爺喝多酒,讓她受了些委屈。”
具體什麼委屈水玲瓏沒說,可不說枝繁也猜得到,像柳綠這種美得天怒人怨的女子,碰上喬旭那頭大色狼,能發生的還有什麼?
枝繁想着自己雖然過得清苦,但好歹有個家,便有些同情柳綠:“女人終歸是要嫁人的,柳綠年紀不小了,怎麼還不開竅似的?奴婢聽說胡大夫對柳綠頗有幾分意思?”
胡大夫常來墨荷院爲姐兒診病,一來二去,倒是和柳綠漸漸熟識,胡大夫是王府高薪聘請的大夫,地位非尋常人可比,再者,他模樣清俊,作風也非常正派,便是水玲瓏亦覺得胡大夫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水玲瓏微露出一抹淺笑:“胡大夫娶過一任妻子,年歲稍長了柳綠一些,也不知她樂意不樂意,改天我探探她口風。”
“胡大夫一表人才,柳綠與他爲正妻的話,算是高攀了。”柳綠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沙漏,訕笑着問,“以往這個時辰,世子爺該回府了,最近世子爺很忙嗎?”
水玲瓏眉梢一挑,眼底掠過一絲冷意,卻面不改色地道:“你忘了?我屋裡有女眷的時候,世子都是會避嫌的。”
枝繁尷尬地垂了垂眸:“是啊,奴婢還當自己是墨荷院的丫鬟,伺候世子妃和世子爺那麼多年,都習慣了……”
水玲瓏打斷她的話:“你脫了奴籍,早和柳綠她們不同了,勿再自稱‘奴婢’。”
枝繁眨了眨眼:“是,時辰不早了,奴……我也該告辭了。”
突然,鍾媽媽一臉詫異地走了進來:“哎喲,不得了!”
水玲瓏放下茶杯,笑着問道:“怎麼不得了?我瞧媽媽也不是害怕,倒彷彿有些興奮,咱們府裡又有什麼好事兒了不成?”
鍾媽媽四下看了看,笑彎了腰:“柳綠不在啊,哎喲哎喲,這小婆子是祖上燒高香還是怎麼了,肅成侯府……肅成侯府的喬二爺上門提親了!要娶柳綠做喬二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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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