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風波,粘人的玲瓏
一個晴空萬里的下午,郭焱終於抵達了京城,他先是入宮向皇帝復了命,爾後帶着皇帝的豐厚賞賜回了郭府,拜見完郭老太君和郭大夫人,郭焱決定去見水玲瓏,直接上門貌似不妥,那就寫封信約她在小別院見面!
這麼想着,郭焱心情愉悅地洗了個澡。
三公主悶悶不樂地坐在房間,自從上回強行與郭焱行房之後,郭焱便搬回了原先的院子,終日像老鼠躲着貓似的躲着她,這不,明明回了府,也不來看看她!
好氣!
青銅端來一盤新鮮的鳳梨,笑着道:“三公主,暖房裡種出來的,可好吃了!”
三公主看也沒看便揚了揚手:“拿開!我不吃!”
青銅微微一愣,三公主從前最愛吃鳳梨了,眼下卻沒胃口?青銅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嘿嘿笑道:“公主是不是在想駙馬?”
三公主揪着手裡的帕子,彷彿揪着郭焱似的,恨不得揉爛得了:“你不是說圓房了,駙馬就會喜歡我、黏糊我的嗎?我疼死了不說,還被他嫌棄!你看!他回府多久了,都不來見我一下!你出的餿主意,害慘我了!”
青銅疑惑地歪着腦袋:“不對呀公主,奴婢聽宮裡的嬤嬤們說行房是很舒服的,那些宮妃想求皇上的雨露想得快要瘋了,公主你怎麼好像不大享受的樣子?”
享受什麼呀?那傢伙弄得她渾身都疼,折騰了一夜,她不知道暈死了幾回!早知道行房這麼痛苦,她纔不要趁機扒了他的褲子!
青銅左歪了歪腦袋,右歪了歪腦袋,靈光一閃,想了個補救過錯的好法子:“公主啊,其實吧,想要駙馬黏糊您、天天離不開您,也不是沒轍。”
……
郭焱洗完澡,換上玲瓏做的衣裳,這才神清氣爽地出了淨房。
一開門,他嚇了一大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房間的陳設十分簡單,不分裡屋和外屋,就一間,左邊是一張長方形書桌,擺着筆墨紙硯;牀在右側,與衣櫃連着,並一竹節銀絲薰爐,此時正嫋嫋輕煙,散發着濃濃的幽香;中間放了一個茶几和一把藤椅,三公主就坐在上面。
聽了郭焱的話,三公主正在倒茶的手就是一僵,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也一僵:“郭焱!這是你和我說話的語氣嗎?”這麼冰冷!
郭焱站着,她坐着,她穿一件玫紅色高腰羅裙,外襯一件月牙白繡金色紫荊花對襟華服,膚色白皙水嫩,像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因爲氣憤的緣故,胸口起伏得厲害,郭焱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呼之欲出的豐盈上,角度關係,他能清晰看到她充滿誘惑的溝壑以及若隱若現的兩點緋色,又想起那晚的孟浪之舉,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
屋子裡光線暗沉,三公主沒注意到郭焱的異樣,只氣呼呼地道:“郭焱我問你話呢!你是聾子還是啞巴?”
郭焱霎那間回神,尷尬地眨了眨眼,故作鎮定道:“我就這樣!不喜歡你別過來找我!呆在自個兒院子,甭提多清淨!”也不知在說三公主清淨還是他自己清淨。
三公主慕地站起身,雙目如炬道:“郭焱!我警告你,從今天起你必須搬回我的院子住!不然,我就告訴我父皇,讓他收拾你!”
“你……”郭焱氣得呼吸一滯,“就知道威脅人!不覺着丟人你告訴吧!我倒要看看皇上管不管得到郭府的內宅裡來!”
言罷,大踏步朝前走去。
三公主氣得跳腳,在他與自己擦肩而過時也跟着轉身,望向他的背影呵斥道:“你給我站住!我不許你出府!你纔回來!必須陪我!”
“哼!”郭焱哼了一聲,繼續前行。
三公主看了一眼嫋嫋輕煙的薰爐,脣角勾起一抹壞笑,默唸,一、二、三,倒!
嘭!
郭焱倒在了地上……
墨荷院。
水玲瓏正在做繡活兒,她想給小柿子縫製一雙虎頭鞋,她知道郭焱回來了,所以同時也是在等郭焱約她出去見面,可坐等右等,葉茂都在府門口守了一個多時辰了,也沒來什麼消息。
水玲瓏幽幽一嘆,八成是和三公主歪膩去了,唉唉唉!有了媳婦兒忘了娘,臭小子!該打屁股!
枝繁一邊疊衣服,一邊問道:“大小姐,二小姐就這麼離開荀家了?她成過一次親的人,以後找婆家很難了吧?”
水玲瓏淡淡地牽了牽脣角:“她沉魚落雁、碧玉繡花,再嫁有什麼難的?”前世水玲溪還不是先跟了雲禮,雲禮死後才迷惑的荀楓?她這人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除開曾經裝過一段時間的賢良淑德,本性其實劣質得很,算了,懶得談她,“王爺和王妃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枝繁答道:“二人一般不叫丫鬟進去服侍,昭雲也探不到裡邊的情況,反正表面看起來是挺好的,昨天王爺還陪王妃回了孃家,奴婢想,他們兩個大概是真的和好如初了吧!只是奴婢覺得奇怪,王妃做了那麼多壞事,王爺怎麼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水玲瓏輕笑,放空了視線,彷彿在看對面的窗子,又彷彿沒有焦點:“明面上的東西未必真,再者,即便王爺原諒王妃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王爺明知道王妃絕育了,仍把解藥給了諸葛鈺,王妃不心生怨恨纔怪。所以,這些惡果勉強也算王爺親手種下的,他怨恨王妃之前,第一個得怨恨始作俑者,其次是自己。”
當然,這是諸葛流雲的立場,不是她和諸葛汐的,她相信終其一生,諸葛汐或許都無法原諒冷幽茹。
枝繁似懂非懂,又道:“王妃以後要是再做壞事怎麼辦?”
水玲瓏冷冷地睨了枝繁一眼,枝繁的頭皮一麻,吐了吐舌頭:“奴婢疊衣服,疊衣服。”可終究忍不住話頭,“大小姐,三小姐回江南了吧?二少爺好像還是去錫山學院了。”不是鬧着棄商從文嗎?
水玲瓏淡淡地道:“他不去上學還能去哪兒?”前世水航歌做出讓步,一是因爲水敏玉聰穎能幹,繼承他的衣鉢走進了官場;兒是因爲他和二叔之間沒出冰冰這茬子膈應人心的事。但而今,除非改朝換代,否則水敏玉做官無望了,加上二叔又霸佔了國丈的位置,水航歌當然不會允許水敏輝和二叔有任何的牽扯,打了個結,水玲瓏咬斷線頭,“老夫人怎麼樣了?”
枝繁就道:“好多了,能講簡單的話,也能動動胳膊,就是走路不大行。”
“中風不容易恢復。”水玲瓏皺了皺眉,或許有必要再回府探望一番?想起秦芳儀和水玲溪,搖了搖頭,龍潭虎穴,不去也罷!
不多時,萍兒送了一塊新鮮牛肉過來,萍兒剛走,沒有懸念的,餘伯也送了一份食材:鴿子。
諸葛家的男人啊,都是食肉動物!
枝繁掀開罩着籃子的布,發現萍兒籃子中間被一塊木板隔開,左邊是牛肉,右邊是一本書籍。枝繁拿在手裡翻了翻,奇奇怪怪的文字像符篆似的,她疑惑地“嗯”了一聲:“大小姐,您看!老太爺送了您一本書!”
水玲瓏停下了手裡的針線活兒:“拿來我瞧瞧。”
枝繁把書遞給水玲瓏,藍皮書,頁面泛黃可見歷史不短,水玲瓏翻了幾頁,挑了挑眉,字典啊!老太爺什麼意思?讓她學習喀什慶的文字嗎?
喀什慶和漠北使用同一種文字,歸順大周后才慢慢使用大周的文字,但古代教育體制落後,除開爲官者必須熟悉大周文字以外,民間大多流傳的仍是古老的文字。
鎮北王府是皇帝用來控制喀什慶的人質,皇帝應當沒這麼好心放他們回喀什慶,她學了喀什慶的文字也……沒什麼用。
想歸想,水玲瓏還是令枝繁把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爾後穿上圍裙去了小廚房,今天做什麼呢?看在老太爺賄賂她的份兒上,大大、大大地露一手,來一份碳烤牛排和一盤紅燒乳鴿吧!要是再有兩杯紅酒就更好了!
鍾媽媽正在切菜,看到枝繁擰了兩個籃子進來,旁邊站着水玲瓏,噗嗤笑出了聲,小吃貨遇到倆大吃貨!
鍾媽媽和枝繁分別開始洗菜切菜,枝繁膽兒小,不敢動那幾只咕咕直叫的可愛鴿子,鍾媽媽麻利地掐住鴿子頭,用菜刀把脖子一抹,放血,丟進滾燙的水裡,拔毛!
枝繁撇了撇嘴,毛骨悚然!
等到牛肉切好,鴿子跺好,蔥薑蒜等配料全部備好,水玲瓏才走到竈臺前,開始下廚。可剛把油倒進鍋裡,葉茂來了。
葉茂原先在府門口等郭焱的人前來傳信,等到太陽下山也不見影子,她便自個兒回來了,路過娉婷軒時聽到嘈雜的喧譁和哭聲,她偷偷跑過去一看,這才發現出了大事……
娉婷軒內,甄氏坐在牀頭,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整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待到屋子裡收拾乾淨,她才請了胡大夫入內:“怎麼樣?胡大夫?”
胡大夫收回搭在喬慧脈搏上的手,徐徐一嘆:“二少奶奶還年輕,以後會有機會的。”
喬慧虛弱得連眼皮子都睜不開,一聽這話當即便暈了過去。
秀兒撲通跪下,撲在喬慧的胳膊上放聲哭了起來:“二少奶奶!”
消息傳得很快,水玲瓏這邊剛動身,另一邊,冷幽茹和老太君也相繼來了,三人幾乎是同時抵達娉婷軒門口,冷幽茹和水玲瓏給老太君行了一禮。
“娘。”
“奶奶。”
“別說了,趕緊進去看看!”
水玲瓏又給冷幽茹行了禮,冷幽茹微微頷首,三人一道進了主臥。
剛打了簾子入內,便聽到胡大夫“宣判死刑”的一句話,三人俱是一驚,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陷入昏迷的喬慧……以及哭得聲嘶力竭的秀兒。
甄氏忙站起來福了福身子,面色凝重地道:“娘,驚擾您了,是兒媳的不是!”
胡大夫也起身,衝老太君拱手作了一揖。
老太君哪有功夫在意這些虛禮,滿腦子都是喬慧的狀況,她大踏步行至牀邊,甄氏讓了位子,她坐下,拿出帕子擦了喬慧臉上的汗水,心疼地皺起了眉頭:“好端端的,怎麼會滑胎?到底出了什麼事?”
胡大夫看向了甄氏,他是大夫,不是主子,能不參與內宅之事最好。
甄氏點了點頭,胡大夫向老太君告了安,躬身走了出去。
甄氏面露難色,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道:“我……我去了淨房,不太清楚,秀兒你說!”她沒撒謊,她真不清楚事發經過,正在拉肚子呢,就聽到一聲慘叫,好像是喬慧的聲音,等她上完廁所出去時,流珠已經命人擡了喬慧回娉婷軒,她也就比水玲瓏等人早到一刻鐘而已。
秀兒揪住胸口的衣襟,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是姨娘!是姨娘把二少奶奶推倒的!”
董佳琳?
所有人齊齊一震,皆露出了不可思議的波光,董佳琳才過門幾天?就有膽子鬧事了?
似是感受到了大家的質疑,秀兒胡亂抹了眼角的淚,悲愴且認真地道:“二少奶奶與二夫人談論完四小姐的親事之後,便帶着奴婢回往娉婷軒,剛走了幾步二少奶奶說她的帕子好像掉二夫人房裡了,奴婢回去取,取了帕子走到穿堂時就看見董佳姨娘拽住二少奶奶的手臂,壓着二少奶奶倒了下去……奴婢如若半句謊話,甘受天打雷劈!”
喀什慶是信奉神靈的民族,他們極重誓言,秀兒發了這樣的毒誓,在場之人,特別是老太君和甄氏都信了好幾分。
冷幽茹靜靜地站在一旁,似嘲似譏的眸光掃過甄氏和老太君擔憂不已的臉,沒說話。
水玲瓏看向毫無血色的喬慧,聞着空氣裡殘留着的血腥味,眸色深了幾分!
老太君哀怒地看向了甄氏,這是二房的庶務,喬慧是甄氏的婆婆,具體怎麼處理,甄氏得表個態,總不能她一把老骨頭了還越過輩分插手喬慧和姨娘的事兒。
甄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論她掌沒掌家,二房出了這種不幸之事,她都難辭其咎!今兒若處理得當倒也罷了,若有失公允,老太君大概會把她手裡的職權給收了回去!看了看一臉漠然,臉上有了紅潤之色的冷幽茹,甄氏覺得自己的猜測絕對沒錯!甄氏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喬慧,懷了身子的人也不知道注意一點兒,小妾和嫡妻天生是公敵,她不曉得避開一些?
甄氏完全忘了,天底下哪有妻讓妾的道理?
她滿腦子都是失了孫兒的不甘和懊惱,她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錯,錯的是不夠小心的喬慧和犯了大錯的董佳琳!
一念至此,甄氏氣得七竅生煙,指着流珠,咬牙切齒道:“董佳琳呢?給我把她叫來!”
董佳琳顯然摔得不輕,膝蓋和手肘都破了皮,杏兒蹲下身,用清水洗了她傷口,又打開藥瓶將金瘡藥塗在創面:“姨娘,摔疼了吧?”
“二少奶奶怎麼樣了?好像都動不了的。”董佳琳忍住疼痛,蹙眉問。
人都是有私心的,杏兒也不例外,一個房裡,妻強則妾弱,妻若則妾強,她沒本事湊到馮晏穎身旁做大丫鬟,被指給了董佳琳貼身服侍,這幾年雖不說飛黃騰達,可也不曾受過旁的閒氣,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作爲一個和枝繁一樣有上進心的丫鬟,杏兒認爲自己有必要以主子之憂爲憂,以主子之喜爲喜。杏兒說道:“姨娘,您在牀上躺着,奴婢去門口迎郡王,等郡王回了,奴婢直接帶他來紫荊院。您把握機會,懷個郡王的孩子!”
孩子……
董佳琳的眼底閃動起興奮的光芒,只有懷了諸葛家的血脈,王府的人才會拿正眼瞧她,抿了抿脣,她斂起情緒,平靜地道:“還是先看看二少奶奶的情況吧!”
話音剛落,流珠帶着兩名粗使僕婦衝進了房內……
董佳琳是被人駕着拖到娉婷軒的,頭髮也亂了,衣裳也髒了,狼狽得不像樣子,彷彿唯有這樣才能表明甄氏維護喬慧的決心,而事發經過僅僅聽了秀兒的一面之詞!
“噝——”董佳琳被強行按跪在地上,膝蓋的傷口瞬間裂開,她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卻忍住不適恭敬地道,“婢子給老太君和王妃請安。”
冷幽茹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
老太君的眼底寒光閃耀,但只輕輕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大病初癒的冷幽茹和懷着身子的水玲瓏,道,“你們坐。”已經沒了一個重孫,水玲瓏肚子裡的千萬不能有事!
水玲瓏好心地攙扶了冷幽茹一把:“母妃。”
冷幽茹應景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別站着。”
彷彿婆媳關係極好!
老太君就滿意地吁了口氣,已經發生的她無法抹除,趕走冷幽茹她又無能爲力,如果冷幽茹真能放下芥蒂與玲瓏好生相處,這也算……一件好事吧!
甄氏沒有得到特赦,心中狠狠地驚嚇了一番!服侍婆婆多年,她自然瞭解婆婆的個性,大家相安無事時她是隻單純的小貓,一旦誰危機到了諸葛家的傳承,她潛藏在骨子裡的脾性便全都爆發出來了,她倒是沒什麼殺傷力,問題是老太爺和王爺在,是以誰也不能輕賤了老太君去!
甄氏滿腔怒火和驚悚盡數化作眼眸裡的厲色,惡狠狠地瞪向董佳琳道:“董佳琳,你才過門幾天?爲什麼要鬧出這種家宅不寧之事?喬慧可曾苛待過你一回半回?或冷嘲熱諷於你一次半次?你的心腸未免也太毒了些!”
老太君經不起煽動,眼底的怒火燒得越發血旺!
水玲瓏暗暗搖頭,還沒查明白事件的來龍去脈,二夫人便斬釘截鐵地定奪了董佳琳的罪,萬一不是董佳琳,她下不下得來臺?
“問清楚些吧,怎麼害的?爲什麼害?哪兒來的膽子?”說話的是冷幽茹,她依舊神色淡淡,好像剛剛的話只是一句無心之言,可水玲瓏明白她提到了點子上。
老太君眼底的怒火漸漸染了一絲疑惑的色彩,甄氏撤回落在老太君臉上的視線,轉而投向了董佳琳:“你說!你爲什麼要推小慧?你不知道她懷孕了嗎?好像過門的第一天我就叮囑過你,切不可衝撞了二少奶奶,你竟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時刻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
董佳琳杏眼圓瞪,一副詫異到極點的樣子:“不是的……我沒有推二少奶奶啊!我真的沒有!我冤枉!我不敢的!”激動之下,連自稱都改了。
秀兒沒好氣地道:“姨娘!你彆嘴硬了!我不過是離開了一小會兒,追上二少奶奶時就在穿堂裡看到你拽二少奶奶,把二少奶奶壓到了地上!”
“我沒有壓二少奶奶!是二少奶奶要摔倒,我去扶她,結果我自己也腳底打滑摔倒了,但我發誓,我真的沒壓在二少奶奶的身上!就是爲了避免壓到二少奶奶,我才朝前撲了一大步,手肘和膝蓋都磨破了!不信的話,你們看……”激動地說着,董佳琳撩開了袖口,露出左手肘上紅腫的擦痕。
秀兒氣瘋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女人?“你不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大家怎麼同情你、認爲你是無辜的受害者呢?二少奶奶懷了孕卻眼睜睜看着你過門,忍住滿腹委屈接納你、包容你,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對二少奶奶痛下狠手!現在二少奶奶的孩子沒了,你高興了吧?郡王又寵着你,你很快就能懷上,好誕下郡王的長子吧?!”
該說的不該說的,秀兒一股腦兒全部說了出來,她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已經不知道理智分寸了。她和喬慧又不同於杏兒與董佳琳是半路主僕,她是侯府的家生子,兒時是喬慧的玩伴,長大了是喬慧的丫鬟,可以說,替喬慧效命已經成了她生命裡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喬慧出事,她揪心一般地疼。
甄氏原本看見董佳琳的傷口隱隱有些信了董佳琳的言辭,眼下聽了秀兒的反駁又覺着董佳琳實在可恥!她當即臉色一沉,怒喝道:“夠了,董佳琳!收起你的惺惺作態!簡直噁心得我連晚飯都不想吃了!你是不是偷聽到我說郡王在意小慧比在意你多,所以你心生嫉恨想要陷害小慧?!你這個毒婦!給我滾出去!跪在院子外!小慧不醒,你就不許醒來!今兒你既然傷了小慧,怎麼處置你小慧說了算!”
這便是說,即便喬慧要將董佳琳趕出王府,她也沒什麼意見!
水玲瓏睃了甄氏一眼,老奸巨猾,明面上聽着是完全站在喬慧這邊,甚至把決定權都給了喬慧,可細細想來又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董佳琳是妾不假,但她的表姐是姚家二少奶奶,真要把她打了、殺了或趕了,馮晏穎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董佳琳的哥哥極有可能成爲躋身一屆科舉的前三甲,甄氏不願接這麼個燙手山芋,便甩給了喬慧。
屆時,她大可以說,你們要找麻煩啊,找肅成侯府吧!
老太君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留下萍兒照顧喬慧,自己與其他人都散了。
安郡王下朝歸來,從甄氏哪兒瞭解了情況之後立馬趕去了娉婷軒。
董佳琳跪在冰涼的青石板地上,膝蓋起先鑽心地疼,現在卻什麼感覺也沒了,杏兒跪在她身後,想出言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董佳琳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擡頭望向了來人:“郡王!”滿是期盼……
安郡王下意識地便腳步一頓,視線朝她掃去,然,在離她咫尺之地時霍然收回,爾後撣了撣寬袖,一言不發地踏上了臺階!
董佳琳失望地落了兩滴淚……
水玲瓏帶着枝繁慢慢玩墨荷院走去,神色有些凝重,似在思索什麼!
枝繁小聲提醒:“大小姐,晚飯擺在天安居,咱們走錯方向了。”大小姐和二少奶奶走得近,又同是孕婦,二少奶奶出事,大小姐心裡定然不好受了。
水玲瓏停住腳步,剛好在一顆梔子樹下,她隨手掐了一片葉子,枝條一晃,她的眼眸一眯,有了思緒:“把秀兒叫來,就說我有些補氣血的燕窩給二少奶奶。”
枝繁愣了愣,應道:“是!”
枝繁和秀兒的速度很快,水玲瓏才掐了幾十片葉子,二人便抵達了現場,望着水玲瓏腳上散落如玉的綠葉,二人齊齊吞了吞口水:“世子妃!”
水玲瓏打了個手勢,枝繁會意,往邊兒上挪了兩步,將警惕性提到最高,開始留意周圍的動靜。
水玲瓏開門見山道:“剛剛二夫人說董佳姨娘偷聽,是什麼意思?”
秀兒嗚嗚咽咽地把早上喬慧與甄氏談話,結果有人踢翻廊下花盆的事闡述了一遍:“……她一定是受了太大刺激纔會慌亂得踢翻了花盆!流珠姐姐親眼看到的,絕不會有假!”
水玲瓏深邃的眸子裡流轉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暗光,片刻後,緩緩地道:“秀兒你突然腹痛先回院子裡,燕窩我會派人送去娉婷軒。”
秀兒先是一愣,爾後含淚點頭,捂着肚子回了娉婷軒,放眼整個王府,也就世子妃待二少奶奶最真心。
秀兒離開後,枝繁嘆息着搖了搖頭:“沒想到啊,董佳姨娘那麼溫婉的一個人,下起手竟這麼狠,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
水玲瓏丟了手裡的葉子,又擡手去掐,摸了半天沒摸着,擡頭一看,才發現枝條已被她掐得光禿禿的了。她用帕子擦了手,枝繁麻利地接過,並奉上一塊新的,她拿着晃了晃,挑眉道:“董佳琳踢沒踢花盆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流珠一定沒有親眼瞧見。”
“爲什麼?”枝繁不假思索地問,流珠沒必要撒謊啊!
水玲瓏斜睨了她一眼:“你最近越活越回去了,流珠是聽到花盆倒地的聲音才跑出去的,難不成董佳琳一直擡着腳,等流珠捉現行?”流珠也不算撒謊,人性如此,像盲人摸象一般,極容易給客觀事實加上主觀色彩,真實情況應當是:流珠聽到聲音,跑出去看,董佳琳正在扶花盆,流珠就認定董佳琳是踢倒花盆之人,繼而推測她是偷聽了牆角的人。
但事實會否真的如此呢?
既德妃迫害小柿子事件之後,水玲瓏強悍的多疑心理再次迴歸,她朝枝繁勾了勾手指,枝繁附耳,聽得她道:“你拿燕窩去娉婷軒,然後……”
一頓飯,食不知味兒,少了一個人,但彷彿缺了一大片。
紗櫥將男女眷格開,水玲瓏沒聽到老太爺對此發表任何言論,心中不免疑惑,安郡王好歹是親孫吧,哪怕曾經是庶出,那也流着諸葛家的血脈,喬慧的事兒老太君當真不管?!
這便是尚書府與王府在教育體制上所呈現出的不同之處,老夫人把權時,上至水航歌與小妾,下至水敏輝和水玲瓏,她統統都要管。在王府卻鮮有隔代教育的案例。諸葛流雲和冷幽茹的事,老太爺插手了,因爲諸葛流雲是他兒子。水玲瓏懷孕不宜行房,諸葛鈺憋得嘴角起了火包仍不弄倆通房丫鬟,老太爺也看不慣呢,但也沒多嘴。這也是爲何老太爺在解決“冷幽茹事件”時,罵了諸葛流雲、罵了冷幽茹、罵了老太君,卻沒當面指責諸葛汐和諸葛鈺。
用完膳,諸葛鈺牽着水玲瓏的手回了墨荷院,昨晚是餵飽了她,他卻沒盡興,忍了月餘只能碰兩回,難受死了,這不,嘴角還真長了一個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的火包。
水玲瓏輕笑,摟住他脖子,在他脣上輕輕咬了一口。
又痛又癢,諸葛鈺體內邪火亂竄,抱住她腰身,在她打算抽離之際主動勾住了她的丁香小舌。
身邊的不幸時刻提醒着人們要且行且珍惜,看到昨天尚且巧笑嫣然的喬慧今天便失去了腹中骨肉,水玲瓏又重溫了一次差點兒失去小柿子的後怕,完全……不敢直視!
諸葛鈺感受到她情緒上的不安,鬆開她脣瓣,輕撫着她脊背,說道:“我會傾盡一切保護你和孩子,但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未必是誰要謀害她,譬如摔跤、譬如磕碰,都很危險,“小廚房再也不許進了,爺爺和父王那兒我親自去說。”
水玲瓏……沒有反對!
諸葛鈺退了一小步,俯下身,親了親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乖乖的,等爹給你買糖吃。”又看向水玲瓏,“去完爺爺和父王那邊,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大約一個時辰。”
水玲瓏一把抱住他胳膊:“不許走!”
諸葛鈺濃眉一挑,有些驚訝地看着她:“不出府,就在外院的書房。”
水玲瓏的臉蛋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小爪子也在他身上揪來揪去:“在這裡辦公行不行?”
呃……把暗衛叫進他們的臥房?當然……不行!
諸葛鈺摸了摸她腦袋,輕輕一笑:“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我儘量早些回來。”
“嗯~”否認的調調!
諸葛鈺眨了眨眼,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差點兒懷疑自己在做夢!她受什麼刺激了?怎麼好像突然變得特別粘他?與以往裝出來的迎合不同,他確定她這回是真的希望他留下。
某人的虛榮心無限膨脹,覺得水玲瓏終於愛上他,且愛得難捨難分了,於是心情大好地說道:“乖,真的很快的,你看看書我就回來了。”說着,隨手拿起一本她愛看的言情話本,“這個怎麼樣?”
水玲瓏搖頭,雙手攀住他,腿也往他腰上掛,今兒就和他的公務槓上了!
諸葛鈺單臂繞過她的腿摸向她手感極好的臀,綻放在指尖的飽滿膩滑令他下腹一緊,邪火從丹田一路燒到了頭頂!他貼着她耳朵開始微喘:“再勾引我,我就將你辦了!”
水玲瓏一怔,爾後答也不答便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脣。
“小妖精!”諸葛鈺一聲低喝,抱着她倒在了牀上……
這時,枝繁敲門道:“大小姐,奴婢送完燕窩了。”
諸葛鈺的身子一僵,衣衫半解的水玲瓏忽而從意亂情迷中清醒,推開脹痛得快要爆炸的諸葛鈺,眯眼一笑:“你還是去辦公吧!”
諸葛鈺瞬間呆怔……
諸葛鈺離開,枝繁進來,水玲瓏已穿戴整齊,只是脖子上非常明顯地顯出了幾道嫣紅的吻痕,她不知道,枝繁清了清嗓子,也裝作不知道!
“怎麼樣?”水玲瓏喝了一杯涼水,降火!
枝繁一個字也不敢添加,如實稟報了問來的話:“董佳姨娘說,她沒踢倒花盆,她一路走過穿堂,剛跨進後院便聽到了花盆倒地的聲響,她走過去扶起了花盆,然後流珠推門而出恰好看到了,她當時沒往心裡去,只道明來意想拜見二夫人,流珠說二夫人與二少奶奶在談話,讓她回。她在後院徘徊了許久,最終決定在穿堂等二少奶奶,見不着二夫人,見見二少奶奶也是好的。至於二夫人講她偷聽了什麼言論,她表示壓根兒不知情,並且她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真的是去拉摔跤的二少奶奶,卻不小心跟着腳滑摔倒。”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這個版本……似乎很完善:“你覺得呢?董佳琳有沒有撒謊?”
枝繁跟着水玲瓏久了,偶爾會以比較客觀的態度來分析事件本身,她定了定神,若有所思道:“嗯……怎麼說呢?奴婢覺得董佳姨娘沒那麼傻去構陷二少奶奶!別人或許不清楚,但咱們是曉得的,當初她肯幫着咱們試探王妃,而不是轉而向王妃告發我們,說明她擰得清風向,腦子不笨!她怎麼可能因爲偷聽了幾句安郡王和二少奶奶的甜蜜相處就大動干戈害起了二少奶奶呢?這……這擺明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雖說二少奶奶滑胎了,但她也被徹底孤立了,得不償失!她既然在後院徘徊了那麼久,其中的利害關係應當想明白了纔是。照奴婢說,董佳姨娘非但不敢害二少奶奶,反倒想將二少奶奶供起來,因爲妻妾不兩立,二少奶奶只要有一星半點兒的頭疼腦熱,董佳姨娘都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末了,看向水玲瓏,邀功似的笑道,“奴婢分析得對不對?”
枝繁和昭雲都是悟性極高的人,稍稍一點撥就能有很大進步。水玲瓏不動聲色地吃了一塊鳳梨:“馬馬虎虎吧。”
枝繁好不容易翹上天的尾巴又落了下來……
事件無外乎兩種可能:董佳琳是兇手和董佳琳不是兇手。
如果董佳琳是兇手,那麼,誠如甄氏和秀兒闡述的那樣,董佳琳偷聽到了甄氏和喬慧的談話,一時激動踢倒花盆,因無處藏身又來不及逃跑而故作鎮定扶起花盆,隨後在穿堂裡等到喬慧,故意使了苦肉計與喬慧一起摔倒,迫使喬慧滑胎。
再來假設董佳琳不是兇手,那麼必是有人先董佳琳一步踢倒了花盆,湘蘭院沒有寵物,排除寵物作案的嫌疑。如此,那個踢倒花盆的人才是真正偷聽了甄氏與喬慧對話的人,也極有可能是在穿堂動了手腳,令董佳琳和喬慧同時摔倒的人。
能在踢倒花盆後,流珠出門前、董佳琳發現前迅速找到藏身之處,並神不知鬼不覺在穿堂動手腳的人……一定原本就住在湘蘭院!
水玲瓏理清了腦海裡的思緒之後,凝眸道:“可問到二夫人和喬慧談了什麼?除了安郡王有多含糊二少奶奶,還有沒有別的?”
“有,二夫人與二少奶奶談論了四小姐的親事,二少奶奶有意撮合四小姐與喬二公子。”語畢,不知想到了什麼,枝繁的眼神一閃,充滿了愕然,但很快她搖了搖頭,不可能是那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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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你再多粘幾回吧,指不定小鈺把漠北和大周都給你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