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臨風突然冷笑一眼,滿眼嘲諷,“因爲世人大多以貌取人,安陵侯也不例外!修練鏡花水月神功,在大成之前,因爲真氣鬱結,會使人的血脈不暢,身體上便會呈現出青色斑塊,直至練成神功,全身血脈通暢之後,這些斑塊纔會消失。”
當初雲鏡公主一心嫁給安陵軒鶴,自然等不到神功大成的那一天,爲免嚇到夫君,她纔不惜散去全身功力,以令斑塊消失,以最美的姿態嫁給了安陵候。
冰雲大吃一驚,渾身都因爲恐懼而抖索起來,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那我——”
“王妃也是,”沐臨風一笑,眼神很詭異,“屬下不想寰王打擾到王妃練功,所以用內力將王妃的臉變成現在的樣子,這樣就沒人會靠近王妃,王妃也能一心修練了。其實,王妃之美,尤勝過雲鏡公主。”
說着話,他拿過一面鏡子遞給冰雲,然後握住她一隻手,緩緩催動內力,輸了過去。
慢慢的,冰雲臉上的班塊開始消失,其實不是消失,而是轉移到身體上看不見的地方而已,她那張傾國傾城一樣的臉就現了出來。“王妃自己看。”
冰雲不自覺地顫抖着,沐臨風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掌心溼冷一片,這些事對她來說,太過匪夷所思,一時之間她無法接受,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王妃莫怕,早晚是要看的。”沐臨風眼裡帶着笑意,很溫暖,像春風拂過心坎,讓人不自覺地放鬆。
冰雲僵硬地點點頭,慢慢將鏡子對準自己的臉,定晴看過去。然後,她呆住了。
鏡子裡這張臉,真的是自己嗎?雖然秀髮有幾縷落了下來,看去有點亂,可膚白如雪,高鼻薄脣,眼睛大而亮,長長的睫毛一忽閃,如同兩把小扇子,風情無限。
我有這樣美嗎?這真的是我嗎?早已習慣了醜陋的冰雲根本無法相信鏡子裡的人就是自己,半晌回不過神來。
“怎麼、怎麼會這樣的,”良久之後,冰雲才緩過一口氣,卻覺得喉嚨發乾,幾乎出不了聲,“怎麼會有這樣的功夫,簡直、簡直害人不淺嘛!”如果不是沐臨風非要她練這功夫,自己也不會變醜,王爺也不會一直不願意親近她,白白將容貌毀成這樣,這種功夫,不如不練!
沐臨風放手,那些斑塊便重新回到冰雲臉上,他冷然一笑,“這便是‘鏡花水月’之名的由來,世人眼睛看到的,不過是過眼雲煙,是虛幻罷了,只有當神功大成,天下盡在你手,那纔是真實的,是屬於你的。”
冰雲看他一眼,頗不以爲然,“人和人的想法不同吧,非要練它做什麼,我又不想得到天下。”
“爲什麼不!”沐臨風一下就怒了,似乎只要一說到這個問題,他們的意見就合不到一起去,“王妃只有練成神功,才能開慧眼,解讀烏摩經文,拿到寶藏,才能光復烏離國!”
冰雲大吃一驚,差點捂住他的嘴,“沐臨風,你在說什麼!誰說要光復烏離國了,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靖衣侯的事纔過去沒多久,當時父皇有多震怒,鎮壓起羌若國餘孽來,手段有多殘忍,她又不是不知道,沐臨風還敢說這種話,是嫌死得慢嗎?
“王妃是烏離國公主,自然要由你來
完成這一使命!”沐臨風臉色發青,但並不懼怕,甚至還冷冷一笑,“烏離國爲小人所滅,這個仇怎能不報!”
“我從來沒想過復什麼國!”冰雲也惱了,壓抑着吼,“你在開什麼玩笑!”
沐臨風咬牙,眼裡射出怒火,“那是因爲王妃之前不知道這些事,也不知道自己一身系天下安危!”
“我沒那麼偉大,”冰雲手一揮,躲瘟疫一樣躲開他,“就算我知道這些事,我也不想復國,那些跟我沒關係!”別說烏離國滅亡時,她才四歲,單從她並不是真正的安陵冰雲來說,她也沒這個義務復什麼國,那離她很遙遠。
沐臨風氣得攥緊拳,氣息急促而紊亂,要殺人一樣,“王妃怎能這樣說?那是王妃的使命,否則、否則王妃就是對不起雲鏡公主!”
“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冰雲冷笑,一步一步向門口退,“她從來沒跟我說過,要我復國,否則她何以不願意讓我知道她被人追殺的真相?何況我早說過,國亡不再,回不去的!”
“王妃!”沐臨風急了,繞過去擋住門口,“王妃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雲鏡公主被殺的真相,王妃聽誰說過?”想來那時候靖衣侯對冰雲說過的話,他並不知道,而且所謂的“真相”,他也不清楚,否則不會有此一問。
“我不知道,”冰雲怒吼,扯了他一把,“你讓開!以後別再跟我說這些事,那什麼功夫我也不會練,若是王爺知道你有心復國,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沐臨風被她扯了一個趔趄,不由自主讓開了門口,“王妃真的要放棄烏離國?”
“烏離國從不屬於我,說什麼放棄。”冰雲一把拉開門出去,神情決絕。不過這樣一來,她倒是瞬間明白,爲何之前她只要一說復國是癡人說夢,沐臨風就一臉挫敗和憤怒,原來他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不過,說什麼都沒用,有靖衣侯的前車之鑑,她怎麼可能蹈他覆轍,何況她一直就知道,依如今東域大陸的局勢,就算有寶藏,烏離國也不可能再雄霸一方,更不用說寶藏的事只是捕風捉影,根本無跡可尋。
看着她冰冷絕情的背影,沐臨風眼中幾乎要流下淚來!看來王妃的心思果然不在復國之事上,這可怎麼好?難道要辜負烏離國子民的一番期盼嗎?
不行,絕對不行!怎能就此放棄,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勸一勸王妃才行!沐臨風舉袖狠狠擦一把淚,去了後院。
東丹寒嘯下了早朝回來,就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去找冰雲。如今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消片刻看不到冰雲,就覺得少了什麼,坐立不安。對第一次情動的他來說,現在還不明白,這種感覺就叫“牽掛”,他對冰雲的情意,已經快要連他自己都拿捏不準了。
推開門進去,卻見冰雲悶悶不樂地趴在桌邊,看着她蹙起的眉頭,他自然一陣心疼,過去坐下來,“怎麼不高興了,沒讓卉兒和沐臨風陪你四處走走嗎?”
“王爺回來啦?”冰雲姿勢未動,眼珠子轉過去一點,表示打招呼,“沒有出去,不想動。”沐臨風對她說的事太讓人震驚,她更怕他會不顧一切說出來,惹惱王爺和父皇,那就糟了。
“身上不舒服嗎?”東丹寒嘯伸
手試她額頭的溫度,“有未找太醫來看過?啊,是了,你就是大夫,沒給自己瞧瞧嗎?”
冰雲坐起身,盯着他含笑的眸子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問,“王爺,如果……如果我的樣子變美了,你會不會喜歡我?”方纔她一直在想,如果王爺看到她本來的樣子,是不是會很驚喜,很願意親近她?而前提是她不知道,東丹寒嘯早就看過她原來的樣子了,只是沒有人知道而已。
東丹寒嘯臉色一變,“爲什麼突然說這個?”是有意試探嗎,還是隻是傷心於他對她的態度冷淡,所以不高興了?
“我、我就是打個比方,”冰雲有些心虛,移開了視線,“王爺,你還沒有回答我,如果我變美,你會不會喜歡我?”
東丹寒嘯放在桌上的手握起又放開,顯見他心裡也是掙扎得厲害,“我早說過,我對你是好是壞,無關你的容貌。”
“那是爲什麼!”冰雲霍然回眸,一把抓住他的手,“王爺,到底是爲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她實在是受不了他對自己若即若離的態度,明明並不是沒有情意,卻又爲何總是與她保持着距離,她會發瘋的!
東丹寒嘯哆嗦了一下,想抽手,可冰雲抓得他太緊,他竟是擺脫不掉,“我、我不能說,因爲你如果知道了,一定會恨我!與其、與其到時候我們都痛苦,不如——”
“不如你先棄了我,對不對?”冰雲慘然而笑,緩緩鬆手,“王爺,你真行,當斷則斷,你比我絕決的多!可是你、你並不討厭我,是不是?”
“是!”東丹寒嘯想也不想就答,“我從來不討厭你,從小到大,我一直——”
語聲戛然而止,冰雲盯着他的如水一樣清澈的眼睛,追着問,“一直怎樣,說啊。”既然不討厭,那爲什麼要這樣傷人?到底有什麼樣的難言之隱,讓他寧肯拼命壓抑自己的感情,也不肯面對她?
東丹寒嘯慌亂地起身,背對着她,深深呼吸,“沒什麼,我本來是要告訴你,父皇想你幫忙訓練士兵,演練陣法,你可願意嗎?”想來是他向東丹天極稟報了戰場上的事吧,畢竟演練陣法非朝夕之功,得防患於未燃才行。
冰雲愣了愣,沒想到他話題轉得如此之快,“我?我不行的吧,別讓人笑話。”想那些將軍都是身經百戰之人,她一介女流,年紀又不大,會讓人信服嗎?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東丹寒嘯微一笑,雖然沒有回頭,但眼神很溫柔,“你若是願意,父皇就會下旨讓他們聽從你的號令,你不必擔心。”
這麼威風?冰雲想像着自己揮手間號令三軍的情形,心情大好,也不再計較剛纔的事,“好像挺有氣勢的,我可以答應,但是你要幫我。”讓她一個人面對那些大男人,她會根兒顫的好不好。
東丹寒嘯終於笑出聲,他家王妃也會有底氣不足的時候呢,“當然。”
那就好。冰雲放下心來,“那我答應啦,你告訴父皇,我一定會盡力。”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皇家的兒媳,保住月宛國江山,才能保住她和王爺的一方小天地不是。
東丹寒嘯點點頭,多少放下心來,給冰雲找些事情做,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吧。至於他們之間的事,慢慢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