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兒被她這殺人的目光給嚇到,同時心念電轉,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侯爺,大夫人,大小姐容稟,奴婢、奴婢根本不知道什麼媚藥不媚藥,是三小姐她、她硬要奴婢這麼說……”
她自是清楚得很,在這侯府安陵冰玉纔是掌握她生殺大權之人,三小姐不過是個醜貨,根本不受待見。
她若矢口不認,諒三小姐也不能將她怎樣,可她若真將大小姐供出,下場一定比死還慘。
冰雲一怔,“螺兒,你怎麼……”
方纔不是說的好好的,這螺兒怎麼能翻臉不認,說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算你識相。
安陵冰玉暗暗冷笑,面上卻是一臉無辜加委屈,“父親,娘,你們都聽到了,明明就是冰雲想要誣陷我,我可沒有害過冰雲!”
安陵軒鶴皺眉,面上露出不悅之色,“冰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冰玉和螺兒所說,可是事實?”
冰雲被這突發的狀況弄了個手足無措,“父親,大姐她確實在我點心中下媚藥,想要害我,我差點……”
“我沒有!”安陵冰玉擠出幾滴眼淚,“冰雲,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就快要成爲寰王妃了,我也不想再和你爭,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你……”冰雲又氣又恨,“你少裝……”
“好了,”安陵軒鶴有些粗暴地打斷冰雲,“冰雲,我知道你一直在氣我們沒有好好待你,也氣冰玉想要搶你的夫婿,可如今聖旨已下,無可更改,你就不要再生事,好好等着嫁入皇宮,不好嗎?”
“父親,我……”
“別再多說了,”安陵軒鶴臉色一沉,“這次的事就算了,冰雲,你回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冰雲身上,嘲諷、憤恨、妒忌,諸如此類,讓她如墜冰窖之中,全身發冷。
原來他們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被冤枉,就認定她是個又醜又傻的白癡,根本不配得到幸福,更不與得到別人的信任與尊重。
可惜呀,一招不慎,讓他們看她的笑話,竟是這般無地自容!
冰雲咬牙,回身就走。
父親,安陵冰玉,大夫人,既然你們無情,就別怪我無義,若是你們再敢惹我,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沐臨風迎着過來,他已聽到衆人對話,亦是滿臉不平,“公主,他們欺人太甚!”
“無妨,”冰雲咬牙,“是我太大意,高估了自己。”
“那怎麼辦?”真是不甘心,明明可以好好替公主出一口氣的,怎會這樣?
“算了,”冰雲搖頭,“父親認定是我想生事,螺兒又不敢違抗安陵冰玉的話,不會有結果的。”
“那……”
“由他們去,”冰雲剎那心灰意冷,背也有些彎,“如今我只盼着早一日離開侯府,再不要見他們!”
話又說回來,依着寰王對她的冷漠,待她嫁進玉宵宮,豈非正是纔出龍潭,又入虎穴嗎?
這般苦日子,何處是個頭!
媚藥之事雖在螺兒謊言之下很快平息,但安陵冰玉卻很清楚,她與冰雲之間已成敵對之勢。依着她爲人處世的認知,自然認爲一旦冰雲得勢,就會找她報復。
所以,想要日後高枕無憂,唯想法子徹底除去冰雲,永絕後患。
反正她對冰雲這個三妹向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到了這般時候,更是沒有
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
這些天,安陵侯府上下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
冰雲不受人喜,自然也沒人會替她張羅大婚之事,唯沐臨風跑前跑後,也不過略做準備,能過得去就好。
看着一桌子的衣服首飾,冰雲心生慼慼,情緒很是低落。
卉兒整理了一會,知道冰雲心中難受,便嘆了一口氣,道,“三小姐不要多想,後天就是您的好日子,還是好好兒上轎吧。”
冰雲擡頭看她,“卉兒,我若走了,你會去服侍哪個?”
卉兒一愣,倒是沒想到冰雲在想這些不着邊際的,“這個奴婢說了也不算,要看大夫人如何安排。”
反正除了三小姐,那些個主子都不好侍候就是了,誰叫她是供人差使的命,難道還有得選擇嗎?
冰雲一笑,“那你願意跟着誰?”
卉兒嚇了一跳,“三小姐怎麼這麼問?奴婢、奴婢自然是聽大夫人吩咐,不敢有異議。”
“你莫怕,我不是要害你,”看她如此惶恐,冰雲心生不忍,“那日我被馬撞到,昏迷中時也隱約聽到你出言維護於我,我很是感激你,所以想在走之前,能看到你有個着落,不是要試探你,你且放心。”
卉兒呆了呆,跟着心中大暖,眼淚都要流下來,“奴婢、奴婢就說三小姐心地好……”
除了三小姐,從來沒有哪個主子這樣替她想過,她怎會不感動!
冰雲略一沉吟,“我方纔是在想,我若嫁入皇宮,身邊除了沐臨風,也沒個熟識之人,沐臨風是男兒身,於我多有不便,你若有心,我會向父親請求,帶你入宮,如何?”
“啊?”卉兒大吃一驚,“帶奴婢入宮?!這、這……”
她之前是做夢都沒想過的,皇宮那是什麼地方,怎由得她想去就去?
原本她是想着,自個兒就在這安陵侯府侍候着,將來或許會被安排給誰做老婆,老死一生呢。
“你在這侯府也沒個出頭之日,若是入了宮,見得人多了,也許能逢着個如意郎君也說不定,”冰雲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道,“當然你若不願,我絕不勉強你!”
“奴婢願意!”卉兒喜極而泣,“奴婢願意服侍三小姐,一生一世!”
冰雲輕笑,伸手相扶,“傻瓜,快起來!”
卉兒傻傻地笑,雖不美但純淨的臉容,讓人看着很是舒服。
不多時,侍衛來報,說是靖衣侯梅少容親自登門,送上賀禮,以賀冰雲之喜。
“他來了?”眼前閃過梅少容乾淨青秀的容顏,冰雲的心也莫名地平靜下去。
“是,靖衣侯言明要將賀禮新手交給三小姐,三小姐要見他嗎?”
哦?冰雲愕然,隨即自嘲一笑,“堂堂靖衣侯要見我,已是放低了身段,我以多大的譜,敢說不見?快快有請。”
三小姐倒會說話。侍衛心中泛着嘀咕,立刻應道,“是,三小姐。”
少頃,靖衣侯邁步而入,衣白如雪,氣質寧靜,仿若天人,不染纖塵。
“少容賀安陵三小姐新婚之喜。”梅少容淺淺一笑,嘴角一道深深的梨渦,很是喜人。
“侯爺有心了,”冰雲回禮,“請坐。”
“多謝,”梅少容也不客氣,姿態優雅地坐下去,順着桌面推過一個小小木盒,“這釵是少容親手打磨,三小姐就算嫌棄它的
粗陋,也定要收下。”
冰雲失笑,“我可不可以認爲,侯爺這是在強人所難?”
這個梅少容,有些意思。看他神態雖淡然,舉手投足間卻是貴氣盡現,言辭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端得是不簡單。
“少容不敢,”梅少容微一欠身,眼中略有了些憂色,“三小姐與寰王自是天作之合,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少容雖無通天之能,但若有朝一日三小姐有所求,見釵如見人。”
哦?冰雲心中暗驚:原來梅少容送此賀禮,目的在此?
那,他何以會認爲,自己日後定有求於他?
“有什麼事與我有關,侯爺知道,我卻不知道?”冰雲這話說得真是拗口,卻也含了冷意,如同質問。
梅少容卻是神情不變,“少容絕無惡意,三小姐莫怪。少容此舉或許有些託大,或者窮此一生,三小姐也不會有用到少容之時,不過,”他略一沉默,展顏一笑,“有個隨時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朋友,也不是壞事,是嗎?”
朋友嗎?我們兩個?只見過兩次面的朋友?冰雲迎視着他水一樣清澈而溫柔的眸子,心莫名地跳了跳,微有些狼狽地移開了視線,將釵收下,“是。”
梅少容“譁”地打開摺扇,輕搖了兩下。
七月初三這天,一大早安陵府上下就掛起紅燈籠,多少透出些喜氣來。
冰雲穿戴整齊,不多時,二夫人來替她梳頭,她冷冷道,“不必了。”
二夫人略有些尷尬,不過她脾氣一向溫和,倒也沒發作。
出得小院,安陵軒鶴和大夫人就坐在前廳,自是等她前來行禮拜別。
冰雲緩步上前,也不跪倒,略一施禮,“冰雲拜別父親、大夫人。”
說罷也不等二人回話,她將紅蓋頭往頭上一搭,回頭就走。
“你、你……”大夫人氣極,幾乎換不過氣來,“夫君,你看她、她這算什麼……”
安陵軒鶴又氣又無奈,“罷了罷了!隨她去吧!”
反正冰雲出了這個門,就是寰王妃,日後怕是也不會輕易回府,這個女兒就算是給了人家了。
只是想到雲鏡公主……他心中一陣抽痛,又哪忍心責怪冰雲。
“沒教養的野丫頭,賤人胚子!”大夫人恨恨地罵,猶自不解恨。
侯府門外,一頂勉強入得了眼的花轎已等候多時,反正東丹寒嘯是不可能親自前來迎親的,冰雲看着鞋尖,心情失落。
沐臨風掀開轎簾,冰雲小心地坐進去,卉兒服侍在側,“起轎。”
立時一隊人吹吹打打地上路,不見熱鬧,反見諷刺。
鄰里街坊皆知安陵侯府今日嫁女兒,都圍攏來看熱鬧,眼見得冰雲的送親隊伍如此寒酸,都不禁竊竊私語,盡顯芸芸衆生相。
隊伍遠去之後,安陵冰玉慢慢步出門口,陰狠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進不進得了皇宮大門!
自安陵侯府到皇宮,路上要經過長長的官道,這個時辰也沒什麼人,寂靜得很。
冰雲正坐在轎中憋悶着呢,這鳳冠也太重了些吧,壓得她頭都擡不大起來,暗道古人成個親還真是受罪,脖子都要斷了。
正想着,轎身卻是一晃,跟着停了下來。
冰雲一怔,“何事?”
沐臨風瞬間欺近轎前,沉聲道,“有一羣人往這邊過來。”
(本章完)